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去打工的这家宾馆供员工食宿,工资也比干环卫时高出三百。好景不长,她的厄运就降临了。一个月后的一天,在老板娘的精心策划下,她的初次就那样丧失在一个满脸虬髯的胖老板身下。后来她才知道,那个胖老板为了夺取她的第一次,暗中给了老板娘五千块,而她却才得了五千块的十分之一。
青莲心里好恨啊,可她有什么办法?无亲无靠的一个弱女孩,有什么能力去跟狠辣的老板娘讨回公道?有什么本事去奈何财大气粗的胖老板?夜晚流下的泪只能侵染洁白的枕头,打落的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在这条黑色的产业链里,有谁会同情你的遭遇?有谁会替你伸冤打抱不平?到法院去告那胖老板对自己施暴吗?有谁会来理睬?何况自己也没有勇气去把这种丑事抖搂出来。在宾馆里混的女服务员,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靠皮肉营生的,包括徐娘半老的老板娘也在继续着这样的营生。谁会相信别人强暴自己?再说在这暗无天日的皮肉世界里,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第一次值几个钱?第一次不就是有钱人的吗?只要抛出大把大把的钞票,什么烈女的第一次买不到?
知道真相后的青莲确实抓狂了,但在老板娘眼里,她的抓狂还远不如一只发怒的猫。事实确也如此,她能拿老板娘怎么办?有谁会出头替她找回她的损失?她的损失在笑贫不笑娼的现代人眼中值多少?不就是闲人懒汉茶余饭后的笑料吗?现在科学发达了,任何破损的脏器都可以通过手术补起来,但破损的心灵和精神打击是无药可医的,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能用手术的方式来补好那道心灵的创伤。青莲虽然跟老板娘狠闹了几天,闹归闹,她根本就不是老板娘的对手。
老板娘也是靠皮肉营生起家的,什么惊涛骇浪没有经历过?什么伤痛没有品味过?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现如今已结了痂,没有什么刺激能使她伤痛;她的那颗心已经麻木,没有什么眼泪能够感动她。经历了无数风风雨,在油锅里滚爬了半辈子的老板娘早就圆滑如鳅,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在她眼里,姑娘们流出的泪就是猫和狗排泄的废液而已。
要想成为这条黑色产业链的成功巨头,就必须不为眼泪所动,不为恐吓性的死亡所惧。不要随便施舍心慈手软,对别人施舍同情就是对自己利益的损害,对别人冷酷才是就是对自己施舍恩惠。
经历无数险恶遭遇,她们悟出对别人施舍怜悯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练就一颗刀枪不入的心,把自己变成冷血无情的魔,这就是经营这条黑色产业链所必备的心理素质和必备条件。
冤情无法昭雪的青莲曾负气回家过,她想:“着还是回家找个不错的农村小伙子嫁了,去过那种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就适应不了早晚都跟泥巴打交道的生活,整天脏兮兮的不说,做饭的时候还要忍受黑烟油污的折磨。
思之再三,青莲又再次返回了曾伤害过她的县城。这里霓虹闪烁,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透着诡异的神秘和诱惑。
回到县城后,她又进了另一家宾馆做服务员。谁知这家宾馆的男老板更加苛刻,不但要满足他无休止的生理**,还用尽手段的逼迫女服务员为他接客赚钱,被老板强逼接客的女服务员却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提成。
实在受不了这家宾馆老板的暴戾和压榨,青莲愤而辞职,又到了现在干的这家宾馆里。这家宾馆里的福利和待遇都很好,老板的管理和态度都相对要好于之前干过的两家。老板暗里给服务员定了一个规矩,凡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包服务员,服务员无需请假,只需每天给老板上交一百块钱就成。当然,服务员当天的五十块工资就没有了;如果是被客人包到外面去住宿,服务员必须向老板请假,而且走的时候必须给老板上交两百块。工资同样也没有。如果服务员是陪住在这里的客人,只需上半天班,不用上交那一百块。这就是所谓的五五分成。
老板为什么要这样规定呢?原来,这家宾馆是食宿一条龙服务,只要服务员陪客人吃住在这里,那么宾馆的餐饮业就有了另一项收入。这就是为什么服务员在本宾馆内陪客人会得到优惠待遇的原因。
这家宾馆的老板和蔼可亲,福利待遇也很好,谁料竟成了埋葬她的墓场。
她来到这个宾馆上班不久,就遇到了一个副县长。那副县长三十刚出头,人也长得英俊帅气,两人一见钟情,关系越来越密切。到后来,已发展到夫妻关系一般,做那事时连安全措施也取消了。
半年后,那个副县长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就在她满怀期待盼着副县长出现的时候,却听到了副县长在一个月前死于艾滋病的消息。
这消息对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她吃不好睡不着,才不几天,水灵灵的青莲竟然瘦了一大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鼓起勇气到医院去检查身体。
抽血化验结果出来了,医生问她:“小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不做声。
医生:“哦,不想告诉我?那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血液检验结果显示,你的血液有异常。”
青莲急了:“我说我说,我是在一家宾馆里做服务员的。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一切都明白了,指着报告单上的数据对她说:“唉,说了你也不要难过,检验结果显示,你的血液呈阳性。”
她焦急的问:“阳性?阳性是什么病?”
医生没有直接告诉她是什么病,只是委婉的说:“你回去后就别在宾馆里上班了,赶紧到防疫站治你的病。现在我们国家富裕了,政策越来越好,中央财政和国际红十字会专门拨款给防疫站,免费为你们治疗这种病。你们不用掏半分治疗费。”
虽然医生不说自己得了什么病,但她心里已明白如镜。她颤着声音问医生:“医生,我……我的这种病能治好吗?”
医生:“从理论上说,这种病没有治好过的先例。不过,你还年轻,说不定有治好的希望。”
青莲的心彻底凉了,是那种绝望的凉:“医生,如果治不好,我还能拖多长时间?”
医生痛心的说:“唉,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的血检显示,阳性已经十分严重。如果及时控制的话,也许有四五年时间吧。”
听了医生的话,当时她的脑中就一片空白,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医院。她浑浑噩噩,目光涣散的缓缓移动着脚步。心里一遍遍的呼喊:“我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才十九岁啊……”她眼中已看不到一切,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青莲直挺挺的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指着她骂道:“不长眼啊?我越往边上让你还越往我身上撞?”
她没说对不起,只是看着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报去凄恻一笑。
那男人低声嘟哝:“真是神经病。”
到了医院大门外,她把那张血液检验报告单扯得粉碎,然后随手抛向天空。当那些碎纸片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葬礼场景,父母痛哭着大把大把的给自己抛洒着雪白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