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你爹娘都死了,留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让你怎么活啊……”
崔大婶将陆渔搂在怀里,通红的双眼中热泪滚滚而下,流过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
陆渔九岁了,长的单薄而黑瘦,此刻他正强忍着悲伤,用他那黑黢黢的小手轻轻的抚模着崔大婶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人死不能复生,婶子你可要保重身体,节哀顺便啊!”
哎,死了爹娘的是我啊崔大婶,该哭的是我!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我身上擦,不好吧!陆渔心里满是怨念,却又无法对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发作,也就只能不停的安慰,一边向不远处哭成了泪人的小姑娘望去。
那小姑娘是崔大婶家的孩子,和自己同岁的崔云珠;虽然家境贫寒,人却长的粉雕玉琢,端是个美人胚子。
也不怪崔大婶母女俩哭的如此伤心,谁叫自己和崔云珠是指月复为婚的夫妻呢?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话长了。
这个渔村位于东海之滨,属于仙侠大派落霞派的管辖范围,附近的海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数千个无人小岛。
修仙之人,炼丹炼器,都离不开妖兽身上的骨血作为材料,而一些通灵法宝,更是需要用妖丹作为主要的炼制材料。妖兽不但肉身强悍,还有各种天赋的妖法傍身,极其的难缠;而修炼出妖丹的妖兽,那更是价值千金,极其的珍贵,当然这种妖兽的修为也很高,很致命!
由于常年的捕杀,近海擅少有妖兽的出现,大多数妖兽都隐藏在远海之中,哪里不但有更多的食物,更有庞大的妖兽族群,一般的修士去了那自然是找死,所以远海几乎是妖兽的天堂。
近海的海域没了妖兽,渔民们便可以放心的出海捕猎,当然收获中的一部分要交给庇护他们的修仙门派,以此来运转门派的正常运转。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里的渔民们世世代代都是守着渔船,在大海里讨生活。每次出海所收获的渔获,一部分作为赋税交给落霞派,剩下的那一部分,便用来修建房屋,养活子女。
陆渔的父亲和崔云珠的父亲土生土长,从小便好的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后各自娶妻生子,还想着将这友谊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于是在两个人的老婆都大这肚子的时候,两人郑重的发过誓言,两人的孩子,要是都是男孩便结为兄弟,女孩便做姐妹,要是一男一女,那自然是做夫妻了!
可崔云珠的父亲比较倒霉,在她尚未出世之时,便在一次出海的途中遇到了妖兽,给那妖兽当了点心。
作为兄弟,当然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后,剩下的孤儿寡母没人照应;于是陆渔的父亲用他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一个人承担起了养活两个家庭的重担。
这些年,两家ri子过的虽然辛苦,但好歹也能过的下去。
东海的海域,虽然多有妖兽出没,但有落霞派经常扫荡,近海基本上还是很安全的。
今天天气不好,陆渔的老爹不敢去远海,便决定在近海捕捞点小鱼小虾。陆渔的老妈勤劳善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老公年复一年的过度cāo劳,主动提出上船帮忙,这本是夫妻之间相互关爱,家庭和睦的最好见证。
谁知道,被一只饿疯了而窜进近海的妖兽给来了个一锅端,连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崔大婶的哭,一半是因为情谊,也有一部分是为自己的苦命而哭。
而崔云珠为什么哭?陆渔知道自己如果这么问她,那丫头肯定会理直气壮的说:“看见我娘在哭,那我也就跟着哭咯!”
在陆渔看来,那丫头虽然长的好看,但真不怎么聪明,用他的话来说,那就叫“二”
至于陆云他自己,虽说有点难过,但说到很伤心还真说不上来!说难过是因为本来还可以混吃混喝过几年,现在却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至于为什么不伤心?那是因为名义上这具身体和死去的陆姓夫妻二人是父子和母子关系,而实际上这具躯体的灵魂跟他们真的不是很熟。
“陆程白,现在你大哥跟大嫂遭此劫难,留下了小渔这孩子孤苦无依,你这个做小叔的就帮忙照应一下?”老村长唉声叹气的扰着头,同陆渔的叔叔,陆渔父亲的亲弟弟商量着。
陆渔也看着陆程白,自己的亲叔叔,目光中没有哀求,只是有些好奇,好奇他在这样的时刻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陆程白怜悯的看了看陆渔,再看了看身旁的老婆,本来挺直的腰身微微的驼了一截,整个人看起来在那一刹那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实打实的来讲,陆程白为人温和善良,xing子随他哥哥,是个老好人!可悲哀的是,他娶了一个异常彪悍的老婆,而陆程白唯一的缺点,就是怕老婆,怕的要死。
“村长大人哎,你可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说的轻巧!你说在咱们村,谁家不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伴随着尖锐的嗓音,陆程白他媳妇金巧唾沫横飞的叫起苦来:“你看我们家虎子,都瘦成啥样了?大家伙要是不知道,你能猜出他今年八岁?不是我这个做婶子的心狠,实在是没有办法多养一张闲口啊!”
