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公务员记事 第26章 班房与探监

作者 : 贫道跑龙套的

李芳泽被禁子重关进监狱,周汇成连忙迎上来:“可是审问了?”

“没有。”李芳泽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若不出我所料,明日就能出去了。”

“这又是如何说?”周汇成凑近了问。

李芳泽讪讪地捂着嘴:“你离我远点。”

周汇成不明所以,但觉内心被这话伤到了。

李芳泽颇有点脸红,解释道:“几天没漱口了,口气污浊,又没洗澡洗头,身上味道更是销-魂……你没闻到?”

周汇成听了这么出乎意料的答案,哈哈大笑:“李叔叔堂堂七尺男子汉,如何类女子也,计较这些!君子不拘小节也哉!”

“况且”他又揶揄道:“我与李叔叔虽相识不久,却也算同甘共苦过了,如今相处一室,早已息息相关也,这会子哪里又还计较这些?”

息者,呼吸也……李芳泽老脸一红,这小子说话真心肉麻!

想到上次中秋宴说的福建男男,福建与江西相邻,暗想,这小子莫非受了风气的影响,是个双?

于是乎看周汇成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了。

周汇成聪慧,大概猜出李芳泽眼神中的含义,脸上一红。

正要解释,两个禁子过来,打开了牢门,说:“你们两个跟我走。”

周汇成问:“可是要上堂审问?”

一个禁子不耐烦道:“我们大老爷忙的很,哪有时间审?先去班房呆着吧!”

李芳泽心中一喜,班房原本是衙役们当差的地方,后来又慢慢地演变成拘留所,当然,和现代的拘留所还是有区别的。

现代的拘留所关押疑犯,监狱关押已定罪了的犯人;而班房,一般情况是衙役们随便把老百姓划成疑犯而用来敲诈勒索的地方。

但进了班房,钱还能解决问题,进了监狱,不死也月兑层皮。(班房到了清朝的时候和监狱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在本文且区别待之)

如今李芳泽和周汇成被转移到班房,可以说,就已经月兑离了被“讨绝单”的危险。

从监狱出来,穿过仪门,又经过戒石亭、六科房,到了大堂前,再从大堂西首的小门里进入,就是班房的所在地了。

李芳泽和周汇成当先就注意到了院中的大树上挂着一个人,是个瘦弱的男人,此时被两股绳子绑着,水平挂在树上,离地不远。那人的下面,是一口大缸,虽然两人没看到缸里面是什么,但根据空气中的腥臊的气味,就不难猜出里面的事物……是尿液。

此时太阳当空,水份蒸发,那气味更是浑浊的厉害。

那人被熏的难受的很,即使转头,也还是被大缸笼罩着。

带着他们的一个禁子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的头发,把头抓起来,一脸假笑:“想通了没啊?是愿意写信给你老弟要点钱寄过来住好地方呢还是继续在树上当猴子闻尿味?”

班房里走出一个人,帮腔道:“这贼愣子脑壳不通畅,吊了三天还没想明白哩!咱们还算仁慈啦,不比刽子手薛招风,做的都是刮肉喝血的勾当,给了钱不定办事!咱们呐,给几分银子,就给几分享受,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模得着的!”

树上挂着的人已经十分虚弱了,艰难的说:“我本就没犯事,你们这群狗杂碎,要勒索我!你们有种的就弄死我,不然我活着出去了,定要去南昌告状的,把你们的阴私勾当抖出来,叫你们再不敢欺负老实百姓!”

那禁子啐了一口,十分不爽快,转过身粗鲁地把李芳泽和周汇成推了进去,喊道:“看什么看!稀奇么?要不是大老爷吩咐了好生招呼你们,也是要受那苦楚走着一遭的!”

外面的衙役却“啪啪”两大耳刮子打在那人脸上,打得他鼻子嘴上满是血,可见这力道!

