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的大理国
大理国地处西南,民风与中原迥异。『**言*情**』多数居民都是少数民族,主要以彝、白、哈尼、壮、傣、苗、傈僳等少数民族为主。大理的姑娘们性格开朗活泼,不像是中原的姑娘未婚前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日正赶上泼水节,大理城里,满街满巷都是那些洋溢着欢快气息的少男少女,他们嬉笑打闹着,时不时将随身所带竹筒中的清水泼向对方以示祝福。
一个脸上蒙着薄纱的妙龄少女从药店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她手里拎了几包包好的草药,一出药店,便脚下生风的朝着城外赶去。她露在面纱外的俏眉俊目紧蹙,似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泼水节对于这里,相当于中原的春节,满城老老少少都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遮面少女尽量躲避着拥挤的人群,从缝隙中灵活的穿梭着。无奈人实在太多,纵使她万般小心,依然难免被水泼到。在这里,泼水是祝福的意思,被人泼到自是不能着恼。那少女全然不顾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只是小心的护着刚刚抓好的中药。
泼水节这几天,除了泼水,还有赛龙舟和跳竹竿舞,街上无论男女老少,手中都是拎着装满水的竹筒,一边互相泼着水,一边簇拥着朝城外赛龙舟的地方涌去。
少女被挤在人潮中难以月兑身,想到自己原本就是要出城,索性不再挣扎,随着人群一起朝城门那边涌去。拥挤间,少女的面纱不知勾在谁的衣扣上,竟是从脸上滑落。她恍若天人般绝丽清秀的容颜带着几许憔悴,惹人生怜。宛若一树新开的梨花,俏生生的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顿时吸引住她周围所有少年男女的目光。
“阿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真是比那最美丽的孔雀还要美丽。”人群中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忍不住挤身凑到少女跟前,由衷的赞美道。
与中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同,少数民族的少男少女都是直截了当的向对方表达爱慕之情,尤其这泼水节,更是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若是青年男女双方彼此情投意合,当晚便可喜结连理。
少女朝着小伙羞涩一笑,却不应声。她透过人群的缝隙朝城门处眺望了一下,按照目前的速度,走到城门还需要一些时间,她微微蹙眉,原本清丽的容颜又添了几分忧虑之美,一时间让人想起传说中捧心的西子,更是让一众热血澎湃的小伙看的呆了。
“那边的阿哥,不要只顾盯着孔雀,孔雀只有一只,我们这边可是有好多百灵鸟那!”姑娘们见小伙们的注意力都被那少女吸引,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冲着这边起哄,少数民族的姑娘们心思单纯,对于那妙丽的少女只有羡慕却没有丝毫嫉妒的意思,调侃的话里充满了欢快和热情。
小伙们听到姑娘们的调侃,都是哈哈一笑,抬起手中的竹筒,朝着姑娘们泼起水来。
“美丽的阿妹,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刚才那个帅气的少年,对少女依旧是纠缠不休。
少女冲他抱歉的一笑,刚要开口解释,人群中却出一阵骚乱,众人朝骚乱处看去,似是有人从队伍最前面反向朝这边挤了过来。
等那人到了跟前,却是一个汉家打扮的少年。这次轮得姑娘们一阵赞叹,那少年个子比人群中其他小伙都要高些,宽肩窄腰,头在脑后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辫,剑眉星眸,一身英气。倒把人群中其他小伙都给比了下去。
几个大胆的姑娘按照风俗,把身上带的鲜花香囊摘下来扔到他身上向他示爱,还有些害羞的则侧了脸偷偷瞧他,口中哧哧的笑着。
那少年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花朵般娇艳的姑娘,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匆忙一扫,突然眼前一亮,似是现了目标。他奋力从人群中挤过,一把抓住刚才面纱遮面的少女的手腕,眉头一皱,埋怨道:“早说我来抓药,你非要自己来,我们赶紧回去吧。”
那少女点了点头,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只留后一众男男女女满是羡慕的眼光。
“哥,你怎么出来了?没人照看姑姑怎么行?”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一边走,少女忍不住埋怨起少年。
那少年也不争辩,随手从她手中接过草药,这才道:“是娘担心你,让我出来找你,今天是泼水节,若是你被人抢走了做媳妇可怎么是好。”
那少女原本因为挂着姑姑的病而愁眉紧蹙,听他这样说,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过只是一瞬间,脸上又换上了原先忧虑的神色,冲着少年道:“姑姑吃了这么多付药,却也不见效,这边巫医盛行,正经大夫却少。”
