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看着丫鬟煎好了药,顾不上令她们捧去,自己令人用装饭的提盒装了药碗,亲自拎着朝自己的住所而去。『**言*情**』
回到屋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惊。床上的被褥掉落在地上,已是人去屋空。那孩子着烧,身体虚弱,水莲不解她为何会这样贸然离开。她正想着要去跟鹰说一声,门外却响起管家刘福的声音。“夫人,您在里面吗?”
水莲把提盒放到桌上,忙掀了帘子一边往外去一边道:“何事?”
刚出了房门,便见刘福怀里抱着刚才不见了的那个女孩,正站在门外等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慌张神色的枫。
“这是怎么回事?”水莲见那女孩躺在刘福怀里,一动不动,显然又晕了过去。忙皱眉去他身旁接过那女孩抱在自己怀里,刘福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帮着掀开帘子,让她进了屋。
“孩儿在院中池塘那边闲坐,见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刚与他说了两句话,他便又晕了过去。孩儿也抱不动他,便去喊了福伯。”枫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忙不迭的解释道。
水莲见她出去的匆忙,竟是没有穿鞋子,如今脚上沾了许多泥土。只是此时也顾不得脏,依旧把她平放在床上。
“知道了,想是晚饭应当也做好了,阿福你带着少爷去饭厅吃饭。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跟老爷也说一声。一会去厨房令人给我送些饭到屋里来便是。再嘱咐她们多送一碗粥来,万一这丫头醒了,说不定也能多少吃些。”水莲嘴上说着,手上不停,她从地上捡起被子,依旧给她盖在身上。
刘福和枫听她说床上这个孩子是个女孩,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不是个男孩子吗?怎么却变成了姑娘?”枫忍不住走上前两步,朝着床上看去。
儿子这旺盛的好奇心使得水莲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向刘福使了一个颜色,刘福忙拉着枫道:“少爷,听夫人的话,还是先去吃饭吧,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就怕老爷已经在饭厅里等着少爷了。”
听刘福提起父亲,枫伸了伸舌头,最后依依不舍的朝着萦素看了一眼,跟在刘福身后走了。
水莲见屋里就剩下自己一人,便走到桌边打开提盒,取了那药出来。这一通折腾,药正好也凉了。她拿了药碗,自己坐到床上,从背后抱萦素坐起身来,只觉得她浑身还是如火炉一般的烫手。开始还担心那药灌不下去,没料到萦素因为烧,又是许久没有喝水,口中正是干渴,药虽苦涩,却被她当成救命的水一般咕咚咕咚的喝了进去。只是喝罢了药,等水莲把她放倒,她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萦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的中午。这一觉睡的沉,生生睡了两天。大夫开的药果然有效,高烧已经逐渐褪去,神智也渐渐清醒过来。
“你醒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声音响起,她勉力坐起身,朝着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言*情**』
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孩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正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支着腮,看着自己。
为何这男孩看起来这么眼熟?萦素低头静静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昨日自己闯进花园时,见过这个男孩,好似还与他说过几句话。
“昨日我娘守了你一天,这会子她去休息一回。”枫解释说,原本水莲是安排庄里的丫头接替自己看护萦素,无奈枫上午读完书之后,过来了便不肯走,非要留在这里照看她。水莲无奈,只好由他留在屋里,她自己因为照看着女孩熬了这两天,如今确实有些困乏,如今去别的厢房中休息去了。
“好渴。”萦素瞥了一眼屋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虽是害羞,但喉中火烧火燎的燥热让她忍不住开口讨水喝。
枫听她这样说,忙从椅子上下来,见桌上有提壶和茶杯,便倒了一杯水端给她喝。
“你叫什么名字?”枫好奇的看着她问道,前天便想问她,没料到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才醒过来。
萦素捧着茶杯小口的喝着水,目前还不知眼前这少年是敌是友,所以她想了一下,想起母后最爱的花叫做殊兰,便开口道:“我叫淑兰。”
“那你今年多大了?”枫对于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怀疑。
萦素抬头对上枫率直纯真的眼神,因为欺骗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害羞的低头道:“前几天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
枫闻言有些开心:“我春天时过了生日,也是十二岁。轮月份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他心里一直很羡慕哥哥,总觉得是因为浩年龄比自己大,所以才更得父亲器重。一直以来,他也盼着水莲再给自己生个弟弟或是妹妹,让自己也能过过当哥哥的瘾。
“对了,你为何会晕倒在溪边?”自从听说了女孩从何而来,他心下一直有些好奇女孩的身世。
萦素低头想了想,这才抬头道:“我跟姑姑走散了,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
枫听她说与亲人走散,心里替她难过,忙安慰她道:“原来这样,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避风山庄里的人可多了,他们都听我爹的,一定能帮你找到你姑姑。”
