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启申就这么住了下来,他认为这个主意真是太明智了,因为他和连书亚都很忙,平时很难约出来见面,但住在这里的话,只要连书亚上班,他在饭店里多转几圈就能见到她了,虽然她通常都把他当成空气。
这一天,邹启申趁着在饭店的时候继续做他的例行公事,在饭店里闲逛,没办法,谁教连书亚订了一个规定,叫他不要没事就骚扰柜台,不要扰乱她的工作,所以他只能多出点力,求得一场偶遇了。
不过今天好像很难逮到连书亚,她平常会在的地方,邹启申都已经去过了,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动身去会场了,今晚还有一场演出,但临走之前真想跟连书亚见一面。
“1703号房?连经理也真够辛苦的,又被那个暴发户缠上了。”
偶然听到两个房务员的对话,邹启申很机警地躲在墙后。
“就是啊,那个客人大概有什么问题吧,总是缠着经理找麻烦,明明都被拒绝过很多次了,还不依不饶。”
“只能说经理的魅力太强大了,虽然以往这样的房客也不少,但像那个人那么执着的还真少见,总觉得有点可怕,相比之下那个钢琴家就可爱多了。”
“哎,每天光是应付那些心术不正的客人就够忙的了,要是我的话,可不敢单独去那个房客房里。”
邹启申心中警铃大响,难怪都找不到连书亚,原来是被其他房客叫去了,而且似乎还是个相当难搞的客人,她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邹启申顺手按了电梯,直接上到十七楼,心中暗骂那些利用客人的身分,不要脸地跟连书亚搭讪的男人,当然他不算。
邹启申远远就看到1703号房的门是开着的,他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愧是他的书亚,警觉性还是不错的,他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可惜这间客房是套房,从门外见不到里面的人,只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根据他听到的声音,连书亚现在似乎是在卧室,那怎么行!
邹启申稍微想了想,装作什么都没想就理直气壮地走进去,卧室的门也是开着的,从这里可以看到连书亚站在靠门这侧的床边,而说话的男人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赵先生,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连书亚的表情很专业、很柔和,一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那般,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但邹启申看得出来,她这会可是气得不轻。
“哪里过分了?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个被房务员形容为暴发户的赵先生说:“我说你们饭店有蛇有什么错,我真的在这客房里看到了一条,千真万确,我要投诉,什么烂饭店,还四星级呢,我要把这件事说给朋友听,还要在网络上传播,让更多人知道。”
“我们饭店不可能有那种东西,而且……”连书亚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自己倒吸的气呛到。
连书亚看到邹启申正昂首挺胸站在卧室外,那架势像是正要捍卫什么东西,随时以命相搏,而且两人视线交会的瞬间,他还对她笑了笑,似乎是想让她安心,她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
“而且什么?”
“而且饭店又不是建在山上,你可能看错了。”连书亚有气无力地说,暗自摆手让邹启申快走,要是被发现这里还有别人,不知这个难搞的赵先生又要说什么了。
“妳以为我这么大了,连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找找看吧,如果找到了就能够证明我说的是真的,身为客房部经理的妳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就不用我说了吧,反正为了饭店的声誉,把责任推给员工是一贯的做法。”
好不要脸的男人,邹启申往卧室里看,正看到那男人背对着自己,面朝窗外暗爽的背影,他要去揍那男人!他可不是想想而已,已经握紧拳头冲了进去。
连书亚怎么可能让邹启申在这里跟人发生冲突,之后那个男人会说什么先放一边,邹启申可是最近锋头正盛的钢琴家,不用靠这种新闻登上三流媒体。
连书亚先一步拦住他,使劲把邹启申往外推。
邹启申不放弃,眼看两人几乎要扭打在一起,那男人突然转头看向这边,连书亚机敏地将邹启申推进了卧室里的浴室。
“连小姐,妳不用这么紧张,妳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赵先生看连书亚脸颊发红、额头冒汗,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故作高深地一笑,随意地敲了床头柜两下,见没什么反应,又努力保持绅士的姿态,踹了床头柜两脚。
连书亚不知道这会自己该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跳着奇怪舞蹈的男人身上,还是正在浴室里抓狂地找武器的邹启申身上,她现在倒是不太在乎什么工作,只不过自己要是转身离开,留下这两个男人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知会出什么事,她叹了口气。
“原来牠躲在这里。”赵先生大惊小敝地从地上捡起那条蛇,那还真是条不小的蛇,但看他的举动,明显知道蛇躲在床头柜下面,刚才就是故意把那只蛇引出来。
赵先生像在炫耀什么战利品,捏着蛇尾巴朝连书亚走来,猝不及防地把牠丢到地上,显然刚才的勇敢也是装出来的,“妳看,证据确凿,我没骗妳吧。”
那条蛇在两人之间蠕动,显得很吓人。
“如果是饭店的疏忽,我们会负责到底。”连书亚说,早该想到他是有备而来。
赵先生笑了笑,“连小姐,我就是喜欢妳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明明都快吓死了,就不要故作冷静了,那很可能是条毒蛇,丢掉工作和跟我约会,该怎么选择想必妳也很清楚吧,我都为妳费了这么多心力了。”
浴室里的邹启申快气死了,这分明是那男人设计的,觉得女人好欺负吗?被甩了就想出这种卑鄙的手段,竟然敢吓他的书亚,他绝对要让这男人好看。
邹启申去拔浴白旁的扶杆,拔不下来,这地方找不到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看来只能赤手空拳上场了……咦?洗手台下面还有个柜子,里面会不会放着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妳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吗?”赵先生发现连书亚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浴室,这让他很不悦,他想过去看看浴室里到底有什么,但那条蛇挡在两人之间,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忌惮。
连书亚略显僵硬地一愣,说:“没什么,这个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她说着绕到桌子边,拿起盘子里的叉子,那盘是赵先生刚刚吃剩摆在那的晚餐。
“妳拿叉子干什么?”赵先生不解地问,突然灵光乍现,“难道是想通了,愿意跟我共进晚餐?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皆大欢喜啊,哈哈哈……”
只见连书亚拿起叉子的瞬间,随即蹲跪在地上,叉起叉落,快狠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贯穿了那条正在吐信的蛇的脖子。
赵先生笑着的脸瞬间凝固成土黄色,而浴室里斗志昂扬的邹启申坐在马桶上,手里抱着一只玻璃箱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妳、妳……”赵先生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也说过这蛇可能有毒,那么首先要顾及的就是房客的安全。”被叉住的蛇还在扭动,为了防止牠咬人,连书亚一直按着叉子,平淡地抬头看赵先生,“接下来我会叫处理人员上来,你能先离开这里吗?”
