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气,端漠秋高气爽,这种不下雨的好天气,正是农忙的好日子。端漠今年却有两件大事,一是要讨伐西越,二是北面闹了蝗灾。好好的一个农忙,就这么被耽搁了。
好在太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要大家每日晌午过后再来军营,早起都回去帮农。
别人觉得好,时雨却不觉得,这日一大早,她就在屋里梳妆,准备去军营一趟。
“时雨,我刚刚看见树上有橘子,你要不要吃?”乌沁兜着裙摆里的橘子,颠颠的跑进时雨房里,把橘子放在桌上后,扭头看见时雨在拼命的用梳子扯自己头,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她手里的梳子,说:“时雨,你这样梳,头会掉光的!”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眼角提上去。”时雨头也不会,递给她一根绳,说:“我要变变眼形。”
“易容?易容粘上去更容易,眉毛描的粗一些,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乌沁边说边动手,很快就把时雨原本俊俏的脸变得帅气起来,她弄完后,满意的看看时雨,说:“找个冠带上就行了。”
“你怎么晓得我要装男人?”时雨惊愕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竟然不晓得乌沁还有这样的本事。
“咦?难道不是!”乌沁站在柜子前找裹胸的布带,听到这话惊愕的回头,说:“我只会这一个,旁的我不会。”
“我没有男装,你不用找了。”时雨忙着把自己所有的碎拢在一起,又擦了些粉掩饰耳洞,并没有注意她在找什么。
“不是,现在是要把你的身形改一改。”乌沁手里捏着两个布条,一个裹了胸,一个缠在腰间让她看起来胖一些,弄好以后,说:“走,我送你去军营!”
“你又知道了啊。”时雨笑了笑,乌沁虽然迷迷糊糊,但心里能记住的事儿,绝对都是要紧事。
时雨换上男装涂黑肤色后,跟着乌沁一道去了军营,又让乌沁去军营里偷了进?
??营的腰牌,大摇大摆的进了成释天的帐篷。
“已经两天了,你为何还不军演?”时雨一踏进帐篷,就开门见山的问。
“噗哈哈哈!!”成释天抬头看了一眼,就憋不住笑出了声音,笑够了才说:“你若是不开口,我真不晓得是你,时雨,你为何打扮成这样?”
“女子不得入军营。”时雨简单明了的说清楚,单刀直入的问:“兵器不够,队形不熟悉,还是将领不配合?”
成释天脸上再没了笑容,一脸讪讪的表情,茫然无措的说::“我心里没底,时雨,我很是担心,若是军演时再出点什么事儿该如何是好?我不怕自己被责怪,只怕有人在队列中做手脚,造成伤亡,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
“你有病么?”时雨冷笑一身,恨不得上去抽他几巴掌让他清醒一些,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军营。这些人集结起来做什么?打仗。你以为战场是什么地方?集市么?无伤亡,不死人?呵,你果然是不曾上过战场,不曾见过血溅沙场的模样,更不曾见过赤红色的河水。成释天,你平日里唯唯诺诺也就罢了,这会儿再唯唯诺诺,到了战场上有什么闪失,害的便是成百上千的人,懂么!”
“的确有些无病申吟了,或许我不过是怕了,却要用如此冠冕的借口掩饰。”成释天被她这样一顿抢白,尴尬的笑了笑,才说:“时雨同我一道出去吧,我便说你是我新找的军师,时雨,陪着我。”
时雨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所以也就没有推辞,跟他一道往外走,颁下军令即时举行军演。
军演开始时倒还顺利,时雨站在成释天身后,认真的注视着队列,好在都是年轻力壮的人,一招一式倒也算是有模有样,不至于给他一堆老弱病残坑了他。奇怪的是,这样大的场面,成目天竟然没有参加。
“如此布阵不好,太子太子殿下,我看今日就到这儿了吧,莫要再耽误大家时间了。”军演到一半,吴坤突然开口,他是武将原本嗓门就大,又加上他故意大声喊,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响,再清楚不过。
成释天晓得他是为上次自己冤枉他的事儿故意刁难自己,但那自己上门道歉,吴坤干脆便动手打了他,这事儿算下来该是他报仇,所以这会儿他不准备忍了,便板着脸说:“耽误时间?吴将军,除了这事儿如今有何时更为重要?你同本王说说,让本王也见识见识,有比军事更重要的事。”
“我没说军事不重要,我只说这布阵不好,只是浪费时间,太子殿下,你不懂行军作战就还是不要插话了,免得让人看笑话。”吴坤出言不逊,他仗着有成目天撑腰,根本就不把这个原本是质子的太子看在眼里。
“你这是质疑本王,还是质疑二皇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策划好了的,你如今要本王停止军演,便是违抗军令,你也晓得军令大如山的道理,若执意违抗便是死路一条。”成释天不急不躁,慢慢的跟他说清楚。
吴坤看他不怒,以为他怕自己,越的嚣张了,狂笑了一阵,说:“太子这是在威胁本将么?军令?这不过是演习罢了,算是哪门子的军令?若太子有意杀了本将,便杀!”