萦素听他语气诚恳,再看他一双乌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虽然年纪小,里面却露出一丝悲天吝人的神色,心里顿时一阵温暖。自从逃出宫去,这一路她都是在无尽的恐惧中度过,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敌兵的追杀。如今在这房间里,坐在这温软的床铺上,周围不见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让她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昨天我爹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大家还都以为你是个男孩子,没想到娘说你是个丫头,开始我还不信,现在仔细看看,你果真是个女孩。”枫单纯的笑道。
萦素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一件男孩子的衣服,伸手去头上模了模头,依旧是乱糟糟一团。再看看眼前这个帅气开朗的男孩,顿时起了少女的羞涩。她拉了拉被角,将自己大部分身子都躲藏在被中。
枫却不解女孩的心思,见她躲在被子里,忙道:“你这一天也没吃东西了,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给你拿些过来。”说罢,也不等萦素回答,一溜烟的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昨日猎回来的猎物众多,避风山庄里的男人正趁了今日天好,忙着将猎物剥皮。那些皮货稍后会送去硝制,而剩下的肉,则要被风干或者腌制起来以备冬天食用。
鹰坐在书房中,手里捏着一封信,面色沉重。这是今早信鸽传过来的密件。他已经反复看过多遍,只是每看一遍,眉间的忧虑之色更胜一重。
“师兄,是北边传来什么消息吗?”水莲拎了一壶新沏好的茶,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鹰手里持着一封盖了熟悉蜡印的信笺,面色沉重的坐在那里。她俏丽的眉间也是一皱,不安的问道。
鹰见她走进屋来,忙将手里的信叠好放入抽屉中,这才站起身迎上前去接了她手中的茶壶。心疼道:“你昨日看护那孩子,都没怎么睡,如今怎么不去睡会?反倒过来了。”前天鹰把那孩子抱回到自己与水莲的房中,没想到她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也没再令人把她移到客房里,反倒是自己去客房里睡了。
水莲脸上浮起一个疲惫的笑容,口中道:“想是我年纪大了,睡的也少了。况且那孩子晚上昏睡不醒甚是安静,这两日晚上我便也睡了不少。如今白天里便是躺着我也是睡不着的。”
“只不过才三十多岁,就说老,那我岂不是更老?”鹰淡淡一笑,拉了她的手,一起去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两人自小一起修习武艺,鹰比水莲大了十岁,没成亲前便一直宠溺这个小师妹。成亲后两人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刚才看你的神色,可是那边有何变故?”水莲朝着抽屉看了一眼,始终惦记着刚才鹰凝重的表情。
鹰沉默了片许,抬头迎上水莲关切的眼神,从年轻时便知她好奇心重,若是被她惦记着,始终是躲不过去,他鼻中叹息一声,皱眉道:“宫中生了变故,急召我回去”
水莲听完神色有些慌张,忙开口道:“那师兄你……”
鹰伸手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只是道:“过两日我只说去走镖,枫儿若是问起,你便这样答他便是,一切只等我回来再说。”
水莲还要再问,突然听门外传来枫的声音。她忙走到门口,打开门,却是枫在那里喊爹。
鹰也走到门前,两人担心刚才的谈话不知是否被枫听去,互相对望了一眼,神情间都有些紧张。
“咦,娘你也在?对了爹,那个女孩醒了。”枫不疑有他,开心的对两人说道。
两人见他神色如常,似是对于刚才两人的交谈什么也没有听见。这才放下心来,听他说那孩子醒了,水莲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她好像是饿了,孩儿想着娘去休息了,便先过来跟爹禀报一声,再去厨房找些吃的给她。”枫向两人解释了自己为何回来找父亲禀报的原因。
“你们男人哪知道她能吃些什么?还是我去厨房看一眼吧。”水莲笑着看了父子两人一眼,丢下二人朝着厨房去了。
枫与父亲相对站着,却没有什么话说,心里便有些尴尬。
“对了爹,她说是与她姑姑走散了。”枫绞尽脑汁,想起这事还没跟父亲禀明。便忙补充道。
“那山里人迹稀少,野兽遍地,她一个女孩子,如何会与她姑姑在山间行走?”鹰听枫说了,心里非但不信,反而更是疑惑起来。
“这,这她却没说。”枫听父亲这样说,心里顿时因为自己没有问清楚就急着汇报而羞愧起来。
鹰看向枫的眼神却不似往常那般严肃,他上前一步,原本想要伸手去拍一下枫的肩膀表示他做的很好。但是不知为何手却始终却没有落下去,而是停在了空中。稍微一顿,复又收回到背后。口中道:“枫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别人说什么,你永远都信。要知道无论如何,防备之心是对自己的保护。”
开始看鹰要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时,枫心中一阵激动,自从记事起,父亲就从没像对待浩那样,亲切的拍拍自己的头或者肩膀。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背着手,仿佛害怕触碰自己一般。不过随着父亲的手停在空中,又收回到背后,枫脸上的神色从期待变成了失望,他黯然道:“是,父亲,孩儿见她不过是个女孩,便没想那么多。”
“她还有没有说过别的?”鹰见枫神情落寞,心下有些不忍。
枫仔细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复又抬头看着父亲,迟疑道:“前日孩儿见到她时,她问孩儿这里是不是天龙国。”
鹰听枫说女孩提到天龙国时,神色顿时一震,忙问:“然后那?”
枫摇了摇头道:“孩儿说这里是幽丽国,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走,我们去看看她去。”鹰犀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想也没想,伸手便拉了枫的手,带着他一起朝后院走去。
枫惊喜跟在鹰的身旁,掌心处传来父亲手掌中炽热的温度。已经有很多年,父亲没有像现在这样拉过自己的手,这让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阵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