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议事室,气氛凝重而古怪,东方骏听了庆王自我安慰似的话,出奇的安静,不断地捏着一百零八颗念珠串成的佛串,这位号称庆王府智多星的谋士既信道又信佛,平时眼高于顶,堪称异类。有看不惯此等作风的谋士讥讽于他,东方骏淡淡一笑,称他佛道都信也都不信,最信的还是自己!
“东方先生,你看呢?”在身边这班谋士面前,庆王有礼贤下士的作风。他自己也很满意这一点,觉得有君王之风。
“庆王,我因为担心出事,已经派出十几人去监视九皇子府了,最迟天明,应该有后续情况报告,目前尚难判断事情的严重程度。”
“你担心我们的人一个也走不出来?要是老九有这等实力,何以之前一直默默无闻?”
东方骏扼腕叹息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啊!”
卯时二刻,有探子来报:“庆王,东方先生,慎刑司派了四五辆大马车到九皇子府,从府里拉走很多具尸体,我们看到张貂寺和慎刑司的人一起走的。”
庆王脸è一变,跌坐在太师椅上,喃喃道:“怎么可能?凭张貂寺一己之力,绝对抵挡不住我们二十人联手攻击。三个天玄境高手呐!”
东方骏一颗一颗捏念珠的手指突然凝滞不动,眼神中出现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平静下来,沉吟道:“庆王殿下,事情怕是有些麻烦。”
“东方先生是担心九皇子识破这二十人的来历?”
排名第一的谋士此时已经淡定自若,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慢条斯理道:“不得不防。”
“有计?”
“殿下,如今我们只能作最坏的打算,假设现在已经被九殿下知道这些人是我们派出去的,他会有什么举动?”
“告御状!”
东方骏沉默片刻,右手又开始一颗一颗数念珠。他一向认为自己善谋,能底定大局。投到二皇子府上后,一手联络高居庙堂的大臣,一手拉拢混迹江湖的能人异士,庙堂和江湖遥遥呼应,颇为得意。因为谋事者,不患于事不成,而患于势不成!因此,他才不遗余力地给庆王造势。
这有些类似于下围棋,高手都是注重谋势,臭棋篓子却喜欢谋子,只看到局部利益;谋势的棋手将每颗棋子都看作整个棋局的一部分,子子相助,一招着先,步步通杀;而谋子的棋手,没有整体思路,每颗棋子,都子子自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之前他反对庆王的行刺方案,也是因为庆王只知谋子,而不知谋势。
……探子又来报告:“庆王殿下,东方先生,九皇子一早带上婢女坐马车往西南方向去了。”
庆王眉头紧锁,道:“武安侯府。”
东方骏缓缓说道:“殿下,事情紧急,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请先生细说。”
“立即派王府长史向京兆尹报告,昨晚府里逃走了二十个武师,卷走了大量钱财,去向不明……”
庆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殿下立刻去向李尚书通报此事,请李尚书到皇上面前维护殿下。我估计武安侯会很快入宫告状,庆王殿下也要做好被皇上召见并责罚的准备。”
庆王不甘地问:“东方先生,难道我们的人全部被杀,回不来了?”这二十个武师是从王府中jig心挑选出来的,几乎占庆王府一半的jig锐,每天好吃好喝地招待,就这么没了?
东方骏叹息道:“如果真的全部被杀就好了,就怕被九皇子逮住了几个……”
二皇子脸è再变,“唰地”站起身道:“东方先生,你坐镇王府全权处理此事,我立即去李尚书府邸,时间紧迫。”
这是允康八年年末最后的一天,整个京城才刚刚从一夜的沉睡中醒来,京城却已经风动,云动,人动,多股暗流涌动……
尚书省尚书令吕不群的府邸,面积并不比武安侯府小多少。吕家在如今的大祁皇朝是第一等的大族,权势显赫。
吕府后院的一间闺房内,吕青莲朦朦胧胧中醒来,看了看窗棂上透进来的亮光,至少ri上三竿了,仍没有起床的意愿,一翻身继续“冬眠”。
自从前天武定场归来,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总感觉将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偏偏无能为力……都是九皇子啊!悔不该那天去藏书阁看书的时候请景云公主拦他,随后噩梦不断,和景云公主都因此疏远了,这让她有些提不起jig神。
听到响动,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桃子、莲子过来询问:“小娘子,是不是要起床?”
“早呢,再睡会。”
“那我们服侍小娘子净手吧?”