少年没有随声附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空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攥成拳头,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少女心里惦记着卧病在床的姑姑,没有觉察出少年的异样,她加快脚步,朝着郊外的住所而去。
大理城外各族人分村居住,当年战火流离,也有些中原的汉族人逃难至此,因为不习惯那些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一众人单独开辟了一片荒地,聚集成一个小小的村落。
两人的家就在那个小村落里,从外面看上去,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农家院落。少女进了村,脚下步子却更加急促,顾不上与相识的邻居打招呼,一路小跑跑回自家院中。她着急的推开屋门,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姑姑却不见了踪影,这让她心里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素儿。”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少女一转身,正对上英姑那因为生病而憔悴不堪的面容。
刚才面纱遮面的少女,正是随着英姑来到大理城的萦素,那少年,自然就是认了英姑做娘的天赐。
“姑姑,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倒是出来了?”萦素忙上前扶住她,虽是抱怨,语气里却满是关切。
“是啊娘,我跟你说过,我很快就把妹妹带回来,你是不是又担心她了。”天赐刚刚进了院子,见英姑竟然自己出了房间,忍不住埋怨起来。
英姑看着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低头咳嗽了两声,脸憋得有些红,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冲着两人“我感觉好了不少,总闷在房子里也不是个事,天这么好,倒是想出来透透气。”
英姑今年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练武之人原本比旁人还要强健一些,只是当年她抱着萦素从山上坠下,虽然当时命是保住了,但那些撞击总是损伤了她的内脏,时间一长,各种病症袭来,身上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今她看上去,脸上布满了皱纹,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如同熟透的高粱杆弯了起来,倒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妪。
迎着刺眼的阳光,英姑头上那些早生的白分外明显,她两颊深陷,眼圈黑,萦素只感觉鼻中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妹妹你扶娘晒晒太阳,我去煎药。”天赐交代一声,拎着药包走去厨房。
萦素依言扶了英姑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冲她勉强一笑道:“大夫也交代了,姑姑您是该多晒晒太阳,以后天气好时,我天天扶你出来晒一会。”
英姑坐在藤椅中,怔怔的看着萦素完美无瑕的脸,过了半响,却低头道:“公主,奴婢总算是没有辜负娘娘所托,日后地下见了陛下和娘娘,也能抬起头来跟他们交代一声了。”
英姑已经许多年没有再管萦素叫做公主,今日突然这样说,又称呼自己是奴婢,倒让萦素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姑姑,父王和母后在天上,一定会保佑我们的。你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萦素听她提到自己的父王母后,一阵酸楚浮上心头。
英姑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抬起手,爱惜的抚模了一下萦素的脸,温柔道:“原来奴婢只觉得王后娘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如今看来,公主殿下竟是比娘娘还要美些。”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奴婢这一阵子总是梦到娘娘,娘娘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倒是奴婢如今老的不成样子,不知娘娘还认不认得出来。”
萦素听她这样说,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她把英姑干枯粗糙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贴在脸上哽咽道:“姑姑,不要说了,你一定会好的,如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英姑心疼的看着萦素,带她出来时她还是个孩子,如今朝夕相处,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自己自是也不舍得与她分开,但身上的病痛,心里却有数,知是撑不过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