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节和董曼走到隔壁静室,见樊晓蕾已经替米慈恩治了伤,李芝上楼来给众人献茶,樊晓蕾问她:“张大妈回来没有?”李芝道:“张大妈和吴婶都已经回来了。”樊晓蕾便说:“观中来了客人,你告诉张大妈晚上做豆腐饭吃吧。”李芝答应一声,便下楼去了。
大家坐在蒲团上摆龙门阵,姚爽爽道:“阿鸾女灵能让米道长带回去见她的妈妈,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米道长也要告诫阿鸾的妈妈不可随时让她现身相见,毕竟阴阳有别……”
米慈恩感激地道:“多谢小师父的提醒,我会告诉阿鸾的妈妈这些话的,只盼望阿鸾能让她妈妈精神变得好起来。”
米慈恩向邵元节问起乔慧的情况,原来她还未回到泸溪去,故还不知晓乔慧做了赶尸匠的事情。邵元节便将乔慧的情况讲了,米慈恩听说乔慧已无意回黄梁观做道姑了,一时好生惊愕,呆想了片刻,不免感叹了几句。
移时,李芝又上楼来,说饭已做好了,请大家下楼去吃晚饭。
米慈恩正欲起身随大家离开静室,忽听包袱中宝瓶轻轻响动,米慈恩疑惑地回首看向包袱,姚爽爽叫李芝先下楼去了。
姚爽爽掩上房门,对米慈恩低声说道:“米道长,你用我教你的口诀请阿鸾女灵现身出来说几句话吧。”
米慈恩迟疑了一下,便依言解开了包袱,揭开了月白色宝瓶的红盖头,对着瓶中吹了一口气,喃喃念叨咒语:“阿鸾,阿鸾,生前是我程家女,前世今生做亲人,免在郊野受风霜。四时八节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尝。赫赫阴阳,日出东方,神斧一断,早离此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因为米慈恩是阿鸾的大姨娘,阿鸾的爸爸姓程,故姚爽爽教她将咒语作了一些改动。
念罢咒语,阿鸾女灵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双黑瞳望着米慈恩,目中流露出眷恋不舍之意,看来阿鸾女灵已然想起了米慈恩是自已的大姨娘了。
外人见到阿鸾女灵难免会心中恐惧,但米慈恩是她的亲人,自然不会畏惧她。
米慈恩与阿鸾对视了片刻,潸然泪下,下意识伸手去模她的身子,阿鸾女灵也伸右手去握米慈恩的衣袖——虽然米慈恩感觉不到她,但分明看见自已的左袖被阿鸾女灵苍白的小手抓出折痕,米慈恩一时凝噎无语。阿鸾虽然没有眼泪,但脸上也是一副哭兮兮的表情。
樊晓蕾见此情状,不禁感动得流下泪来。
姚爽爽哽咽道:“阿鸾,你妈妈好想念你,阿鸾见到妈妈后,要象生前一样听妈妈的话,做个乖女儿……”
阿鸾懂事的点点头,带着哭腔说道:“姐姐,我会一直陪伴着妈妈的,我会保护妈妈的……”
阿鸾忽然伸左手去握姚爽爽的右手,姚爽爽也伸出手去,二人的手掌凭虚相接。
姚爽爽难过地搂住阿鸾虚幻的身子,阿鸾扁着嘴哭而无泪,依偎在她怀中。
董曼和邵元节见到人和鬼之间的这种特别情意,都心中难受。
杜娟随着正一道诸人乘船东行,这日傍晚,客船在牛鼻滩镇停泊。众人弃舟登岸,找了一家客店打尖。
正一道男弟子这些日子天天对着鲜艳妩媚的杜娟,却只能暗咽口水,贪色的男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心中最易产生欲念,晚上睡在客床上难免有人一路上留下一些“涂鸦”,让店小二又笑又骂。
正一道七个女弟子中本来也有两个生得较好看,其中一个名叫饶珊,年纪二十二岁;另一个名叫翁眉,年方十九岁。饶珊的姿色甚至不在杜娟之下,杜娟平时有意无意地避免与饶珊坐在一起。
杜娟这些日子,几乎是天天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连头发也不断换着花样。当然,洗衣服这种事情只能是她自已做了,张湛咏因为她天天洗衣服,不得不加强警备,防止她使诈逃跑。张湛咏与张匀等人在一边看着杜娟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白女敕的胳膊洗衣服,众人表面苦笑,其实心里很乐意看她洗衣服的。
杜娟这些日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晚上起来方便时,都要劳动张湛咏、张匀、班蓉及两位女弟子一道起床跟着她。杜娟为了减少这种麻烦和尴尬,所以同意了班蓉的建议,在晚上小解时使用客店的尿器。