古代闺房的卧榻和墙壁之间都会留一条一人多宽的夹道,顶端放马桶,入口用帘布遮掩。
吕青莲这样的大家闺秀事挺多,她那马桶每用过一次都要让下人都清洗过,然后在底部放上花瓣。
“淅淅沥沥”的声音进行到一半,景云公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是这里的常客,一向不需要通报的。
吕青莲小便到了一半,剩下的都被吓了回去。这种怪怪的声音要是被别人听到,臊都臊死她了。
“你家小娘子呢?”见卧榻上没人,景云公主烦躁地问。
她心里装着事,就有些粗心,问完话看到两个小婢局促不安地等候在夹道外面,透过蚊帐影影绰绰看到夹道中的人影,才明白怎么回事。
吕青莲束好衣服,红着脸钻回床上,不悦地说道:“公主,你怎么一声不发就闯了进来?”又骂两个婢女:“桃子、莲子,你们两个贱婢,门怎么没关好?”
吕青莲出身豪门大阀,从小读诗书,对身边的下人一向宽厚,“贱婢”两字尚是第一次用。
两个婢女连忙跪在卧榻前,桃子流泪解释:“对不起,小娘子,我刚才开门,想叫刘嫂换个马桶,公主正巧来了。”
景云公主脸è一沉,道:“吕青莲,你要打骂婢女不用当着我的面,我有急事找你才闯进来的。”
气氛有些不妙!
吕青莲忍住怒火,问:“什么事?”
“九哥府上昨晚冲进二十个江湖高手,其中包括三个天玄境一流高手,想要谋刺九哥,把他府上搞得一塌糊涂……”
景云公主昨天在九皇子府亲眼目睹宋王妃和新川公主临走送了燕枫二万多两银子,回去后越想越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大早起床就去燕枫的府邸,却扑了个空,问了青芜才知道昨晚来了刺客。青芜只告诉了她大概,刺客来历什么的自然都瞒着不说。
“啊?有这事?九皇子怎样了?”
“你倒是还有些良心,知道先问九哥的安危。”
“公主,你胡说什么啊?我才不管九皇子的事,他这样坏,被人砍上几刀才解恨。”
景云公主满脸狐疑,问:“你不是想嫁给他吗?”
“啊——”吕青莲俏脸涨红,从卧榻上跳下来,怒道:“谁要嫁给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臭男人?公主,你好没道理!”
“哪天你不是对我说,九哥下一步就向父皇求亲?”
“那是他痴心梦想好不好?我又不愿意!”
景云公主看了她气呼呼的脸庞一眼,道:“奇怪,你怎么知道九哥会向皇上求亲?九哥现在出名了,哭着嚷着想嫁他的人多了去。连宋王妃和前川郡主两大美女一到京城就去看望九哥。”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可我见过你一大早偷偷到九哥府上去,被我逮住后吓得就跑!”
吕青莲泪水流了下来,哭道:“这事不是和你解释过原因了吗?你怎么又提此事?”
“可是九哥在比武前告诉我,你知道她武功高低的,还会替他隐瞒实情。”
吕青莲有口难辩,心中凄苦,泪水更加滂沱,泣不成声道:“公主,你这么不相信我,我们今天起绝交!”
景云公主突然笑了起来,拍拍吕青莲的肩膀,道:“好啦,我今天来其实还有其他事情……我们以前都误会九哥了。我现在分析,九哥也是为了自我保护,才多次捉弄我们,目的是想把我们都吓走,离他远远的。”
“那你知道九殿下故意捉弄,还来故意气我?”
“嘻嘻,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现在真心觉得九哥很有本事,人也长得英俊,满朝的武都想把自家的女郎嫁给九哥,这样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还真不如让你嫁了他。”
吕青莲大窘,顿足道:“绝交!绝交!你到现在还在欺负我!”
“不是啊,我真的这样想啊!他现在钱又多,本事又大,你嫁给他绝不会吃亏。”
“要嫁你自己嫁!”
“他要不是我哥哥,我也许真的会求母妃到皇上面前求情。”
吕青莲掩不住眸子中的震惊,问:“你怎么回事?以前对九殿下恨之入骨,很不以为然,怎么态度完全相反了?”
“所以嘛,我觉得你也有完全相反的一天,这才赶紧来提醒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现在就去让你爷爷向父皇求亲,否则,很可能被别人抢先……对了!你说说究竟是谁想去谋刺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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