“要是谁家愿意收留小渔这孩子,让我这个婶子跟他磕头都成!”说着,金巧的眼圈竟然微红,伸着胳膊抹眼泪。
村民们唉声叹气,虽然对陆程白两口子将自己家的侄子往外推的做法相当不耻,但谁也不敢接这个话茬,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谁家都不富裕,真心是养不起啊。
老村长浑身哆嗦,颤巍巍的转过身来望着陆渔;作为村长,他真想一狠心说孩子你跟着我过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可自己家的事,他自己知道,虽然自己在村子里有点声望,但自己年纪大了不能生产,一天到晚都得在自己的儿女们面前讨吃,过的本就不易,所以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小渔……平时啊,你见着我都叫我声村长爷爷;可今儿你落了难,爷爷想跟你找口吃的都没能力,真是……”老村长的腰更加的佝偻,眼中滚动着浑浊的泪珠,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其实各位乡亲不必为难!我都九岁了,跟我爹出过海,虽然不能说是个好的渔把式,但填饱肚子总是没问题的”陆渔眨了眨眼说,一双大眼亮若星晨。
“这孩子真是懂事……”乡亲们议论着,一半是夸奖,一半是如释重负。
要是陆渔饿死在村里,传出去这村子的名声可就臭了;现在陆渔自己说了能养活自己,至于他是否真的能养活自己,那可就跟这村子关系不大了。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各位叔叔婶子,大爷nǎinǎi们帮忙!”陆渔“噗咚”一声跪倒在地,先不说要求,倒是当先“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陆程白小跑着过来将陆渔从地上扶起来,疼惜的说:“小渔,有什么事你跟小叔说,我拼了命也要帮你一回!”
“其实也没啥大事!”陆渔咧嘴苦笑,伸手举起手中还沾染着血迹的碎布说道:“我爹娘养我近十年,做儿子的还没有机会报答他们的恩情,他们便遭此横祸,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只剩下这几片碎布,还望乡亲们能替我爹娘建一个衣冠冢,让我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祭奠他们!”
“放心,别得不成,村里老少爷们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老村长拍着陆渔的肩膀说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村里人们也七嘴八舌的表示一定帮忙,各自回家拿工具替陆渔的父母造衣冠冢。
天黑的时候,陆渔在爹娘的坟前叩完最后一个头站起身来,跟在崔家母女二人身后回家。一阵风吹来,三人都是身上微凉,说不尽的萧瑟意味。
陆崔两家关系极好,房屋建的自然也极近。
海边的风大雨水多,加上贫苦。所以村里的房子都是极其低矮的土墙,顶上盖着茅草,经过风吹雨打,更加显得破败不堪。
“小渔,你也累了,先回屋躺着,等婶子煮好饭,让云珠给你送过来!”崔大婶温和的对陆渔嘱咐到。
陆渔默默的点了点头,脚步沉重的向自己家走去。
“陆大哥照顾我们母女俩这么多年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在心底!”崔大婶对着陆渔的背影低声叫道:“小渔你别垂头丧气的,有婶子在天就塌不了!婶子虽然身体不好不能出海,但补网洗衣晒海获之类的手艺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乡亲们离不开我!难道你还怕没饭吃不成?”
“是啊,我妈最能干了!”崔云珠嘟着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脆生生得说道:“我也能帮忙,保证能养活你!”
“婶子,我只是累了,放心吧!”陆渔心头暖暖的,回头对着母女二人咧嘴一笑道:“我饿了,吃饭的时候叫我!”
屋子里灯光昏暗,崔大婶手脚麻利的洗切着海菜鱼干之类的食物。
崔云珠懂事的生火烧水,动作纯熟而麻利,显然是经常干活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九岁的小女孩可是帮了不少忙。
“妈,陆大叔他们死了,小渔他好可怜!”崔云珠粉女敕的小脸上透出浓浓的怜惜,神情显得很是严肃。
“咋啦,当心他?都说姑娘的胳膊肘向外拐,不过你这也拐的太早了吧!”崔大婶差点笑岔了气,更是将心头的yin霾都一扫而空:“自从五岁那年你和小渔在海边玩水,差点淹死,后来虽救活了,但一直都有点呆呆傻傻的,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
“我挺好的啊,哪里有呆呆傻傻的了?”崔云珠小脸微红的争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