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李隆琰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碟子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放好以后才说:“内心的平静同身体的奔波,怕也不能共存吧。”
时雨看看桌上,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李隆琰真的很了解自己,但这种了解,越的让她透不过气。她不再看那些食物,而是绕到书桌后坐下,说:“五皇子,我累,我真的不想跟你再兜圈子了。”
“我也并没有跟你兜圈子不是?”李隆琰把一切都摆好,甚至倒了茶,他的这个行为其实并不是故意讨好,而是自内心的关心,只是这个时候做什么事,都会让人误解,尤其是让时雨觉得他做贼心虚。
“五皇子,你跟我连一句不打哑谜的话都不能说,我跟他连在街上看到夫妻吵架都可以聊,你还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会平静?是,你高高在上,你帮的了我一切,即使这会儿有人来踏平我巾帼社,烧毁我家,你也有办法为我重建一个巾帼社,再起一个家,但是,你可曾问过我?你可曾问过我要的是不是你建起的巾帼社,你撑着的家?”时雨累到头涨浑身无力,走路都像踩着棉花,拿着笔都能睡着,她是真的没精力去应对李隆琰了。再一个,她也觉得把话说清楚比较好,说到最清楚,他也就会死了这个心,不再为难自己了吧。
“你喜欢他么?”李隆琰嘴角微勾,却问了一句似乎毫无关系的话:“你心里喜欢李隆昌这个人么?时雨,扪心自问,骗的了别人,你骗不了自己。”
“我骗了谁?五皇子,你来告诉我,我骗了谁?我跟你说的不够清楚明白?我究竟何时何地何处说过对你有心,让你以为我骗了你?打一开始,就是你一味的自说自话要娶我,从你看出我对别人更好,到你觉得我值得利用不想放手,有哪一次我是答应了你要嫁你,又有哪一次我说了爱你在意你要你娶我?”都到了这一步,时雨也不怕什么了,反正家里一团糟,巾帼社一团糟,再多一个他也无所谓,何况更糟的,她前世也经历过。
“但你从不曾拒绝,时雨,在此之前,在你可以利用我对付李隆盛的时候,你一直都没有拒绝我。”李隆琰笑笑,他知道自己是工具,但时雨何尝不是他的工具,所以倒扯平了,他不介意。
“五皇子,你我是盟友,这话我说了千百次,你拎不清而已。『**言*情**』”时雨说完,却干笑一声,指指自己说:“不是呢,其实连盟友也算不上,我对于你来说,是智囊吧?你现在这样的殷勤,更不是因为喜欢,不过是不想你的智囊落入别人手里。你这样的人跟我说喜欢说爱,不觉得讽刺么?”
“那你对李隆昌就有爱??有爱有感情?不也是利用罢了。”李隆琰不急不躁,他总是觉得时雨重利不重情,但他又不能明白,为什么时雨要处处打压李隆盛,甚至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即使恨,也明明该针对跑掉的非墨不是?还是对非墨恨之入骨,连李隆盛也不能放过?
“我和他在一起心安也平静,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要费心,你没有办法让我静下来。我也是个女子,除了权势地位争斗之外,我也想过简单的生活,你这一生都注定要在风口浪尖之上,我跟着你岂会有片刻安宁?”时雨浅叹,这话半真半假,但也让她感触良多。若是前世她有这会儿的想法,不被李隆盛迷惑,不嫁入帝王家,就不会被流放到大漠惨死。万般种种,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找一个有心机的人,为他谋划一切。
“你何苦这样欺瞒自己?”李隆琰看她不过来,干脆就把碟子端到她面前放在书桌上,又把筷子摆好,才说:“你真渴求平静,就不会建立一个巾帼社,更不会为了李隆昌奔忙这么多。你好斗,不斗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
“我不好斗。”时雨看着他过来,烦躁的走到一边,再次避开他。
“你躲我,也正是因为我每一句都说中了,你心里慌乱,才不肯正视我。时雨,若你胸有成竹,又岂会如此焦躁?”李隆琰再不跟过去,他怎么会不了解时雨?不过是不肯说明白。他看中时雨,也是因为她好斗,而自己,也一样的好斗。
“我焦躁,是因为我爹在天牢,我朋友在衙门,我的巾帼社被人堵着!这个时候我要是不焦躁,反倒稀罕。”时雨冲着他嗤笑,恨不得摔了桌上的饭菜,再打碎他脸上的假笑。
她都不明白自己的利用价值究有多大,值得他这样不辞辛劳的奔波?若他是背后主谋,而一切是为了报复自己给予的耻辱,那她还能理解。可现在看来,似乎此事又同他无关,或者不完全有关。那这事儿就实实在在的奇怪了,能在大冶请来这么多人找她时雨麻烦的,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你在天牢里也只是装失忆,那样的困境你都不急躁,现在为了这些琐事急躁,说的过去么?”
