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说完,双目欲合,昏昏欲睡。杜娟嫣然一笑,说道:“好了,我明白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现在闭上眼睛,对,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枫此时睡意正浓,听着杜娟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口角噙笑,便依言合目仰靠在椅上休息,过了一会便睡着了。
杜娟收了玄功,合目调息小会,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好了,他已道出隐情了,我马上作法破除他的邪术就没事了。”
闫淑兰和廉春月惊诧不已。闫淑兰面带娇羞之色,怯声问:“巫即,还是须用三个月么……”
杜娟道:“不用了,他已经说出了所用的法术,我自然有排拒此法术的方法——先前我说须用三个月,是因为不知道你是否被人施了邪术而采取的防范之法。你放心吧,我马上就能破除他的邪术了。”闫淑兰听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杜娟走到闫淑兰身旁,对她耳语几句。闫淑兰听了有些为难。杜娟道:“必须由你出面,才能断除他的妄想!”闫淑兰低目无言。
廉春月想起林枫说此法术是他的干妈巫彭李雪霁教授他的,不安地对杜娟道:“要是巫彭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娟低眸想了一下,安慰她们道:“不用害怕,林枫用这法术本是触犯了本门的十三禁令中的‘不许对同门使用巫蛊之术’,所以巫彭也不敢公然闹事的……”
闫淑兰和廉春月面面相觑,闫淑兰难为情道:“只是怕给巫即惹来麻烦,让我心中不安……”
杜娟淡然一笑,说道:“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以后自已小心一些就是了,千万不可再让心怀不轨的男人有机可乘,知道么。”
闫淑兰感激地点点头,廉春月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
杜娟道:“他此法已经行不通了,你们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惹来是非,知道么。”
廉春月和闫淑兰异口同声道:“是。”廉春月吁了一口气,喜孜孜道:“哎呀,原来真是这回事情啊!今天总算见识巫即的巫术了,果然神奇啊!居然让他自己将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杜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林枫之所以在喝过那杯茶后,便会精神恍惚,是因为杜娟让阿明在茶中放入了制幻之药。
古代术士曾设想过使女子自道隐情的方法。《淮南万毕术》曾提到“竹虫饮人,自言其诚”一法,大意为:“取竹虫三枚,竹黄十枚,治之。欲得人情,取药如大豆,烧酒中,饮之不令醉,以问其事,必得其实。”此法虽非专对女人而设,术士却无妨用之探取隐情。
杜娟让林枫喝过有药的茶后,又运用勾魂摄魄之术迷住林枫,让其道出秘密。
杜娟淡然一笑,便唤阿明进来,让她端一碗清水放在桌上。
杜娟骈起右手食中二指捏成剑指,对水画符,然后将这碗符水在林枫脸上一泼,林枫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来,迷惘地看着杜娟。
杜娟给闫淑兰使个眼色,闫淑兰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到林枫面前,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立眉瞪目叱道:“呸!好不要脸的东西!你的法术已经被我们知道了,已经不灵验了!”
林枫听了这些话如梦惊醒,登时羞惭得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忙以袖拭去了脸上的水和唾沫,狼狈起身逃出屋去了。
林枫回到家中,关上门想了半天,恼羞成怒,晚饭也没心情吃。等到黄昏时分,便出了门,来到干妈李雪霁家门前。只见家门关上了,心中有些奇怪,正欲返回,刚好李雪霁的宝贝小儿子温远朋回来了,林枫便问他妈妈在家没有,温远朋说:“林大哥,你来了,我妈妈在家,你请进来吧。”
温远朋拍了几下门,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来开了门。这女孩子名叫温梅,她是温远朋的姐姐。温梅见到林枫,脸上神情有些奇怪,勉强一笑,让他进了屋。
林枫见温梅挽起双袖,露出两只虽有些油腻但白生生的手臂,看来是在厨房忙活。林枫心中不由一动。
林枫跟着姐弟二人走到天井时,鼻中便嗅到从厨房中飘来的浓浓的肉香味,又见滴水檐下放着一盆猪大肠。林枫因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温梅抿笑不语。自已走到盆边小凳上坐下,洗起猪大肠来。
林枫心忖来得不巧啊,干妈今天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自已空着手来有些不好,便欲转身出去。温远朋对着厨房喊话:“妈妈,林大哥有事找你。”
李雪霁听到儿子的声音,便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林枫只得向干妈问好。
李雪霁虽然三十三岁,但保养得较好,颇有林下风度,她看着林枫的表情同女儿一样,笑容有些僵硬。
李雪霁见林枫神情郁怒,因问他是怎么啦,林枫不答。李雪霁心知他有事,本来她今天家中也有事情,但又不便拒客,只得解下围腰揩了油手,让他进堂屋中说话。
林枫见干爹温忠正在自已拿工具修两张坏了的椅子,便向他问好。温忠嗯哼几声,仍自顾忙活。林枫便跟随干妈李雪霁走到里屋去说话。
林枫心中暗忖:“世上的姻缘真是莫名其妙,想干妈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为何就看中了貌不出众的干爹了?我林枫堂堂七尺男儿,虽然是一个未进过学的童生,但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书生,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得志到巫蛊门中做了一名抄写经书的弟子,混口饭吃;干爹不过是一个木匠,竟有福气得到干妈。我却总是事事不遂心意,竟然没有一个女人肯喜欢我,可见一个人有没有艳福,全不关个人的努力!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李雪霁问林枫有什么事情,林枫便苦着脸将事情和盘说出,李雪霁听了又惊又气,林枫因为刚才见到干爹时偷生出一些不平之念,心有不甘道:“事已至此,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我非要用法术将闫淑兰弄到手不可,要不然我也没脸继续在巫蛊门中混下去了!”