李芳泽心里愤怒,却又反抗不得,免得更受气。

心中又不禁替外面那人着急,衙役们大多就是县里的无赖混混,最是心狠手辣的,仗着县衙的势利,有什么不敢做的?出条人命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偏巧他还逞一时之快,说要报仇,越级报官,只怕不能活着出去……

不是她内心太过阴暗,把人想的过于腌臜,实在是她以前在翻阅史料时,看到过许多这样的案例。

现实就是如此如此。

班房的环境比监狱里的要好的多,毕竟原本班房就是衙役办公休息的地方。只是因为变相地用来拘留疑犯了,为了更好的勒索钱财,也同监狱一样,分了个三六九等。

此时分给李芳泽和周汇成的房间,看在李寓的面子上,还算是比较不错的,有两扇穿,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尽管外面也是一堵墙,但至少中间还隔着一条长了芳草的小径,也算是一道景观。

李芳泽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拇指大的银块递给禁子:“几日没洗漱了,味道熏的厉害。还请麻烦给我二人弄点水、脸帕、胰子、皂角、青盐和柳枝。”

禁子接过银子,放在掌心里掂量了一番,颇为傲慢道:“少了,要知道这些玩意可不便宜。”

就算不便宜,二钱银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芳泽深呼吸,压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又从里头掏出差不多大的银块:“够了。”

禁子把银子放在腰间,这才出了门。

周汇成气哼哼道:“这群虎狼禽兽,真是……!”

李芳泽叹了一口气,安抚他:“息怒……息怒。这样的人多的是,要一个个都气一遍,那还不得把自己气死了?”

又沉声接着道:“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没有权利,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你看那个被挂在外面树上的人,一定是没有背景的。像陈家那样的大户,他们敢么?在陈家面前,他们也只有装孙子的份!”

“平民百姓若想翻身……除了去读书,去科举,当上官……”

说完这些话,李芳泽沉默了。以前她没有科举的决心,只当是去参观的,可是经过了这番折腾,却觉得这科举是非考不可的。

她原以为,以女人的身份在这样的礼教社会不会自由,如今发现,即使是男人,虽然可以到处跑,却也不见得自由。

在人工鱼池里固然不自由,可是若到了江河之中,却又进入了食物链,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指不定哪一天都被大鱼吃掉了。

除非让自己变成大鱼……一只轻易不敢惹的大鱼……如鲨鱼!

禁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买回了东西。

“浴房在隔壁,去吧去吧。”

周汇成和李芳泽一同出来,李芳泽干咳一声:“汇成呐,我平日里一个人洗惯了……你看,要不你先去洗?”

禁子不耐烦说:“都蹲班房了!你个大老爷们还穷讲究什么?可给我老实记住了,这可不是在你家,别在爷们面前摆什么谱!我们是有这许多闲工夫守着你们的么?叫你们一处洗就一处洗,老实点!”

周汇成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从来就没受过这等气,早就瘪了一口火气,冷冷地盯着他:“银子也堵不住你这张吃了狗屎的臭嘴么?别说我们本就没犯罪,迟早要真相大白出去的。就是有罪,也容不得你们作践!记住了,玉版周家虽不如从前了,可也不是凭你们这群腌臜东西都能欺负的!”

这番威胁的话,说得禁子脸红一块青一块。

原本周葛当百户的时候,是许多人都巴结着的,轻易不敢得罪。后来周葛被罢免了,外人看待周家就不如以前那么热忱了。

况且陈家先前在他们跟前通过话了的,别让李芳泽和周汇成太好过了。

衙役们掂量了一下两家的实力,就站在陈家那边了。

如今周汇成说了这番话,心里就有些怕了,毕竟周葛是武夫,家里还养着一群好身手的健仆,若是日后偷偷模模地教训他,那可真要命。

想来想去,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只得拿出好脸色出来,朝李芳泽和周汇成作揖赔礼,腆着脸道:“是小的糊涂,小的不是,小的给您二位作揖了!您二位别放在心上。”

又朝周汇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周小官人,您这边走。”

周汇成却不理会他,对李芳泽道:“既然李叔叔要单独洗浴,那就李叔叔先去吧。”

禁子又搭腔:“周小官人真是孝顺呐!”