“琐事?哪一样是琐事?我爹还是莲湄亦或是巾帼社?五皇子,这些对我都甚为紧要,哪一个都不是琐事。”时雨面色不善,不冷不热的说:“或许五皇子心中,除了家国天下一切都是琐事吧。”
“这些事,你大可以找我帮你,有我在种种皆是琐事。”李隆琰这样回答,也算是在解释,毕竟对于他一个皇子来说,这些真的是琐事。他叹了口气,才问了他进屋就想问出的话:“时雨,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不肯来找我?”
“五皇子,你可还记得上一次咱们是如何分别的?”时雨一点也不准备掩饰,直愣愣的说:“我以为上次你我已经挑明,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李隆琰讪讪笑笑,不肯接话。
时雨却没有这么容易停下,她笑了笑继续说:“五皇子,你我不如挑明了吧。这次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事?”李隆琰一脸平静,问:“你是说巾帼社的胭脂毁了人脸,还是说门口的那些人被我撵走呢?”
“你把人撵走,我并不谢你。想必你我都很清楚,你这样做看似帮我,实际上是在害我。你只是想将这事儿弄的越严重,逼我去求你而已。”时雨知道他避重就轻,但是他撵走闹事者这件事儿,也一样不是好事。自己还没有质问他,他竟然有脸来邀功。
“你为何总将我想的这样不堪。”李隆琰慢慢走近时雨,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说:“即使你求了我,对我低头,又能如何?时雨,我要你跟着我,不是要你屈服于我,若是只是想你屈服,何必帮你。”
“帮我?五皇子,你觉得我傻么?你把人撵走,明摆着要我仗势欺人,我好容易压下去的悠悠众口,却因为你这个举动,再次闹起来,你帮我?你傻么?你不晓得这里面的厉害么?你若真心帮我,就该避而不见,而不是这样闹一场,让人以为我仗势欺人,让事态越严重!”时雨的手在身侧攥紧,她心里恨不得杀了他,自己好不容易才撑到这会儿,被他随便毁掉!
“时雨,你误会了。”
“五皇子,你我都清楚明白,胭脂是你买的,药是是你下的,都尉府的小姐是你遣来的!我实在是佩服,你竟然还能来这里给我送食物!”时雨其实只是在诈他,这事儿她能想到的,也就是李隆琰和成目天了。
“哦?是么。”李隆琰淡淡一笑,干脆就在书桌后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鲈鱼,吃下去以后,慢悠悠的说:“你的眼线如此厉害?”
“我的眼线不多,却也能查出一二来,五皇子,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我去求你,而你趁机让我嫁给你,是么?”时雨心里咯噔一下,她其实没有想到李隆琰会承认,所以剩下的话,她根本也就没有准备好怎么去说。
“嫁不嫁在你,但我做什么,那是我的事。”李隆琰又加了旁边的清炒菌子,尝了一口,说:“我也是来的久了,这菜都凉了。有的事儿,就和这菜一样,要趁热,越是耽误就越是麻烦。等到和这菜一样彻底凉了,事情也就黄了,届时想要挽回,就难了。”
“菜凉了可以加热,也可以重新做。”时雨也坐到了椅子上,跟他四目相对,问:“你怕什么?怕我跟他过去,做了端漠的皇后?五皇子,你太过担心了一些。他即使过去,也没有成目天的根基,更是得不到端漠皇帝的亲情,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地位和这里一样。”
李隆琰放下筷子,用茶漱了漱口,才说:“你以为我会信么?以你的性格,过去之后必定会帮助他,若他被人坑害,你自然会报仇,李隆盛那样大的根基你都可以把他扔进天牢,一个成目天我不以为他是你的对手。”
“好,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的确是奔着端漠的后位去的,你不觉得不合理么?我在这里,嫁了你,自然就是皇后,到来端漠要重头开始再来一遍。我就不觉着辛苦,不想坐享其成?”时雨浅叹,李隆琰心里想的,为何总是同旁人不一样。
“因为李隆盛在端漠,你去不是为了李隆昌,而是为了李隆盛。”李隆琰身体前倾,做出鬼祟的模样,说:“你对他,还真是不死不休啊时雨,难不成,这许久以来你爱的是他,而他爱着非墨?你得不到他的心,要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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