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惊容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只绣花针不动声色的刺入脑子里,疼,前尘往事接踵而来,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展现出来,就宛若自己面前是一幅水镜,镜中的人物一一在她眼前展现,镜子里的景色美的跟画儿似的,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可是到底在哪儿她却是不记得,仿佛这些东西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慢悠悠的,仍同画一般在面前揭开。
画面是在一座山上,一个素衣女子长年累月在山中修行念书,山中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她之外没有旁人,她日日看书,习字,学习各种各样的能力。
画面再一转,是一个紫衣男子倒在山脚下,一身鲜血淋淋,她认出来了,那是年轻时的纳兰玥,模样英气逼人,却含着清冷如霜,她刚巧经过,将他捡回了山,纳兰玥说要拜她为师,她不屑一顾,说自己从来不收徒弟,可是纳兰玥不肯放弃,赖在山上不走,素衣女子无奈,只能出手赶他离开,可是纳兰玥却耍赖到底,坚持不离开。反倒用尽心思逗她开心,她想他总是喜欢她的,这般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两人情不自禁偷食*,女子有了身孕。
纳兰玥开心的不能自己,可就算再开心也不动声色,只是琢磨着把她带回了西楚,说他会娶她,待他处理好一件事之后便会娶她。女子甜蜜应了。
只是水镜一转,素衣女子又身处皇宫,高高在上的西楚皇说她配不上自已的儿子,各种难听的话语字字扎心,她方知原来他早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与她不过是因为一句得雪女者得天下,倘若她不是雪女,他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画面一转,是素衣女子一个人躺在竹*上,韵斯底理的喊着什么,最后她生了一个孩子,可是她不敢亲他,吻他,这是自己的孩子,她却护不了他周全,外面追兵不断,只为得到她,可是得雪女者得天下,这又是谁的谬论,倘若她有如此能力,怎么会被狼狈围赶。
再就是悬崖上,她一身鲜血染满素衣,看着成千上百的江湖豪杰,逼迫她就范,她知道得雪女者得天下,倘若没有雪女,这天下便不会乱,她不过是一个守在琼玉山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怎么可能有颠覆天下的能力,她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让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她知道只要活着,雪女的身份便被有心之人利用,她日后也会有无穷无尽的磨难和杀戮,他就算是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更重要的是,她想让他的孩子长大。
她的心声一字一顿的落入玉惊容耳里,玉惊容拼命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嗓音沙哑的厉害,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要——
可是那满身鲜血的女子纵身一跃,跳入了万丈深渊,玉雪死,天下宁!
用她的死换取天下太平,也值了!
玉惊容疼得心脏揪痛,那些画面,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疼的她全身发颤,无意识的喃喃:“不要,不要,玉雪,不要——”她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可阻止什么,可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了,而纳兰玥也随着她跳入了万丈悬崖。
眼泪不停的流,似铬在了纳兰玥心尖上:“容容,你怎么了?容容——”
玉惊容抬手捂着脑袋,整个人痛苦的不能自己,突然大力推开纳兰玥的怀抱:“我不是玉雪,我不是玉雪,纳兰玥,我不是她!”那个女子跟自己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叫玉雪,可她不是玉雪,她只是玉惊容,一个魂穿而来的女子。
“容容,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头痛,是不是不舒服?”纳兰玥被她推的一个踉跄,晃了一晃才稳住身形,看着她急切的问道。
玉惊容身子同样晃了晃,然后跪坐在地上,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千万个小人在自己脑子里踏踩一样,她痛苦的抱着头,眼神疼得涣散:“纳兰玥,我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容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恢复记忆了?”纳兰玥豪无血色的唇色荡出一抹苦色。
“对,我恢复记忆了,但是纳兰玥,我不是你的玉雪!”玉惊容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拂去满心疼痛:“你真的认错人了!”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可是却双腿发软,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要问寻鸢,寻鸢一定会给她一定确切的答案,也许这个身体是玉雪的,可这里面的灵魂却是玉惊容的。
纳半玥待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这个躯壳,而非这个灵魂,一模一张的脸……
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不声色的流了下来,心脏被人不动声色的用刀碾过,疼,可真疼,原来被人当成替身的感觉是这样子的,玉惊容,你个傻缺儿!