李芳泽也不客气了,说:“那我先去了。”

浴房里只有一个架子,用来放洗漱用品的。当中摆着两个盛满水的木盆,李芳泽用手探水温,还是冰凉的井水。

还真是没得讲究了。

褪下衣裳,里头的亵衣都已经发黑了,等会要是搓身上,估计得搓出好几个泥团!

湿了的帕子一挨在身上,人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真是要命!

思维胡乱转折,心想,还好大姨妈早就走了,不然这几天下来,身份铁定藏不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洗完了,换上周葛带来的干净衣裳,很是齐全……除了没有内-裤。

洗头发的环节更是让李芳泽不习惯,她来的时候,还有护发素,现在这鬼地方,自然是没有的。只用皂角洗,头发干且不是,还容易打结。

MD!老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穿越到古代!

洗漱完毕的李芳泽没有因为除去了污垢一身轻松了,而是更加抑郁了。

周汇成跟她说话,也没什么心情去理会。

太阳下山的时候,陈掌柜和周葛一起来了。

见到李芳泽身上无伤,松了好大一口气。

“陈叔,您和周大哥怎么一块来了?”李芳泽问。

陈掌柜道:“那日赏书会完了,我就去去找你,谁知听人说你犯了事被抓到衙门。等我来探你时,里头说老父母吩咐了不准探监。”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头打听你的事,可巧周大官人同我一样,所以就凑了一对。我们是才得了许探监的消息,就进来了。”

陈掌柜又叹了一口气:“看到你没什么事,我这心里的石头就落下啦!只是……唉,五姑娘和六姑娘……“

李芳泽双手紧握,红着眼道:“陈叔,家里一向艰难,五妹和六妹突遭此难,还请您帮忙多照看些。”

“这我晓得的,我让老二和老三去上家坞了,钱的事你也不用当心。那书卖了八百四十两,我已把了两百两交给你爹了,剩余的我帮你看着,你出来了,我一并交给你。”

李芳泽心里十分感动:“有劳您费心了。“

沉默了一会,她又问周葛:“周大哥,我托你查的那几件事如何了?”

周葛小心往外瞧了一番,见附近没人,才开口小声说:“我都打听好了。”

“中秋那晚,张屠去赌了,听说赢了百把两。赖三平日里就是伙着人去赌博拿点场费钱的,那天晚上两人在一处,赖三应当知道其中事。又你问赖三欠了谁家的钱,这我也查到了,是欠了咱们县里一个窑-子的钱,听说他和施寡妇的女儿好了好些日子,一直赊着钱。”

他抬头看了李芳泽一眼,又接着说:“八月十六下午还了钱,这几天都在施寡妇那,日子过的十分逍遥……又你问的张姑娘的事,陈婆说了,前段日子和一个秀才暗中勾上了,还许了终生。”

最初他不清楚李芳泽为何要他调查这些事,因为几件事似乎不相关。

等得了消息,在心中细细一琢磨,便想通了关键。

李芳泽道:“想必明日县尊就会审我,有了你这消息,便能真相大白了。”

李寓既然决心和陈家闹翻了,就不会再受陈家的指使让她受不白之冤了。

想到李寓要上折子的事,忽的心中一紧,脸色一变,她双手紧抓着周葛的袖子,急急道:“大哥,有个事你务必速速去办!”

见她这番模样,周葛原本舒展了的眉眼又是一紧:“贤弟,你说。”

“你快些派几个身手好的壮汉到县尊跟前保护,半个月内不能离身!别问为什么,你直接去和县尊说,就道是我嘱托的,他必定懂是什么意思!否则,我和汇成必死无疑!“

周葛问:“贤弟,你可否告知愚兄是何缘故?”