饶珊是一个很世故的女人,这几天总是肉麻地巴结张湛咏,大家都看出她的心思了,是为了让自已的男人罗盛世能接替死亡的法师范东来的位置。
罗盛世是范东来的副手,二人均是正一道观中日常讲习功课的道官,罗盛世为人比较小气,没见他比别人强什么,却春风得意,佳人和地位双双得到了,不少人心里对他们夫妇很有些看不惯。
翁眉长得有一二分好看,这几天也拼命讨好张湛咏,她倒不是为了自已的男人,而是为了自已能在观中成为一名女道官——眼见女法师孔玲中蛊毒而亡,观中必然会有新的人事安排,翁眉自以为有些姿色,又很喜欢出风头,窃盼能成为一个讲习功课的女道官。
男女之间只有新鲜感才能特别刺激那种欲念的,正一道弟子们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情绪,贪色的男弟子们大多对饶珊和翁眉的美貌视而不见,就算心里承认对方长得好看,但也不会对她们产生性幻想的……
两个美女弟子这几天总是不离张湛咏身畔,男弟子们则围在杜娟身畔同她聊天,弄得张湛咏心上心下的,他在和两位美女碰杯喝酒时,似乎又是在喝给杜娟看的。
女人天生都是爱忌妒的,两位美女拼命巴结张湛咏,让女法师班蓉和另外五位女弟子都很有些看不惯了。
杜娟因为内心同样不喜欢两个美女,对张湛咏渐渐有些不理不睬了。
杜娟有时也察觉到自已对张湛咏的态度有些冷淡,她心里也清楚自已不能让张湛咏对自已失去那种好感的——自已作为俘虏将来还有用得着张湛咏特别关照的地方……自已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指望将来回到湘西的……
但杜娟不愿在二位美女面前对张湛咏示好,她心中自己开解:“我和他们是敌人,我现在成了俘虏,我还有什么脸面见故人!生死有命,我用不着谁特别关照……”
杜娟一边呷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听两个美女同张湛咏嬉嬉哈哈说话,忽见老板娘和两个正一道男弟子吵起架来。
张匀干咳一声,出面问明了缘故,原来两位男弟子正在说悄悄话,因为讨厌两个小孩子在身边嬉戏,其中一人没好气地将那小孩子的玩具一脚踢到沟渠中去了。小孩子便哭了起来,老板娘见大男人居然欺侮自已的侄儿,大动肝火,顾不得对方是客人,气呼呼地与二人争吵起来。
张匀便陪着笑脸轻描淡写教训两个男弟子几句,这两个男弟子脾气一向不好,一人咕噜道:“两个小屁孩,老子真想给你们一脚踢到沟渠中去!”
老板娘正欲还嘴,张匀忙好言劝开了。
老板娘将自已的侄儿带进屋里玩去了,自已又进厨房烧菜。
少时,一盘盘菜端上桌来,饶珊和翁眉也不顾众人的脸色,便又分别坐在了张湛咏的身旁。杜娟则坐在其余五位女弟子的身边。
张匀和班蓉分别坐在二位美女的身边,张匀因为张湛咏的中途加入,抢了自已作为头领的风头,心里有些不自在,眼见二位美女只顾巴结张湛咏,而对自已的态度明显有些敷衍,张匀心里有些失落,暗忖:“只要我还能在张天师议事时说上一句话,我就不会让你们两个女人称心如愿!”
众人各怀心思吃饭,张湛咏瞥了几眼杜娟,见老板娘端上一盆水煮青鱼片,拈了一筷,便望着杜娟笑说:“嗯,嗯,这水煮青鱼片味道很不错的!大巫师,你拈一筷吧!”
杜娟的表情有些僵硬,嘴唇翕动了一下,欲言还止,却没有伸筷去拈水煮青鱼片。
过了一会,张湛咏又没话找话对杜娟说道:“大巫师,你今晚怎么不大吃菜?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呀?要不,你自已点两个菜吧?”
杜娟眼睛抬了一下,但她还没有与张湛咏对视一眼,就又低下了目光。言不由衷说道:“我有些不舒服……”
张湛咏也觉察杜娟这几天对自已的态度有些微妙的转变,前几天是他为了杜娟和男弟子们言笑晏晏聊天而暗自吃醋,现在情形反过来了——杜娟似乎因为饶珊和翁眉与自已显得亲近,便和自己说话越来越少了。张湛咏心里对这种莫明其妙的变化也不知是喜是愁……
因为杜娟是俘虏,所以她虽然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东西了,但也知趣地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
张湛咏是一个青年首领,很享受属下对自已的恭维,何况还有两个美女献媚自已!他显得有些亢奋,与属下们谈笑风生,但他的眼睛却不时瞥向杜娟,他的一言一行都似在做给杜娟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