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着两人换好衣服,分配好了宫女嬷嬷,刘嬷嬷这才算松了一口气。钟粹宫那边自有其他嬷嬷照看,她这一趟工作总算是能暂告一个段落了。
等两人在宫女和嬷嬷的指引下到了钟粹宫时,钟粹宫里朝向好点的房间早都被先来的采女挑的所剩无几,南向的房间自是一间都没有了,东向的还只剩下一间,唯独北向和西向的因为阴暗和西晒,大多都还剩着。
“姐姐,你去住东边那一间吧。”晓碟听宫女说了,便死活不肯自己去住东边那一间,推让着让萦素去住。
“还是小蝶你去住吧,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萦素也谦让道。
两人推让了半天,见谁也不肯去占这便宜,后来晓碟又问了宫女,北向的还有两间房是挨在一起的还空着,索性干脆选了那两间,两人挨着晚间方便说话,倒是好作伴。
跟着过来的嬷嬷忙去屋里先把两人的行李安置了,又由分配的宫女去整理那行李里的衣服等物,照宫里的规矩,新来的采女要先在这钟粹宫里住一个月,由宫里的训育尚宫每日过来教导她们宫里基本礼仪。一个月后,由宫里太史和太卜选定良辰吉日,圣上进行大殿面选。
今日等所有采女验完身已是过去了多半日,宫里传话下来说是明日一早训育尚宫才会过来授课,倒是今日剩下的时间便留给这些过了二验的小姐们休息。
此时已经是接近宫里规定的午膳时间,各房的宫女都要去膳食房为新主人领取膳食回来,两人在房中都各自只留了一个宫女和嬷嬷归整行李,另外一个却安排了去取午膳回来。
“你取了我那份,直接送到姐姐房里吧,午间我跟姐姐一起用膳。”聂晓蝶吩咐了那宫女一声,她有些话想跟萦素说,索性先不回自己房间,径直跟着萦素去了她的房间。
两人房间都是北向,如今虽是白天,屋里也没有阳光透进来。好在宫里窗户上糊的都是半透明的玻璃纸,外面的光亮也能透些进来,房间中倒没有想象中那般阴暗。
钟粹宫的房间除了朝向,每套房间的面积与布局都是一般无二。一进门是个明厅,正对着大门摆了一张四方八仙桌,供采女用膳时使用。明厅左侧间是一间稍大一些的卧房,装饰的甚为清雅,厅的右侧是一间略小的耳房。两人一进厅里,晓碟朝着里间卧房看了一眼,一个宫女正将萦素随身所带包袱里的衣服取出来去衣柜里摆放,她便拉了萦素的手,朝着右侧耳房去了。
这右此间耳房里除了两张床便没有其他什么摆设,显然是给不值夜的宫女和嬷嬷休息用的,值夜的宫女照例是要在主子屋里打地铺通宵侍奉。
聂晓碟环顾一眼,见虽是宫女和嬷嬷睡的床,倒也像是新近才铺的被褥,看着也还干净,便拉了萦素一起去床上坐了。
“姐姐,你说怪不怪,我还当咱们两个都要被送出宫的,没想到后来那个宫女又说我们都是过了。”
萦素知道晓碟口中说的那个宫女指的是窈娘。不过她却不清楚晓碟这话里的意思。只好不解的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晓碟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疑惑:“我进去后,那个看着严厉的尚宫娘娘给我验了身。”说到这,想起验身最后一项的内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脸上红了一片。不过顿了一顿,她又接着道:“等我穿起了衣服,她跟我说,最后这宫里入选的采女,是有数的。说我跟姐姐都是过了二验的,却只能留下一个。问我愿不愿意留下。”
如今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两个人如今都是留下了。所以虽是晓碟说的惊险,萦素心里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也好奇晓碟会怎么说。
晓碟见萦素没有问她,干脆接着往下说道:“我说若是只有一人能留,那便让姐姐留下吧。虽是我不知道姐姐自己的意思,但是刚才看了邹小姐那寻死觅活的样子,我也知道送回本家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下场。况且,姐姐这般仙子似的人,若是送出宫去,只能常伴青灯古佛,岂不是委屈可。”仿佛如今面对的依旧是夏尚宫,晓碟这番话说起来表情异常认真。
萦素心中一暖,顿觉感动袭来。她没曾想过晓碟会这般说。这两日相处,晓碟五分率真五分侠义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刚才那个莫不相识的邹小姐寻死,晓碟也是想都没想便拦了上去,倒是弄得她自己伤上加伤。只是她不曾想,那率直的性子下,晓碟心里却还藏有几分细腻,到了关键时刻,她会完全不考虑她自己,只一心一意的只为萦素打算。
