马车急速驶出海内格堡的北门,车厢里的埃米丽和卡罗琳正在兴奋谈论落雪山的迷人景色,坐在对面的雷斯双手叉在胸前,依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雷斯心中暗自为难,原本想哄埃米丽开心,以此化解因玛丽出现引起的不快,所以满口答应陪埃米丽游玩散心,但是在卡罗琳的唆使下,埃米丽竟然选择距离海内格堡30里外的落雪山。当告知巴特队长目的地时,巴特当即反对,其一是时间不早,再过2小时天色就会黑下来,天黑之前肯定无法返回海内格堡,其二,落后山比较危险,那里经常有凶禽猛兽出没,单靠两名护卫,巴特认为无法保证三个人的安全。雷斯完全同意巴特的意见,不过有卡罗琳在场,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简单,卡罗琳到是天不怕、地不怕,越是刺激她就越开心,整个一个不知死活疯丫头。
要说落雪山景色的确很美,那是克拉克公国的圣地之一,相传战神阿瑞斯在斩杀大海怪劳克德之后,返回海内格堡的途中突然尿急,随即在落雪山的一个小山坳撒泡尿,从此以后,那个小山坳就形成一个湖泊,而且湖水一直是温暖的,水清如镜,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湖底游鱼,湖泊周围常年有绿色植物,也成为动物们的天堂。
人们喜欢传说,但不等于相信传说,那是表达对战神阿瑞斯的崇拜。早在骑士军事学院就读时,雷斯就得到合理的解释,因为一名军事指挥官对地形必须掌握足够的知识,落雪湖其实就是一座火山湖。埃米丽之所以同样坚持要去落雪山,原因是那里与精灵花园环境相近,虽然精灵王国比海内格堡更靠北面,但是精灵花园建立在一个面积很大的地热群之上,所以四季常春,鸟语花香。
“咔”马车突然停下来,雷斯睁开眼,听到外面传进来吵杂声,对面的埃米丽和卡罗琳倒不关心,仍然是说个不停。雷斯推开车窗,寻问外面的巴特,“巴特队长,出什么事了?”
巴特催马靠到车窗前,答道:“是从卡布城开来的暴雨军团,今天已经是第三批了!”
“什么?”雷斯从车窗探出头向前面张望,队列整齐的骑兵源源不断从西北的官道开过来,旗号清楚的显示是暴雨军团,看样是准备绕到城西的军事要塞。
巴特愁眉苦脸的说:“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唉~!”
“我倒希望他们能走到明天早晨!”说完雷斯缩回车厢,随手关上车窗。
卡罗琳问道:“三哥,马车怎么停住了?”
“前面道路被骑兵队伍占用,堵住了!”
卡罗琳起身拉开车窗,探出身子喊道:“马上叫他们让路,就说是卡罗琳公主的命令。”
雷斯一听,马上抱住妹妹的细腰,把她拉到怀里,责问道:“你疯够没有?他们是去南方作战,我们是去玩,你胡搞什么呢!”
坐在雷斯腿上的卡罗琳把小嘴一撅,“不管,他们到南方也不差这一会儿,现在咱们再不走,天黑了怎么办?”
“即使我们现在就走,时间也来不及,回去吧!明天再去。”
“不行!”卡罗琳蹦起身,坐回埃米丽的身边,“姐姐,三哥要耍赖,今天下午……。”
雷斯赶忙挥手说:“好!好!就今天去!”
“三少爷……!”听到外面巴特的叫声,雷斯把身体靠到窗边,问道:“巴特队长,什么事?”
巴特面有难色的说:“三少爷,这个……命令恐怕不太合适。”
“巴特队长,按照我妹妹的意思去做吧!”说完雷斯拉上车窗,靠到座位上暗想,凡正老爸怪罪下来有疯丫头顶罪,如果现在自己不准予,马上就会有人怪罪,虽然埃米丽在旁边一声不吭,但瞧她挑眉撅嘴的那样子,一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跟你拼了,雷斯也别无选择。
片刻,车外传来巴特的声音,“三少爷,暴雨军团答应让路。”
“暴雨军团全体列队,恭迎卡罗琳公主殿下!”
