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何凤艳从楼下下来见了他俩就热情地说:“亲家公来啦,还有天齐,哎呀,你们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啊,给琳琳吃多好。”
“琳琳那丫头有的吃,这是给你和亲家公带的,那啥,天齐,你不是说这几天骨头不舒服么,我看潮生也闲着,让他给你按按,我跟百川妈刚好聊点事。”
潮生一听这个就皱起了眉,从他十几岁入行到现在,做过推拿的人不计其数,可是他们这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除了至亲一般亲朋好友是不给做的,而是让别的师父代替。
“天齐哥,我找个老师傅给你做,稍等啊。”说完就要转身出去。
“哎,等等,”崔天齐喊住了他,“我早听说了,这店里除了你爸就你手艺最好了,就你给我按吧,甭费事了。”
“可……”
崔强一看他推推拖拖的立马就拉下了脸,“天齐是你嫂子她哥,也是你的长辈,怎么,你能给别人做就不能给他?看不起人是怎么的?”
“妈……”潮生求救般地看向何凤艳,外人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她总该是懂的。
何凤艳犹豫了一下,平时没少听闻崔家父子在外面逞凶斗恶的事,别看这俩个头不高,长得也是其貌不扬,却不知怎的总是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凶悍样子,当年她不同意崔琳琳进门,好几次都差点挨了这俩粗汉的拳头,所以后来她对崔琳琳好,不仅因为她是俊俊的妈,也是因为惧怕她的父兄。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让潮生给按按也不会少了什么,“潮生啊,就给你天齐哥按按有什么的,自家亲戚,关系近着呢。”
潮生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
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不说话,脚下跟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呦呵,江老二,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是吗?”崔天齐一拍桌子站起了起来,指着潮生骂道。
崔强在一旁帮腔:“亲家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可你家这老二压根就没把我们当亲戚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这下潮生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俩根本就不是来串门,而是来是来找茬的。至于原因,恐怕是因为自己没乖乖地吐出那二十万,让他们如意算盘落了空,所以今天特地来给他个下马威吧。
何凤艳左右为难,这门亲家她一直看不上眼,总觉得他们有股乡下人的牛粪味,怎么打扮也不像城里人,所以她还是向着儿子的,可她又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这两黑汉粗着嗓子骂了两声就吓得她缩回去了。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他俩是来干嘛的,就为了买房的时候没写上崔琳琳的名字,这父子俩变着法地想要把这口气讨回去,上次要买学区房的事估计也是这俩的主意,崔琳琳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今天这事,其实也简单,潮生服个软就算过去了,偏偏这小子脾气崛起来跟驴一样。她现在只想息事宁人,那俩粗人她是没法劝,只好对着潮生说,“老二,多大个事啊,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做个呗,天齐难得来一趟。”
潮生的身姿依然挺拔,丝毫不惧那一对父子的凶神恶煞,却着实让江妈的话给伤了心,垂下了眼睑,双拳紧握,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如果今天站着这里的是大哥,你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这默不作声的样子正中崔家父子的下怀,更给了他们找茬的借口。
“亲家,你家就是这么教儿子的?琳琳给你们江家生了大孙子,我们这当爹当哥哥的还要受这个气,怎么了,大学老师了不起啊,金贵啊?”
“爸,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别在这受这窝囊气,让琳琳抱着俊俊回家住来,跟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何凤艳也着急,老头子出去了,就她和潮生在家,一时间被这两人挤兑得没了主意,尤其是一听见要把俊俊抱回去就更慌了神了,“亲家,天齐,你们等等啊,我好好说说这小子,潮生,我还是不是你妈了!就让你给天齐做个按摩你就给我甩脸?白养了你了?”
“可不就是白养了二十几年么,他要是把你们当亲爹妈,就不会一点小忙都不肯帮。”
何凤艳的话跟刀子一样句句插在潮生的心尖上,潮生忍着,却还要忍受崔强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他的话里别有所指,潮生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插嘴!”