“晓碟……”萦素拉着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当时我只想着姐姐你长得比我好,性子也比我好,不论怎么看,那尚宫娘娘必是会留下姐姐,没想到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跟那宫女说拿我的碟纸给刘嬷嬷,其实留不留在这宫里我原本也不在乎,只是不想跟姐姐分开。没想一出那房间,那个宫女姐姐便跟我说我们两个都是验过了的。真真是让人琢磨不透,那尚宫娘娘明明说只能留一个。”晓碟说到这,用手支了腮,似是还想不清这里面的缘由。
萦素冲她笑了笑,这才道:“其实我当时跟妹妹想的也是一样。原本是想跟尚宫娘娘求情,只说是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只是后来却没容我继续说下去,如今看来倒是错也有错的好。真若容我说完,搞不好我们两个还真是要一起走了。”
两人如今说完这个自是心意相通,姐妹之间的感情更胜昨日初见。
过了不多久,两房去取午膳的宫女提了食盒从膳食房回来,留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的宫女和嬷嬷如今也已经大致的归整完了,见两人说要一起用膳,便在萦素这间房的明厅里摆了膳食,请了她二位过去用膳。
待两人坐定了,这才看清桌上摆了八碟不重样的热菜,四荤四素,用材虽都是宫外常见的应季食材,胜在做工细致,香气扑鼻而来,倒让两人顿时都觉得有些饿了。
桌旁侍奉的宫女忙取来热腾腾的毛巾给她们擦了手,等到毛巾撤下,那宫女自己也重新净了手,这才从食盒里取了两副象牙筷放在两人眼前的筷山上。
“请小姐们用膳。”侍奉的宫女低头禀报一声,纷纷朝后退了半步,低头躬身的站在两人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如今宫里还没明示这些采女的身份,所以一时间宫女还只好称呼她们为小姐。
靠近聂晓蝶面前,摆放了一碟白果高汤煨白菜,那白菜与白果经过高汤的煨制,发出诱人的乳黄色。她用筷子夹起一根白菜叶,冲着萦素笑道:“姐姐,以前在宫外听人说,这宫里是锦衣玉食,餐餐膳食都是山珍海味,没想到也有这寻常百姓家都能见到的东西。”
萦素微微一笑道:“其实越是普通的食材,越是考究厨师的功夫。同样是白菜,不同的方法怕是能做出千种味道来。”她记得在三岔路口棚子里,还有驿站的时候,晓碟好似喜欢吃鸡肉,便从一碟贵妃鸡中夹起一根鸡腿放在晓碟面前的碗里。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得倒是开心。等到两人将筷子放回到筷山上,身后侍奉的宫女立刻近身过来,也不知何时又重新备下了热腾腾的毛巾,递来给两人擦了手。又捧了茶盅过来让两人漱口,这才请她两人起身,两名宫女在前引着她们先去左侧房里休息,留在明厅的宫女和嬷嬷忙着将桌上的碗碟收拾起来。
两人刚在里间的绣墩上坐下,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外间传来一阵争执声,听着那声音似是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谁。两人诧异的互相对视一眼,自是都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萦素吩咐屋里的宫女出去一看究竟,聂晓蝶心下按捺不住,已是站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冲萦素道:“姐姐,我先出去看看。”说话间,人已是掀开帘子到了外间。
只见外间饭桌旁,原本正在收拾碗碟的嬷嬷和宫女都是垂手立在桌前,不知所措。一个身着与晓碟同样宫装的女子背对晓碟站在门口处,似是正在训斥自己带来的宫女。晓碟走近前去,听了一下,好似是那女子在质问服侍她的宫女,为何这边是八个菜,自己屋里却只有四个菜。那两个被她训斥的宫女都低头顺目瞧着地下,不敢抬头看她。
那女子似是感觉到身后来了人,这才停了嘴,一转头,萦素顿时认了出来,却是以前同桌吃过饭的黄小姐,怪不得刚才在里屋时听那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