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公务员记事 第10章 愤怒与福运

作者 : 贫道跑龙套的

虽说天下文章一大抄,但要看怎么抄法,抄的好抄的妙,可以被称之为化用。直接照搬别人为己所用的,那便是真正的抄袭,是丑事。

李芳泽不想抄别人的东西,抄别人东西,丢脸,三观也过不去。但眼下若不抄,会丢脸丢地更彻底。

李芳泽内心好一阵纠结,面上的神情也不大好看。

何明德、陈景等人见她这幅模样,皆幸灾乐祸。

最终,李芳泽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蹙着眉头缓声念道:“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此句一出,还有谁能维持脸上的嘲讽的表情?

立意好,见解不凡。

用词简单浅显,但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哪首不是用词简单的?

单说白乐天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首诗就是大白话,但它就是能看了一眼的顾况惊艳不已,还成为小学生必学的诗篇之一。

能于浅显的词汇中道出真情和道理,才是真本事。

又后世称的明朝前七子说,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大搞复古运动。

大明读书也好风雅,喜欢吟诗作词,只是虽然极尽模仿,终不如唐宋,反有东施效颦之感。

原本赵翼这首《论诗》说的也是劝当世的人不要一味的仿古,每个朝代都有属于自己特色的才子,作诗还是要顺应发展,讲究创新。

但众人又转念一想,根据此时此景,又觉得李芳泽诗中说的“人才”大概是在说她自个儿。

诗虽然,但人究竟还是太狂傲了一些。

同这样想的还有侯教谕,他看一个学生,首先看其是否谦逊,其后才是才能。

李芳泽此时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才华,但毕竟触犯了他的第一条禁忌。

侯教谕觉得有些遗憾,心道李芳泽才学不错,可是为人太骄满,所以离开时留下一段话:“昔日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谦心万事能成,自满十事九空。”

李芳泽捏了捏袖中的作业纸,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至于身后何明德等人的非议,她实在懒得听,也不愿意去听。

考科举能有一个经验的丰富的老师帮忙,那肯定是要顺利一些的,李芳泽好不容易搭上这条线,现在却断在了何明德手上,心里不可谓不愤怒。

气愤这情绪短时间内是越积越沉重的,所以转了一条街的李芳泽越发不能释怀,正好路过陈掌柜的店铺,于是进去直接吩咐小二上了一壶酒来。

她今天要借酒消怒!

陈掌柜一见了她,立刻放下手上的伙计坐到跟前来。

李芳泽闷闷地喊了一声陈叔。

“贤侄这般模样,可是在哪受了气?”

见李芳泽一杯一杯地猛灌酒,又道:“这酒是兴火的东西,哪能灭火?”

李芳泽此时心中十分抑郁,却也并非只因为刚才这件事,还因为中秋节将至,思家的情绪也越来越沉。

倒有些祸不单行的感觉。

李芳泽虽然比较女汉子,但毕竟其中还有个“女”字不是?不能和真汉子比。

心中发燥,她狠狠道:“今天我就要一醉方休!”说完把酒当水似的一碗碗地往喉咙里灌。

她一边狂喝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说与陈掌柜听了,只瞒下了《论诗》是抄袭的。

听了她的述说,陈掌柜反而笑了起来。

“贤侄,这个何秀才你倒不必管他,他乃是县学中的学霸(古时就有“学霸”这词,只是意思和现在的不一样。)只因他屡考不中,慢慢蹉跎成了生员里资格最老的,平日里专爱结朋党,年轻后生不好惹他。”

陈掌柜笑呵呵捏着胡须,眯缝着的双眼精光暗闪,又说道:“似他这等心思不纯的人,虽是个秀才老爷,老夫也不放在眼底。”

“贤侄啊,我看你平日里潇洒恣意,不像是抛不开心思的人,怎生得气成这般模样?”

李芳泽被劝了一番,心里比刚才通透了许多。心想,我本来就没把那群人当做对手,那些人虽然用手段把我的事搞砸了,但考试的事又不是就没办法了。

幸好来的时候就把笔记本里的所有文献资料都传到手机储存卡里了,其中就有关于明清八股文的资料。她手机有太阳能充电器,到时候可以看文献研究八股文,况且她还买了那么多时文集,就不信自己不能把八股文给吃透了!