等的就是这句话,成释天得意的笑起来,摆摆手叫过旁边的侍卫,说:“拖下去斩。本王敬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传令下去,厚葬吴将军。”
吴坤哪儿想到形势会变成这样,惊愕之余不仅对过来的侍卫动手,又冲到成释天面前,举剑要砍,却被旁边站着的时雨一剑挡下,用力之大,连他手里的剑都震飞了出去。
剩下的侍卫见状,急忙过去按住他,快速用绳子绑了,违抗军令或许不是大事,但意欲行刺太子绝对是死罪一条,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这一次绑他就再也没了顾忌。
“成释天!你什么东西,你敢杀我!”吴坤被绑却还是不肯示弱,他坚信成释天不敢杀了自己,自己当日动手他都没有反抗,今时今日又怎么敢杀了他?!
“本王不是东西,本王是端漠的太子,你说本王是东西,那么陛下又是什么?如此大不敬岂能留你?尚未兵便祸乱军心,岂能留你?质疑违抗军令,处处与主帅做对,岂能留你?”成释天冷笑,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这人死也活该。闹成这样,无论谁有意救他,都不会再插手才是。
“你,你敢!我是……”吴坤的话没说出口,就不晓得被谁点了哑穴。他长大了嘴,愤怒的瞪着一个方向。
时雨脸色微变,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那,现那群征召入伍的士兵里,有一个的身形明显不一样,倒不是高矮,而是肩膀的宽度同手臂的厚度,他身上的衣服极其宽松若不细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时雨认真的记住他的脸,准备多提防一些。
军演继续举行,时雨却现成释天的情绪一直不大好,到军演结束回到帐篷里,他都是一脸的疲惫,半晌也不说一句话。
“早晚都要这样做,如今处理了他,比他在战场上找你麻烦要好许多。这会儿死的是他一个,届时死的就不晓得会是多少人了。”时雨走到他身后,捏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
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他,毕竟才说了不想杀人,立刻便让自己双手染血,这样的变化他一时难以接受。
时雨也不催促,更不过问许多,只是立在他身边静静的呆着罢了,这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他的心结,自己是帮不上忙的。
“时雨,你会厌弃这样的我么?”成释天终于开口,却是十分的沮丧。他心里始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无法忍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我不喜欢皇家,因为生在皇家,双手就不能不染血腥。”时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一般人担心的是衣食住行,毕竟生活不易。皇家拥有荣华富贵,却处处染血,释天,哪里的皇族都一样,有什么好嫌弃?”
“在杀他之前,我心里是想过要报仇的,甚至觉得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心里很是解恨,但真的看着他被拉下去,看着他对我兵戎相向,我心里竟有说不出的感觉,时雨,一条命,便因为我的一句话没了。”
“他突然说不出话,你注意到了?”时雨不想再和他说这些,这会儿哪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前路艰险一个不小心便同吴坤同样下场,尚且自顾不暇,哪儿有心思去感伤旁人的命。
“被绑的无法言语了吧,大概是谁不小心……”成释天猛的抬头,惊愕的看着时雨,道:“军营里有极多耳目!而且武功极高!”
“嗯。”时雨只是点头,这会儿才现,他还真是迟钝,自己在端漠这唯一的后盾,实在是不怎么稳固靠啊。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静的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
“释天,若你日后有机会,若你大权在握,会跟成毗天反目成仇么?”时雨坐在他对面,板着脸严肃的问:“你会同他兵戎相见?”
“不会。”成释天毫不犹豫的回答:“即使大权在握,我也不会,我原本就不准备做皇帝,连这个太子的位置我都不想要,何况更高。”
“果真不肯才好。”时雨笑笑并不多说,世间有太多不如意的事,他这会儿说的话往后不见得能实现,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成释天看她这样,急忙解释道:“不肯。一,无论他们如何对我,我是真心当成毗天做亲弟弟的,血亲之间我绝不会争抢。二,你说过不想我做太子,我绝不会做。”
“我曾同你说过,这一切是为了你自己,莫要将我牵扯其中?”时雨立刻就变了脸色,她不喜欢背负任何责任,任何人。
成释天讪讪的笑笑,说:“好,我为我自己,时雨,仍是要谢谢你,肯在我身后支持我。”
“嗯,还有许多事要忙,先忙吧。”时雨不想跟他交谈,这种话她实在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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