雷斯听到车外响亮的传令声,马车也开始缓慢前行。透过车窗看到骑兵队伍退到道路的一侧,骑兵们穿着棕色的牛皮厚甲,外面套有灰色毛皮大氅,头上同样灰色的毛皮帽。因为北方气候寒冷的原因,所以军队只有在训练和作战的时候才会换上金属铠甲。
判别一支军队是否训练有素,从列队和变换阵形就可以看出来,除了偶尔能听见军马的嘶叫声之外,外面几乎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马车行进中产生的轮轴摩擦声和马蹄声。数千骑兵能做到这点决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现在想起以前军事学院里的老师和同学们,每当谈起克拉克骑兵军团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此时此刻才能深切体会。
骑兵队在路边排成纵列,马车如同阅兵一般缓慢穿行,卡罗琳好奇的爬到窗边向外张望。
“卡罗琳公主殿下!美丽的卡罗琳公主万岁!万岁!”外边也不知是谁先喊这嗓子,紧接着“美丽的卡罗琳公主万岁!”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变成整齐划一的震天响呼喊声,听得卡罗琳是欣喜若狂,朝窗外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小香帕,还有她嘎嘎的笑声。
雷斯闭起眼睛靠到椅背上,眼不见心不烦,首先承认小妹拥有超常人的迷人魅力,但也清楚军队里的习气,只要见到漂亮女人都是这副德性,里面有些起哄和胡闹的意味。不过,数千名骑兵同时呼喊一个女人的名字,这种场面倒真是不多见。现在倒有些担心如此巨大的呼喊声,如果传进城内的公爵府老爸和妈妈耳朵里,他们真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谁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虽然呼喊声渐渐远去,但卡罗琳的笑声却没完没了,刚停下没一会儿,接着神经质似的又笑起来。不过,最让雷斯头痛并不是发神经的小妹,而是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埃米丽,就像馋嘴的小孩见到别家孩子有糖吃的心理一样,“哥哥”腻声叫个不停!就这样,忍受两个半疯半癫的丫头直到落雪山的山脚下。
等到登山的时候,才让雷斯感到舒服些,山间清新的空气,漫山皆白、从林披雪的美景,关键是能摆月兑两个丫头的折磨,不幸的安迪代替受难的角色。雪地上,安迪抱头正在前面奔跑,埃米丽和卡罗琳用雪球追打着,雷斯和巴特两人落在最后面。
山间不时回荡少女银铃般的嬉笑声,见到两个丫头这般开心,雷斯便放弃回头的念头,反倒是巴特在不停游说雷斯。
雷斯不耐烦的说:“好了,巴特队长!别总唠叨没完,只要我妹妹和埃米丽能玩得开心,这就足够了!”
“可是三少爷,既然巴特身居卫队长要职,就必须忠于职守,否则便辜负领主大人的重托。”
巴特固执的坚持,让雷斯倍感头痛,巴特出任卫队长一职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他的剑术并不是有多高超,但是他具有一个军人的绝对忠诚和一丝不苟的做事作风,如果换是老爸听到他的建议,保准毫不犹豫的采纳。
老爸如此器重巴特并不是没有理由,那是在14年前南北战争的亚美利攻防战,老爸在部队没有休整的情况下,匆匆率领先锋骑兵投入战场,由于克拉克公国位置远离南部前线,所以家族的骑兵军团一般是在开战后的数月才进入战场,甚至有几次,直等到战争中后期才迟缓地投入作战。不过14年前的那一次,克拉克家族面临一个无法逃避,更无法接受的现实,那就是贝兹公国第1重装步兵团陷入敌军的重围之中,而被困步兵团指挥官正是祖母的亲弟弟——墨菲亲王。用老爸的话来说:“即使是拼掉自己的性命,那也要把亲舅舅救出来。”早逝的祖母在克拉克家族子孙的心中,完全可以用得上‘神圣’两字,那意味着永远再无法得到,但又是最渴望得到的母爱,相信在当时,每一个克拉克家男子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为了母亲而战!
老爸率领疲惫的三千本部骑兵,连夜向敌军右翼发动猛攻,结果可想而知,解围不成反因骑兵连续突击而失去应有的进攻阵形,整部陷入茫茫黑夜的敌阵中,首尾不相顾,变成各自为战。当时老爸身边只剩下十六个人,其中一名就有还是普通士兵的巴特。作战中,老爸因腿部受伤而失血过多,已经陷入半晕迷状态,最后十六名卫兵拼死冲杀,一直坚持到第三天清晨三叔和四叔援兵赶到为止,而那时,巴特已经是十六名卫兵中唯一的幸存者。就在返还军营的途中,因疲劳过度的巴特就从马上一头栽到地上,任谁再也叫不醒。
记得很小的时候,老爸就把大哥和自己叫到他的跟前叙说这一段经历,而且要我们一定记住他的最后一句话:“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忘记曾经为克拉克家族浴血奋战的任何人。”
但是老爸有一件事却没有说,就是援兵到达的时间。按照家族作战期间的骑兵战法,前后两支战队的行军间隔最长不能超过一昼夜,也就是说,即使老爸连夜发动攻击不果,按常理第二天中午之前也应该有援兵赶到,而且是前队遭到重创陷入困境的情况下,可是三叔和四叔的援兵却等到第三天的清晨才赶到。按照当时的作战记录,三叔和四叔是在得到老爸的情况危机之后,马不停蹄从后方赶赴战场增援,而在他们之前,六千人的第二支骑兵战队却在距离战场70里处,莫名其妙的按兵不动,有关当时第二支骑兵战队的记录也不翼而飞。
那一战并非一无是处,四叔尼克就在此役一战成名,尼克率本部三千重装骑兵绕到敌阵左侧后翼,发动突然袭击并取得辉煌战果,不仅击溃南伯斯国精锐的考恩特兵团,同时解救被困的贝兹公国第1重装步兵团。
现在想起来,巴特算是对家族有救命之恩,否则熊老爸早就没有了!虽然自己现在总是挨揍,但也比做孤儿没有老爸强点,想到这里,雷斯微笑着说:“好吧!巴特队长,咱们到达湖边就返回,不做停留,你看怎么样?”