想清楚了,她放下酒碗,笑着对陈掌柜说:“陈叔,多谢您一番劝导,我想通了。”

陈掌柜道:“你不是那种不通透的人,即便老夫不对你说这些话,你回去睡一觉,自然就想通了。”

他环顾四周,见周围有些人瞧着他们二人,便说道:“贤侄,你且跟我到后边去,我有事说与你听。”

此时李芳泽已经微醉,不甚稳重地站起身子跟在陈掌柜身后。

“贤侄,你可走不走得稳?”

李芳泽笑道:“无事,这点路走得过去。”

陈掌柜不放心,吩咐店中的人弄了醒酒汤送到后院。

二人到了中堂,陈掌柜等李芳泽喝了醒酒汤方才开始说事。

“你一向颇有运气,这次又撞上了大运。”

李芳泽不明所以:“什么大运?”她还觉得自己一直在倒大霉呢,穿越的事是一件,今天的事是一件,又想想自己尚还隐隐作痛的左臂,她哪里是走运?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陈掌柜道:“你前次上家坞入宗,李家在外头的几个丫头都没回去,你也没见着。你爹没给你说几个妹妹卖给了哪些个有钱的人家,我也忘了跟你说。我且跟你说说你四妹妹,你明年小试,或能沾上她的光了。”

李芳泽皱眉:“这些事我全然不知,陈叔且细细说。”

“你四妹妹原本卖给了县里的大粮商章老爷。只因县尊老爷死了老婆,身边没个伴身的人,前些天去章老爷家赴宴时看上了正在一边伺候的四姑娘,章老爷就做了个人情把四姑娘送给县尊老爷了。我这茶馆就挨着县衙,里头的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这些天,四姑娘受宠的很,再过些日子,兴许能被抬举做了姨太太。”

陈掌柜嘿嘿一笑:“到时你可不成了县尊老爷的大舅子?你说这运气大不大?唉,想来着运气啊,皆是前缘已定呐,寻常人也哪里有见这么巧的福分?”

陈掌柜觉得这事很神奇,忍不住唠叨起来:“你看你,身上自有福分,还过给了李仲一家子,这部四姑娘托你的福运就要当官家太太了,到时候你这四妹妹正好又能帮衬着你……”

babalabala……

“小试不糊名,也不誊录,你作文若是中规中矩,县尊老爷可以当场定了你做案首。”

听完了这一堆话,又回味了一番,李芳泽终于有了自己运气还不错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她这个四妹妹真的能被抬举做了姨娘。

李芳泽知道,明朝的科举并不是绝对公平的,所谓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地方官想治理好当地,必须得到地方士绅地主们的支持,而地方官对这些士绅大地主的回报就是分一部分名额给他们的子弟,剩下的,才是属于寒门士子的。

公平吗?不公平。

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拼的是出生,其次才是其努力程度。对于官二代富二代的身份,随便一个人,敢大声说自己从不羡慕吗?

在这样的背景下,老实说,李芳泽想要通过公平竞争考上秀才,那实在很玄。

那么除了这些内定的名额外,与寒门子弟相比起来又如何?

李芳泽记得有篇明朝话本小说里讲一个被娇惯不好读书的子弟,说其十四岁才读完了经书。这十四岁是古代人的算法,按照现在人的算法,这孩子也就十二岁。

而正常情况下,大部分孩子十多岁一点就能将四书倒背如流。

李芳泽虽觉自己不是一点水平也没有,怎么说她也读了二十几年的书,还是个大学讲师,但凭心而论,将来和她同考的考生一点不容小觑。

他们作为土著,优势比自己多的太多。

将这两种情况客观一分析,她的处境并不乐观。

但如果能和知县攀上关系就不一样了,她倒不是非得案首不可,首先得上了榜。她的节操原本就没有某些读书人那么高尚,如果竞争本就不公平,她又何必矫情非得靠个人能力?当然,这种行事风格并不是针对所有事情的。

陈掌柜高深莫测地看了李芳泽一眼:“听说你这个四妹妹不一般,若是别个,这事不一定成,是她,就非成不可了。”

这评价不同寻常,李芳泽顿时十分好奇她这个妹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了!

陈掌柜是个老人精,怎么看不出她所想?

“大后日就是中秋节了,你外边的六个姊妹肯定十四就要回去的,你那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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