“容容,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我的雪儿,你是汤圆的娘亲——”纳兰玥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她的脸色太惨白古怪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玉惊容一向是笑容淡淡的,狐狸眼里腾出兴味,捉模着什么事比较好玩,而不是这般,绝望如斯,绝望如随,她不正常,她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玉惊容笑了,发苦啊,比黄连还难看啊,她摇了摇头:“纳兰玥,你不懂,我真的不是玉雪,玉雪已经死了!”在她来到异世那一刻便死了,如今活的这个是玉惊容!
非玉雪!
想到那个名字,刻骨的疼,原来纳兰玥对她的好,因为这张脸,因为和他心爱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颜,倘若没有这张脸,他是不是就弃她而去了呢?
纳兰玥,你知道吗,这辈子,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别人的替身!
“她没有死,容容,你就是玉雪,我没有认错!”纳兰玥想上前一步,但是玉惊容不给他机会,他上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呵呵——”玉惊容突然悲凉一笑,还说没有认错,这分明是把她错认了他心爱的女子,心脏被人用力剜了一下:“纳兰玥,我们算了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她抬步离开,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有什么好质问他的,她占了玉雪的身体,她只是一缕二十一世纪的冤魂,别在自取其辱了,再呆这里一刻,只能说玉雪对他多重要!
纳兰玥心脏犹如刀割,为什么她恢复了记忆会这般,她明明是玉雪,为什么说自己不是玉雪,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容容,你到底怎么了,我们说好的一起去见寻鸢的,你现在要去哪儿?”
玉惊容已经冲出了房间,抬眼看了一下夜色,手指弯成一个弧度,突然吹了一声,飞烟和含烟不一会儿便出身出来,依旧一个粉衣,一个绿衣,她沉声说道:“我们连夜回谷!”
“容容,不准走,你不说明白我不会让你走的!”纳兰玥拦在身前,不肯退即,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这次如果走了,他以后就会见不到她了。他害怕了,看着她绝决的神情,仿佛就要离他而去了!他们还没有开始幸福,怎么能让她这么离开呢?
“让开!”玉惊容看着他堵在身前,心中更是刺痛万分,目光冷冷。
“我不会让开的,除非你把话说明白,容容,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纳兰玥寸步不让,她要走,好,给他一个理由,他会让她离开,而不是现在这个情形。
“纳兰玥,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玉雪,我是——”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魂穿而来的事情说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稀里糊涂的做了玉惊容,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不仅仅是玉惊容,而这个躯壳是玉雪。
“我没有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你是玉雪,容容,你明明想起来了,为什么不肯认我?还是你怕自己是玉雪的身份连累我吗,容容,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没有能力护你周全的纳兰玥了,我如今可以保你平平安安,他们想得到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纳兰玥执着的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恢复了记忆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
一听他这么说,玉惊容笑意更凉了,连狐狸眼里溢出那浓浓的悲哀,玉雪,我其实挺羡慕你的,用死亡让他一生牵挂,瞧瞧,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就连对我好,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啊!倘若没有这一张脸,他不会费尽心思留在重花楼,逗我开心。玉惊容闭了闭眼睛,怕眼泪无缘无故的落下来:“纳兰玥,我不是玉雪,我真的不是玉雪!”
