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淡,似是不想过多地刺激她,只是稍微地一提。
其实,对于林木深而言,他最看不得苏言柒有半点的委屈。
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完全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却一直持续着,一直到如今。
他也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突然地喜欢上了她。
只是,这种喜欢,从燃起的那一刻,就一直未曾断开过。
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年,她出现时,那潦倒脆弱几近崩溃的模样,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受了很多苦,许多时候,他眼中的她只是在静默地做自己的事,抑或是坐在书房前,静默地思考着。
而眼神里的空洞与无助的茫然,却堆积得越来越深。
那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也太过于意外,林木深到如今还十分的自责。
她去美国学习,师从大师,有一半是他在怂恿推动。
那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遇,他无意之中发现了她在网上报名投递的设计图获了奖,信寄到了家里,他才发现。
如果说在那个时期能有什么事能够让她稍微轻松愉快一些,也只有在她画设计图时。
他曾经在门外看着她,很久很久。
她低着头,握着笔,在书桌前,静静地思考着,然后在干净的白纸上,涂涂画画,认真的眼神充满着一种光芒。
自信,而且阳光。
与她平时的低沉清冷完全不同。
他鼓励她走出去,也说服了她,她所不知道的是,他还一路派了保镖保护她,每天每夜。
只是。
人生发生的意外,是无法预料的。
她遇到的那件事,他通过保镖的叙述想起那画面,已经觉得十分的沉重,发生过,他再也没有办法能够抹去她的记忆。
而,她也不知做过一次噩梦。
这一点,他的内心十分的自责,也愧疚。
“小七,忘了那件事,好么?”他走上前,伸手覆上她僵硬颤抖的肩,安慰着。
两人却不知,这样的一幕,在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那抹深鹜的身影看来,勾起了一股怒火。
人比动物高一级的特别之处在于,控制。
无论在什么情况,人们总会规划出一条底线,横亘在前行的路途中。
即使再冲动,总是很清楚地看着这条线,然后退步。
这全归功于,顽强的自制能力。
但。
有些时候,却还是会存在一些意料之外的失控。
毕竟,这世上还没有真正的圣人,能够无欲无求地安然于世。
几步之隔。
如果隔了心事,这距离即使再近再近,却总是多了一层透明的无形隔膜,永远无法穿透。
苏言柒背对着门,手扶着栏杆,仰望着漆黑的星空。
心里,翻涌的都是那些场景那些画面。
人的思维总是不堪一击得厉害,远远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坚强。
那年,在美国。
被救离了那条深巷,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在浴室里放满了水,她不停地搓洗着身子。
她虽然年轻,却有着世故的观念。
从小到大,她一直将纯洁视为一件十分神圣的物,甚至于比名利还要重上许多倍。
那一晚,她从打工的饭馆里走出,却意外地发觉常走的那一条巷子,一片漆黑。
路灯,似乎坏了。
虽然心里还是会觉得不安定,她只停顿了几秒,还是熬着头皮朝前走去。
毕竟,错过这条小巷,她绕出的路会让她在美国的黑夜街头逗留得更久更久。
青石板的路,被月华凌乱。
有依稀的响声,窸窸窣窣地在耳边响起,她抓紧了怀中的包,缩着脖子,加快了脚步。
还是太慢。
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
苏言柒却仍然记得,在那一瞬间,她的面前闯出了两个高大威猛的白人,有粗犷的毛发,以及冷冽杂色的眼神。
衣服被撕裂,带着一种肆意的恐惧气息。
反抗。
她的反抗,在两个高大的白人面前,如同撼不动大树的蝼蚁,没有丝毫的作用。
皮肤,在被撕裂的衣服缝隙中敞露,不断被冷冽的寒风刺入。
呼吸变得急促。
知道么?当你的双手双脚被牢牢地禁锢,失去了任何的自由,那种完全无法抓回半点主动权的状态,是最令人发指的。
皮肤被擦得通红,在那件事之后,连着整整半年,她不敢再走夜路,更经常在夜间惊醒。
那时的她,太过于单纯。
呵。
那时的她,甚至还一直想象着和韩訾墨再见的场景,说不定是当着他的面一个耳光甩上去,或者是轰轰烈烈地找个楼顶威胁着跳下去,再不济就是像当时那样在一干人前嚎啕大哭一顿,总之表情肯定是丰富的,但是当现在韩訾墨真正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苏言柒脸部却有如面瘫一般一动不动,沉着又冷静得连自己都惊奇。
知道么?
那是一种十分坦然的心境,没有太多的纷杂,纯粹得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这样的安谧。
其实,苏言柒有那么一瞬倒是在脑海里闪现出了许多的画面,有三年前的,有六年前的,也有那个无法入眼的不堪夜晚。
这就是命么?多少次,她希冀着老天能听见她的祈祷,牺牲几块玻璃和电极管把他直接砸进地狱。
不过事实证明,她仍旧不会真的这样去做。
“韩总。”
身旁,林木深的一句声音令苏言柒吃了一惊,她错愕地回过头,这样的动作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只要是听见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几个简单的词语短句,仍旧会深深地扎进她的心底,吸引住她的全部视线。
回过头时,她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手心贴着玻璃杯,一点一点加重了力度,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迈过来,步幅姿态翩翩有礼,矜贵十足,伟岸的模样的在他们面前站定,脸上还挂着很标准的笑容:“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