李芳泽朝他和陈掌柜道:“非是我不信二位,实在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请速速去办!“

周葛点头,不再多问:“如此,愚兄先去了。”

陈掌柜也起身告辞。

而周汇成直直地周葛看了半晌,这会子见他要走了,小声地在身后喊了一声“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周葛回首也看向他,却冷着一张脸。

且想象一下关二爷冷脸的模样,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周汇成讪讪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而周葛果断转身离去,心里却有了一丝高兴,这小子原来吃着一套,以后好对付了!

他两离开了,李芳泽的心却还没放下。

因为她记得以前翻史料时,就看到过知县不愿和下面的人同流合污,还要把里面的黑料报告给上面时,就被下面的人给暗害了的故事。

李寓要上奏,其奏折必须要经过下面的人的手,难免不会事情败落,而惨遭杀害。如此,她和周汇成也一定会被处理掉。

找人贴身保护还是不够的……因为除了武力杀害之外,还有食物下毒!

这事她忘了和周葛说。

李芳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管怎样,今天天黑以前李寓应该是安全的,因为就算信息流传出去,对方也还要花时间去想应对之法。

今天陈叔和周大哥能来看她了,想必四妹马上也会来的,这事托给四姑娘

果不出她所料,没一会,四姑娘便来了。

四姑娘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双眼红肿。

李芳泽十分惭愧,她欠李家太多了,两条人命,她日后就算出去了,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中的两位老人。

“对不起……”她说,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再能说什么道歉的话,因为任何道歉的话语,在两条人命面前,都显的十分苍白无力。

四姑娘擦掉眼泪,说:“大哥,你也不必内疚。这事原不怪你,只是陈家太黑心了。我原就劝过五妹六妹,离陈家的那个小畜生远点。可她二人硬是想不通,说要出人头地,再不被人轻视的,不听我的话……如今她二人就是不因为这事而丧了命,日后就算不被这畜生连累,也要被他家的厉害婆娘给弄死的。”

一个人不管如何,自然都是要死的。

但是因为自己而死,那就显的不同了。

李芳泽哽咽:“四妹,你不必说这话来宽慰我,我实在是不知日后如何见爹和娘……就是拿我自己去抵命也是不够的……“

四姑娘忽然止住泪,怒斥李芳泽:“大哥这话是怎说的!你如何要去想为妹妹们抵命?你抵了这一命妹妹们不能还生还说,还更要陈家得意!”

李芳泽自然是不会以死谢罪的,她本就打算了要为五姑娘和六姑娘报仇。

只是现下情绪激动,才说了这样的话。

“四妹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四妹。”李芳泽走到她跟前,小声问:“县尊今日可有和你说什么事?”

“未曾。”四姑娘摇头,她回想了一下,说道:“但今日他有些奇怪,说什么自己命不久矣,要给我银子回去,让我早点改嫁。我本欲发作,但想这话有些古怪。我琢磨了一番,他这话是在看你了之后说的,且回来之后就一脸心事,问他出了什么事也不答。所以我这会子来看你,一是看你好不好,二就是为这事来的。”

四姑娘完全是自己人,李芳泽不当心,于是对她说出了真相。

“四妹,此事目前需要机密,但几日后必定忙不住。你现在听我吩咐,一定要小心注意县尊的饮食,切记要亲力亲为,身边心月复的丫头也不要相信,知道么?”

四姑娘道:“哥哥端的好计谋!不仅能替五妹六妹报仇,哥哥也能解月兑没有后顾之忧。老爷虽然是个好官家,却太软弱了些,权力都叫二老爷三老爷霸主了。此事若是成了,玉山的豪强们再不敢小瞧老爷的,二老爷三老爷的权也能一并夺了来。”

她神色一沉,冷笑道:“若有谁敢动手,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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