再多的,她说不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不是玉雪!还是先回忘忧谷吧,扶苏说了,楚楚没事了,那么她就不用带他回谷了。
飞烟含烟在一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玉惊容是玉雪一事她们并不知晓,当年这事达地隐秘,救治玉雪一事,寻鸢从不假手于人,只说这个是自己的朋友。
等玉惊容恢复身体的时候,她说自己叫玉惊容,再后来,便是她带着两姐妹出谷,一手创建重花楼,又亲自去四国各地去寻找灵药,医治寻鸢!可是玉惊容怎么会是玉雪。
“主子,有什么话跟公子好好说!”含烟虽然对这个场面讶异,还是本分的劝了一句。
“楚楚已经无事,我们现在连夜出发,快走!”玉惊容勉力睁开眼,却不敢看纳兰玥的眼睛,冷然的说道,她没有办法,只能逼自己心狠,赶快离开,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该质问吗,她有资格吗,她不是玉雪,用什么资格质问纳兰玥。
有那么一瞬间,纳兰玥很想把玉惊容抓过来打她的小屁屁,但是他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道:“玉惊容,你跟我在一起,难道就是因为楚楚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玉惊容斜斜看他一眼,心底酸涩欲演欲烈,让她几乎有些受不住,白玉似的脸上除了有些不寻常的苍白之外竟然没有别的表情:“纳兰王爷,您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
“玉惊容——”纳兰玥气得半死:“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肯跟我好好谈一谈,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利用你的身份接近你,引你入乱世,可是这么多年,我已经改了,你难道看不到吗?”
玉惊容绷紧了表情:“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玉雪,不是你心心念念寻找的女子!我们走!”
说着,带着飞烟含烟两人就朝外走去,纳兰玥身形如电,拦在她面前:“容容,话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他就算是气急也没有失了理智,虽然他很想掐死她!
玉惊容凉凉一笑:“我如果想走,你以为你能拦住我吗,纳兰王爷,我虽然不才,好歹学过几年医术,用毒更是天下无双,你若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心狠手辣!”她不知何时抽出一把匕首,冷冷的逼在他身前,若他再动一步,刀尖便能刺入血肉。
纳兰玥非但没有后退一步,反倒上前一步:“容容,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对,我想杀了你,纳兰玥,你不要再逼我了!放了我吧,我们两不相欠!好不好?”玉惊容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软,却狠不下心前进一步,她有什么资格伤了他。
“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好不容易才活着,我怎么可能放了你,容容,我说过,我会护你平平安安,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容容,你相信我,我一定护你平安!”纳兰玥以为她因为是雪女的事情拒绝与他相认,苦口婆心的劝着。
“倘若我不是玉雪呢,你怎么办?”玉惊容凄然一笑,悲凉无比,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玉雪,而非她是玉惊容,那她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了。
纳兰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句寻鸢说过,你就是玉雪,终究还没有说出来,无论如何他要带着玉惊容回忘忧谷,有些事情,他和寻鸢一致的决定不让她再度卷入进来:“我说过,你是玉雪,便是玉雪,容容,你已经想起来了,不是吗?”
玉惊容苦笑不已,却豪无办法:“纳兰玥,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一张脸才对我好?”
纳兰玥怔了怔,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而他并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当初见了她,便心生怀疑,以为这是谁的诡计,所以他赖在重花楼里不肯离开,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又利用的身份谋取私利,可是后来渐渐知晓,她是他的玉雪,便一直理所当然对她好,这有什么不对吗?可是玉惊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玉惊容淡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目光冷冷冰冰的。
纳兰玥抬起头,眸色那一抹思索划过:“容容,玉雪就是你,你就是玉雪,我对你好是理所应该的事,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果然,玉惊容心叹,就算早就猜到了答案,可心头还是不可避免的疼,自作孽不可活啊!苦笑一声,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听到楚楚房里一声尖叫:“不要,太子哥哥——”
纳兰玥心头一惊,看着玉惊容说道:“我去看看楚楚,容容,我们晚点再谈!”说完,一闪身就急步回房,玉惊容看着那一抹艳紫的身影,心头不可避免的疼,终究还是彻底死心了,因为这一张脸,因为她占了玉雪的身体,他才对她好,倘若他有朝一日知道这并非心爱女子的灵魂,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吗,恐怕不会了吧!