“妳……我一定会去投诉妳的。”赵先生绕了一圈,躲过连书亚和蛇,飞速地跑出客房。
确定他真的走了,连书亚松了口气,刚才要是他不是那么慌张地跑掉,很可能会看到浴室里的邹启申,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蛇终于不再挣扎,连书亚松开手,站起来拍拍因蹲下而皱掉的裙子,抬眼看着邹启申,两支冷箭笔直地射了出去。
邹启申讨好地苦笑着,献宝般举着他刚才在洗手台下面发现的箱子,希望这个发现能让连书亚的心情好一点,能够免他一死,那是专门用来养蛇的保温箱,很显然那蛇是赵先生自己带来的,有了这个证据,就算他去投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连书亚当然明白邹启申举着箱子对她傻笑的用意,但她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的手到底是用来弹琴的,还是用来打架的?”她的语气早没了跟赵先生说话时隐忍的客气。
“呃……”邹启申眼珠乱转,好吧,他承认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冲动,“谁教那男人那么过分,我怕妳被他骚扰。”
“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处理,你以为我做这工作几年了?”
邹启申视线下移,地上那条可怜的蛇证实连书亚所言非虚,她在处理问题这方面的确“果敢”到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那我现在就用这双手去弹钢琴,妳能不能别生我的气?”邹启申跟她商量,想在连书亚面前逞英雄,果然还为时尚早。
连书亚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
与连书亚重逢的过程,跟邹启申所预想的天差地远,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笑泪交织的再会被连书亚一拳KO也就算了,之后他们甚至没有独处的机会,想藉她的职务之便跟她亲近一点,也因为蛇的事件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以至于之后在饭店见到她,他都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这样下去,他们不就成了普通的房客和经理?
“启申,差不多该搬回赞助商提供的饭店住了吧?”陆琛苦口婆心地劝着邹启申,“我已经查过了,这家饭店的总统套房都客满了,根本没有放得下钢琴的房间,平时你要怎么练习?”
“我不需要练习。”邹启申冷着一张脸看着陆琛,他冷脸并不是因为陆琛的唠叨,而是……
陆琛的旁边站着的人是连书亚,他这是什么意思?特地把连书亚叫来看他被经纪人骂吗?还说他不练习什么的……现在是讨人厌的班导在向学生家长告状吗?
“你别误会,我把连小姐叫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是客房部经理,我只是要跟她协商你的房间问题。”陆琛说得诚恳。
其实陆琛是故意叫连书亚来的,让她知道邹启申有多让人头痛,他继续摆出经纪人的认真脸,“启申,你才刚回国,这是头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但最近已经有一些关于你的负面传闻,比如强行更改饭店、耍大牌之类的,本来你就不是迎合粉丝的那种人,会给人不好接近的印象,如果平时的言行也这么随意,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邹启申气得牙痒痒的,真想掐着陆琛那粗脖子晃几下,但看着旁边面色冷冽的连书亚,他感到有点心虚,“我不走,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独奏会的评价不是很好吗,最近几场臂众也更多了。”
“这跟那是两回事,一旦被记者定型为脾气不好的人,这个印象就很难改变,所以好的开始是十分重要的。”
“那你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啊,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你不是经纪人吗?”邹启申瞪向陆琛,反正他就是不走,说什么也不走,本来他就觉得这次回来之后,跟连书亚的距离莫名其妙变远了,还要他住得那么远,那他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陆琛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以悲哀受伤无奈的眼神扫过连书亚的脸,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如果你非要这么任性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啊。”
“如果住我家呢?”连书亚被莫名其妙拉来这里,听他们两个男人吵了半天,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我家离会场很近,家里也有钢琴可以让他练习,如果是这样的话,退掉赞助商提供的饭店也就很合理了,他们也不会有太多怨言了。”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只不过连小姐妳方便吗?”原本只是想利用连书亚,把邹启申逼回赞助商提供的饭店,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解决。
邹启申退掉赞助商提供的饭店,入住别家饭店,有点故意唱反调的意味,如果是自己在附近就有住处,那么赞助商也能够理解,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性质,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说话的不是连书亚,而是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拉着陆琛的手猛晃的邹启申,“我看这件事这么办正好,不会有其他办法了。”
这样热情的握手让陆琛知道,如果先前邹启申想宰了自己,那这会他可是爱死自己这个经纪人了,自己要是再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自己的手腕恐怕就要不保了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邹启申欢欢喜喜地搬进了连书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