潮生看似温和,其实他的好脾气只对于亲近的人,对这样得寸进尺毫无廉耻的人从来都是疾言厉色,崔强那一番“白眼狼”的理论彻底激怒了他。
其他三人让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给惊得愣了愣,崔强没想到江老二脾气还不小,就转了转他的小眼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崔天齐心领神会地双手叉腰,一脚踢翻了凳子,露出了凶狠的神色,粗着大嗓门指着潮生的鼻尖骂道,“怎么着!骂你白眼狼你不服气啊!想干架啊,来啊!来啊!”
他们今天是打听好了就这俩在家,一个老太婆一个书生怎么看怎么好欺负,所以就上门来,一是想膈应膈应这不识抬举的老二,而是敲打敲打拎不清状况的何凤艳,要是在他们地盘上动手肯定是自己吃亏。所以,他也就是装腔作势地吓唬吓唬他俩,并没真想动手,也就是攥着拳头在潮生脸上比比划划地做个样子,顺便打压打压这小子的气势。
可是他那隔壁挥了没两下就突然被人一手抓住,然后提着往上一抬又突然松了手,巨大的惯力让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崔强身上,最后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崔强的老腰还被崔天齐之前踢翻的凳子边给膈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扶着腰嗷嗷直叫。
“你他吗谁啊!”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把所有人都震慑在了原地。
“你、你怎么来了?”
就连潮生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海东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海东麟在挂断电话后,心里就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一想到潮生用他那双滑腻的手抚模那些陌生男人丑陋的身躯,他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他很清楚被他服务有多舒适,那些人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沉醉在他悦耳的嗓音中,用恨不能把他剥光的眼神看他,并渴望更进一步的肌肤相亲?
这种猜测搅得他心神不宁,给他的锦鲤喂食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把整包鱼食都倒了进去,没一会他最喜欢的那条三色锦鲤就翻白了肚子。他活了三十好几还从未如此失控过,干脆穿上衣服,也没叫司机,自己开了车出来就往江氏中医推拿走。
一路上他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绮念,他觉得自己太有耐心太宽容了,无论是情人还是伴他有哪个花过这样的心思,又有哪个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过,这样不知好歹的就该关起来锁在家里头,好好地享用上一番,让他明白自己该是谁的人。
这样的手段他不是没用过,到最后,从被压迫到主动,再多的反抗也成了绕指柔,反而让他失了新鲜感,没多久就将对方弃如敝履。
海东麟无比惆怅地发现,对着潮生,他竟然半点狠心都下不去,一想到那些□□的手段和工具会落到那个青年身上,摧毁他的尊严,□□他的身体,让他那双清明透彻的眼睛蒙上灰暗的阴霾,他心里就是一阵剐心似的疼。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三十五岁的海东麟,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挫败。
一路上因为出神闯了两个红灯,海东麟才有惊无险地到达了江氏中医推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会看见潮生穿着那套青葱似的工作服为哪个大月复便便的男人做按摩的样子,却没想到会看见一个粗黑的男人挥舞着拳头像是要砸到他的脸上,顿时气炸了肺,直接上去就把对方掀翻。
海东麟一脸阴沉,浑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崔家父子即使不知道这人是谁,可是看打扮也知道非富即贵,江潮生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他们是谁?”
山雨欲来的语气让潮生猛地又想起了那晚小巷子里的场景,连忙拉着他说:“这是我妈,那我大嫂的爸爸和哥哥,一点小事而已,不是真要动手。”
这男人出手就要见血,崔家父子再不是东西也就是从他这讨了点嘴上的便宜,还没到深仇大恨的地步。
海东麟的眼神在崔强和崔天齐身上扫过,又看了眼潮生略带哀求的眼神和拉住自己的双手,沉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
海东麟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拉起了潮生的手说:“跟我走。”
他的手掌很大,粗糙而温暖,却因为过分用力而捏得潮生指节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