非要等到那一日之后,真相揭晓,他态度转变吗,玉惊容,何必自取其辱呢?
抬袖不动声色的拭过眼角青泪,原来这便是噬骨的疼,她从前以为,只要自己不动心,玩转江湖,寻找医治寻鸢的药,可是如今到了这一步,才惊觉,有人不动声色掳走了她的心,却仅仅是因为这一张脸,玉惊容是何等骄傲的人,就算心如刀绞却面色不改。
“我们走吧!”淡淡一句话,用尽一身力气,因为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一切一切都已经被纳兰玥的击落的一干二净,唯有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替身!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玉惊容成了别人的替身,她是独一无二的重花楼楼主,她是萧洒自如的放荡公子如玉,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为什么偏偏就成了别人的替身呢!
她呵呵长笑两声,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玉楼主,您这么走了公子可怎么办啊?”百轩看着她带两个丫头准备离开,赶快上前拦住。怎么着也不能让玉楼主走了啊,不然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玉惊容语调森冷,漠然的看着他,仿佛一夕之间,她就恢复了修罗战场杀人不眨眼的地狱魔鬼。
“那小主子呢,他如果醒了可怎么办?”百轩苦劝,毕竟这会儿走了,主子以后的幸福可怎么办,虽然他们这些人也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玉惊容这模样分明是跟主子绝裂啊,再说,那两个小丫头,这么干巴巴的跟着离开了,他咋办呢?
玉惊容静静的看了他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轩瞧见她有些动容,继续劝道:“小主子一向喜欢您,粘着您,您如果不见了,他明天醒来非可劲儿跟我们闹腾不成,再说天都这么晚了,玉楼主您能不能明天跟小主子道了别之后再离开啊?”百轩心里坏啊,他想着小主子那月复黑的性子,一定想法设法把她留下。
玉惊容心软,可是她不能点头,如果现在不走,恐怕以后没机会了:“我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他!”说完,不待百轩反应,左手提着飞烟右手携着含烟朝酒楼外掠去。
“玉楼主——”百轩大叫,可那三道人影几个急跃,已经消失在酒楼外了。
房内,纳兰玥进来的时候,楚楚惊了一身冷汗,神色惨白的坐了起来,看见纳兰玥的时候,突然尖叫了一声,朝他扑了过来:“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怕,不怕,楚楚,一切都过去了,哥哥在这儿呢。”纳兰玥安抚,自小他就对这个妹妹怜惜异常,如今看到她憔悴成这样,说不心疼是假的。
再者楚楚这段时间一直痴痴傻傻,好不容易恢复了,他怎么能不动容。
“哥哥,太子哥哥被玉姐姐杀了!”好一会儿,楚楚才稳住情绪,开口说道。
“你会不会看错了?”纳兰玥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没有看错,那分明就是玉姐姐,我虽然见过她一次,但是那一张脸,那一身衣服是没有错的,哥,是玉姐姐救了我,可是她准备杀我!”楚楚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玉惊容?她分明说过自己没有杀秦亦远的,怎么会把她又牵了进来,纳兰玥锁眉:“你好好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样的?”
楚楚眸色敛了敛,晕出一丝痛苦的光晕:“那天,我在大殿上湿了衣服,就准备回寝殿换衣服,可是我刚刚褪下衣服,秦亦远就进来了,我来东秦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对有礼仪有加,但是那一晚,他不顾我的意图准备强行要了我,我拼命挣扎,可是终究敌不过他——”
她闭了闭眼晴,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却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黑衣人出来了,他制服了太子哥哥,然后玉姐姐也过来了,她就匕首一下子刺穿了太子的心脏,太子哥哥死了以后,她说我是人证,亲眼目赌了事情的经过,她说她要杀了我,可是另外那个人却不允许她杀人了我,我跟她说我不会把此事泄漏出去,可是她不相信我,执意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