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沙棘绝没有想到,路小优口中的“优画社”说办就真的风风火火地兴办起来了。为吸引新生,与本科社团争食,路小优也在学校里摆了很大的阵仗,甚至不顾荆沙棘反对将甄汐和荆沙棘的照片放大了做成巨幅海报来招揽“生意”,弄得荆沙棘几乎整天带着个鸭舌帽,将帽檐压得很低很低,走路都是垂头丧气唯恐被人认出。每每看到路小优站在操场边叫卖的样子,荆沙棘就不由得一番感慨。这货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已经在大学里混了近七个年头的老前辈,荆沙棘觉得路小优是回光返照了。
事实上,似乎美女老师的招牌并没有为路小优带来太多社员,毕竟在这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高校中占绝大多数的女孩子们是不太会被比她们还要漂亮的美女学姐俘获的。这倒让荆沙棘小小的庆幸了一翻,因为她不愿浪费时间在画画以外的事情上,对她来说,二十多年始终陪伴她的只有她的画笔以及她笔下的世界。然后,这就像是一个恶循环的怪圈一般,她告诉自己说,二十多年来她将别人用来交际、谈情说爱的时间全部用在了画画上,这样的破釜沉舟是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来才对得起自己的,因此便更加深入地沉浸在她自己限定的小小世界里,然后更加地与世隔绝。不过路小优这一次却是尤其的认真,除了每晚跑来荆沙棘的宿舍中抱怨一通之外竟又想出另一个点子来。
“社团party?!”当荆沙棘听完了路小优的打算之后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地赞叹:“nozuonodie!”
神经大条的路小优全然将这看成了赞扬,立刻膨胀起来,大笑一声:“崇拜我吧!我要开一个空前盛大的贵族party!也让那些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死孩子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学社团!”说到这里,她的眼中仿佛也放出饿狼一般的光泽来,最后补充,“要做出《花样男子》里那种party的效果来!”
荆沙棘不忍直视,撑着额头感叹一声:“疯了!”
甄汐给荆沙棘使了个眼色,又对路小优说:“小优,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你的那个预案太理想了。要想开这样一个party是需要场地和财政做支撑的,咱们没那么多钱,也没有人力去拉赞助,学校更不会批给你这样的场地。”
“这有什么难?拉外援拉赞助的事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再说~”路小优突然坐到甄汐跟前,谄媚地笑了,“我有小汐啊~你认识的人多,又是暧mei高手,跟学生会的男人们混得那么熟该是让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甄汐有些不悦,一把挣掉了路小优的手:“什么暧mei高手,这话真难听!”她口中虽然嗔责但还是挨不住路小优的一通软磨硬泡。比起荆沙棘来,甄汐的性格实在太随和了,荆沙棘常埋怨甄汐是在助纣为虐,但场地最终还是被路小优如愿以偿地弄到手了,直接的恶果就是,荆沙棘不得不暂时放下画笔兑现承诺一同……“助纣为虐”。
party的地点被定在学校的3号礼堂里,除了地点有些偏僻,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宴会场所,至少……大门够宽敞。party当晚路小优这货竟也会破天荒地紧张,她站在宴会门口来回游荡,嘴里不停嘟囔着荆沙棘听不清的语言,然后像个蛇精病一样抓住荆沙棘和甄汐问:“你们说!不会一个人也没有吧!”
荆沙棘笑了笑:“怎么会?之前不是有五个人报名了?”
这时候的路小优哪里还有幽默细菌。她狠狠白了荆沙棘一眼:“沙沙你真是毒舌!男人不喜欢这样的!”