“唉~!”巴特摇着头叹息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
雷斯和巴特并肩走上缓坡,感觉一股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站在坡顶即能把落雪湖的美景尽收眼底,淡蓝色湖面上的雾气,湖区的周围绿草如茵,如同温暖如春的夏季,这里是一个花香鸟语的世界。
雷斯微笑着说:“咱俩战神的这一泡尿,现在还冒着热气呢!巴特队长,咱俩也算不虚此行呀!”
“嗯!”巴特轻点下头。
“三哥,快来看呀!”在前面百米处的一片树林前,卡罗琳手舞足蹈的向这边尖叫着,身旁的埃米丽正向另一侧洼地张望,两人好像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与巴特对望一眼之后,雷斯便向前面跑去。
“三哥你快看,多可爱呀!”顺着妹妹所指的方向,雷斯向湖边一处洼地望去,原来下面有一对萨莫亚白熊,母熊正领着一只小熊悠然自得在湖畔漫步。两个丫头之所以兴奋是看到那只小熊,全是雪白的毛色,胖墩墩,小家伙走起路还摇头晃脑,傻傻的样子的确很可爱。
“安迪,快回来!”身旁巴特突然的急声高叫,倒吓雷斯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安迪正想从后面靠近那只小熊。
受惊得不只是雷斯,还有那只母熊,见它停下脚步,转过头向山坡警惕望过来。后面的小笨家伙却只管闷头向前爬行,结果一头撞到熊妈妈粗壮的后腿上,小家伙一**坐到地上,晃一晃小脑袋,然后就坐在地上用它的小爪子开始抹脸。
“啊~哈!”埃米丽和卡罗琳手拉手兴奋的尖叫起来,像似看到心目中的英俊王子,或是勇敢的斗士一般狂喜不已。
“安迪别过去!”
“你俩别叫了!”
雷斯和巴特几乎同时喊叫起来,试图靠近一只带有小熊的成年母熊,是个极其危险的愚蠢行动,可安迪却咧嘴笑着向坡顶挥下手,好像满不在乎,可正在此时,愤怒的母熊开始向安迪发动进攻。谁会想到看似笨拙的萨莫亚白熊,却似一道白色的闪电般扑向入侵者。
“啊~!”坡顶再次发出尖叫声,但这次是充满惊骇的尖叫声。
当安迪意识到危险而想把出佩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母熊怒吼着抬起两只锋利的前爪,如同一面墙般扑压下来,可怜的安迪像失去重心的沙袋一样被打翻在地,从母熊发起攻击起到此时,也仅是眨眼的功夫。
站在坡顶的雷斯,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用力抓住,再狠狠的被拉扯着,因为余下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而且是非常恐怖,母熊用它的两只锋利前爪撕碎着、用它的血盆大口撕咬着身下已经没有人形的安迪。
雷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只是不想让胃里的东西呕吐出来。耳朵也好像出了问题,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肉骨被撕裂的声音,还有骇人的咆哮声、粗重的喘息声。雷斯的精神意志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虽然自己身为一个预备役军官,血与肉的场面并非第一看到,但是这种泯灭人性的兽行,可不是在训练场上,甚至于在战场上都不可能出现的惨不忍睹。
面前的视线突然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是巴特队长!
“少爷,快带两位小姐离开!”
巴特沉稳冷静的声音之中,雷斯没有听到一丝颤抖和惊慌,可自己想回答的时候,却发觉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巴特转过头,嘶声怒吼道:“快走,来不及了!”接着是佩剑与剑鞘所产生的刺耳摩擦声。
从巴特身后,雷斯看到发狂的母熊已经在向坡顶奔来,拍打地面沉重的声音好像催命的鼓点“咚咚”作响。
当发现身边瘫倒在地的两个女孩,让雷斯一下清醒过来,急忙伏夹起晕倒的妹妹和未婚妻。
“雷斯,学会照顾自己!”
雷斯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到巴特别过头的最后一瞬间,因为随后巴特就已经迎上冲过来的暴熊。
“对不起,巴特叔叔!”雷斯心里默默道出这份太迟的道歉,现在说出口,已经再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