李雪霁呼了一口气,道:“杜娟是用符水泼醒了你,然后又让闫淑兰吐唾沫在你脸上,并叫破了你的情爱捆绑的法术,所以此法已经不灵了。”
林枫不服气道:“我不是已经将闫淑兰的头发和指甲烧成灰烬和酒吃下去了,她杜娟难道还有本事让我吐出来不成?只要干妈教我用别的法术不就行了……”
李雪霁斥道:“笨蛋,你吃下的头发和指甲已经被符水排拒了,再念咒施法亦然无效了。”
林枫一脸沮丧地道:“那我只能离开巫蛊门了。我用此术在别的女子身上使总行了吧,我看她杜娟又不是千手观音,她管得过来么!”
李雪霁冷笑道:“你以为杜娟是吃素的么,她那碗符水已经让你今后都不能再对别的女子施用情爱捆绑的法术了!”
林枫勃然大怒道:“什么,我今后对别的女子使用此法也不灵验了么?杜娟好生歹毒啊!”
李雪霁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挖苦道:“亏你是一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汉,难道你就没本事正大光明获得别的女人的喜欢么——就非要依靠这种法术?”
林枫苦丧着脸不吭声,闷坐了一会,便向干妈告辞,李雪霁因家中有事,也不虚情挽留他。
林枫心中微微有些别扭:“干妈家中不是在煮肉么,干妈为何不让我留下来吃顿便饭?而且也不问我一声吃饭没有……”
他走到天井时,见温梅已经洗好了猪大肠,起身端着大盆子进了厨房。林枫心想:“难道干妈从前只是利用我么——因为我是读书人,便让我时常到她家中来教她的宝贝儿子温远朋念书习字,现在因为我没脸在巫蛊门中混下去了,便连饭也不肯留我吃了……”嗟叹一声,愤愤不平走出了李家。
李雪霁垂头丧气坐在椅上,她老公温忠见状,便过来问是什么事,李雪霁不回答他的话,低眉想了半天,恨得在桌上擂了一拳,自言自语道:“你杜娟既然已知道他是我的干儿子,居然敢多管闲事,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温忠见老婆气极败坏,忙劝她不要生事,李雪霁气呼呼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她杜娟这么不给我脸面,非要管这件闲事,难道我就怕了她不成!”
温忠听了,便猜出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叹了一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林枫做这种事情本来就没道理嘛。当初我不好说你,但我也不赞成林枫用这种手段的——就算杜娟不破除你的法术,人家闫姑娘只要告到大巫师那儿去,一样会没好结果的嘛。”
李雪霁强辩道:“什么道理不道理,只要林枫用法术得到了闫姑娘,就不算是强扭的瓜了——她那时已经是心甘情愿的了,大巫师难道还要硬拆散人家不成?要她杜娟来多管闲事!”
温忠叹了一口气,责备说:“依你这么说,谁都可以用歪门邪道得到意中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李雪霁瞪了丈夫一眼,说道:“跟你这种呆子说不清楚!”
温忠有些惧内,见妻子生气了,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当初不懂这些邪术,还不是得到老婆你了。”
李雪霁又好气又好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邪术——要不然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呆子了……”
温忠忙陪笑道:“是啊,当年我也是在神明面前祈祷,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巫术呢?反正我如愿得到老婆了呀。”
李雪霁心中一甜,佯嗔道:“去,去,这话都听你说了三百遍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温忠嘻嘻一笑,说:“我若有半句假话,教我一辈子服伺老婆大人。”
李雪霁破颜一笑,撇嘴道:“你一个呆木匠,得到我是你三生有福,你还不该服伺我啊……”
温忠嘿嘿笑道:“我也不差吧,我这些年做木材生意也给家中找了不少钱吧,但我也知道知足常乐的道理,所以我也兑现了当年在神明前祈祷时的承诺——此生非你莫娶,再不会娶另外的女人啊。”
李雪霁瞪了他一眼,道:“只要你敢!看我怎么收拾你。”顿了一顿,又道:“你做木材生意是赚了一些钱,——但也是我秘养的金蚕蛊的功劳……”
温忠只好干笑,夫妇二人这么一阵打情骂俏,李雪霁的气才消了大半。
李雪霁于是又回到厨房忙活去了。过了一会,肉煮熟了。李雪霁便和女儿温梅走进一间黑暗的秘室中,在案上布置好香烛等祭品。温梅唤爸爸和弟弟一起进秘室中来。
李雪霁揭开地下一块大方砖,只见地下埋藏着一只大瓦瓮,瓮口刚好与地面相平。里面漆黑一团,不知瓮中装着什么东西。
一家四口俯伏在瓮口边地上,李雪霁口中念念有词,对着瓮口说了一通祈祷的话。
祈祷完后,李雪霁便和丈夫及女儿到厨房中去,用大盆子盛了煮熟剁碎的猪、羊、鸡来到秘室中。李雪霁从丈夫和女儿手中接过一盆盆肉食投入瓮中。
原来养蛊人家每年都会择吉日对蛊作隆重的祭礼。这个祭礼须延续三天,在这三天之内,主人要每天用新鲜的猪一头、鸡一只、羊一头,煮熟以后,将肉投入瓮中,每次投进去的肉都把瓮缸填满了。于次日祷告完毕,又去投肉的时候,瓮中空空如也。足见蛊的食量很大,魔力很高。
这种祭蛊的仪式,外人不得参加,消息不得泄漏,否则全家人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