一句话戳到了荆沙棘的痛处,她却也只能一笑了之。
事实证明路小优的担忧是多余的。那一晚前来参加party的学生几乎要把原本“宽敞”的礼堂门槛踩破了,其中甚至混进了大二、大三的学生,以致最后路小优不得亲自守在门口让学生凭学生证入场。
直到今晚荆沙棘才真正见识了绰号“霹雳小巫女”的路小优的真才实干。宴会开始路小优做了简短的开场白,接下来这个优画社的迎新晚会便沿着狗血电视剧的标准铺展开了。新生们很荣幸地朝着路小优为他们制造出的“美好大学”的幻象一路狂奔,憧憬着大学校园的魅力,所有人都玩疯了。素有嘉大“芭比女圭女圭”美誉的甄汐很快就被男生们哄抢去了,路小优最初还坚守阵地忙着为自己的研究做调查,但没多久便将调查表格往荆沙棘怀里一送,蹦颠蹦颠地被几个大一的学弟拉走了,只有荆沙棘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的全都是些叽叽喳喳的……小师妹。
荆沙棘的女人缘一向很好,她给人的冷漠、高傲感似乎也只在异性面前发挥得淋漓尽致。宴会如火如荼地进行,大堂里因为拥挤而升温,音乐与狂欢如同一剂麻醉,暂时屏蔽了少年们那些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烦恼”,他们尽情地狂舞,相拥,摆动身体,似乎一切忧愁就这样随着这摆动而被甩到了九霄云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他们随着动感的音乐欢笑着,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的陌路人竟都已经三五成群地相拥在一起了。荆沙棘仔细看着这欢腾的场面,竟从其中看出清冷来。
她远远地看热闹,这脑子里竟蹦出了朱自清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她就被自己酸到了。她又看了看时间,瞬间觉得只这样傻坐着实在浪费时间,是该干点什么才好。于是,她走到角落里,注视着那名在台上献唱的女生,然后渐渐的,将这场宴会在她明亮的眼里描摹得更加清晰。她用心记下这灯红酒绿的色调,用心记下每一个人的姿态,灵感骤然爆发,她竟在这个时候有了创作的冲动。她身体突然僵硬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有手指默默地在空气中滑动,终于,她坐不住了,瞥了一眼同一株“小女敕草”勾肩搭背的路小优,悄悄溜了出去。
她需要找块清净的地方好好构思。
虽然已经接近午夜十点,宴会的热度却是有增无减。能在高校如此公然造这也算是路小优和甄汐的魅力。荆沙棘刚一从大厅中走出,就觉得双耳静得可怕,似乎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被她察觉。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仰视星空。
“该怎么构图呢……”荆沙棘坐在台阶前,开始回忆这场宴会的欢yu。正在这时,身后几米开外的库房中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响动。荆沙棘立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听到响动总是有些恐惧,然而不知怎么,她那没眼色的猎奇心理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荆沙棘鬼使神差地绕过礼堂走到库房跟前,远远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注视这间囤积杂物的泥瓦房。
一阵毛骨悚然。
太xx刺激啦!荆沙棘怕并快乐着。竟不合时宜地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然而事实上的她,却也只是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站着,徒有个“心向往之”。
她站了许久,却再没听到任何响动。这让她不禁有些失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刚欲离开,又一次的,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从库房内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啜泣声。
荆沙棘顿时僵在那里。她瞪大了眼睛,仔细倾听从库房中传出的细微动静。是个女人没错,像是在低声的哭泣。荆沙棘心里有些打鼓,女外星人、女妖精、穿越的格格、女神仙……各种各样的念头像兔子一样在她脑子里蹿来蹿去。可一般小说、电视、漫画不都是异性相吸吗?怎么好不容易有个疑似神迹的事件被她撞见却依然是个……母的?!
她只顾着胡思乱想,竟也不知不觉便八卦地贴到了窗下的房板上。渐渐的,她听出了啜泣声之外那细碎的沙沙摩挲声,她想,一定是妖精在蜕皮,或许是个蛇精也说不定!抱着这样的心理,她悄悄站起来趴到库房蒙尘的玻璃窗前朝里面望去,紧接着便僵住了。
那一刻她真他妈想爆粗口啊!
幻想破灭,现实却令她作呕。她哪里知道库房内一男一女正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已然到了浑然忘我的最高境界。荆沙棘完全被自己撞见的这始料未及的意外震慑住了。她太xx单纯了!这哪里是什么哭泣声!她木然盯着窗内那两具赤.luo交织在一处的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无非是自己慌乱的阵脚不小心撩拨到了地上的青草,房中的男人便突然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女人的肩头正对上荆沙棘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
是他!竟然是他!
屋内那男人的脸与前些天见到的那个在宿舍楼底向她挑衅的大一新生的面孔重叠在一起,纵使她对人脸的辨识能力再弱也很难忘记那样一张漂亮的脸蛋。
被当事人发现之后她甚至比演戏的还要狼狈!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迎向她,月光下漆黑的眼眸中一丝波动一闪而过,继而,他便露出了与那天同样的诡异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