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荣怀揣着就任江西九江澎泽县县令的一纸文书出了福清县城。好友柴进带着林凤凤前来送别,但人早已走的远了。二个人站在城墙门外望着北去的路无限的感慨,就在他们返城之际却遇到了张小淑。柴进见了张小淑心中大喜忙迎上前去搭话,那林凤凤却犹豫不前不肯面见张小淑。柴进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张小淑看到林凤凤时心情却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一样沉重。眼前的这个女子风姿绰约,长相甜美难怪叶少爷对她这般有好感。好在,叶少爷现在离开家远走他乡了,井巧儿会安下心吗?回到叶府,张小淑就看到老太太坐在屋里哭个不停!她拴好马进了老太太的房间,井巧儿见了忙握住她的手:“怎么样,路上没交待什么话吧。”张小淑笑了笑:“说了,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在家好好照顾老夫人和少女乃女乃。”井巧儿松开她的手:“怎么样,我没猜错开吧。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已的老娘,娘,别哭了,这样会伤身子的。”老太太看了看张小淑:“我儿真是这样对你说的?”“是的,老太太。”张小淑走近她:“让你少哭,他说只要你有个好身体就是对儿子最大的爱。他在外也就放心了!”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井巧儿用手放到嘴边起身悄悄对张小淑道:“我这样不全是为了这个小媳妇,怕她心里难受,我过意不去,只好先比她早点哭了!”张小淑听了一下乐了。时光如梭,天气越来越冷。满树的黄叶落满了福清街头,一场雪过后,刚刚起床的井巧儿打开窗门透了一口气!她看到家人们正在院里挥舞着大扫帚清扫积雪,高兴的跑到院子里对着天空叫喊了几句。老太太正坐在自已屋门前的藤椅上笑容满面的赏雪,兰花儿站在身后给她梳理头发。当她看到井巧儿时候笑呵呵的说道:“你看少女乃女乃高兴的和孩子似的。”“是啊,好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花了。”兰花儿给老太太盘了个发髻,又别了一个金簪子说:“老女乃女乃的头发真漂亮,白发也这么少。”老太太心里很高兴说:“孩子,你可真会说话呀。怎么说,我也是一在把年纪了!对了,明天你就回老家长乐三山阜塘村看看吧!快过年了,在带上你这一年的工钱,买一些年货好好孝敬父母亲!”兰花儿高兴的连连应了几声:“多谢老夫人,让我给你捶捶背吧!”“这样也好,过完了年,别忘了在回来。”“行,我一定会回来的”兰花儿说完话就给老夫人捶起了背。这个时候,听的一声喊叫,老太太和兰花儿看到井巧儿滑倒在雪地上。二个家人忙上前扶住了她,给她掸了掸身上的雪。老太太吓的急忙站了起来,兰花儿跑过去:“少女乃女乃,你没事吧!”井巧儿摇了下头:“没事,是我不小心滑了一脚。这雪真好,天气不错,晒晒太阳也是个不错的享受。兰花儿,给我搬一把椅子过来!”兰花应了一声往层里跑!井巧儿坐在墙前晒太阳,感觉这样坐着无趣无聊,又让兰花儿从里屋取来一尺红线玩游戏!玩了一会翻红头绳,又取出一个手帕玩起了折叠小动物,兰花儿用手帕做了个小老鼠,井巧儿拆开后又做了个小燕子。玩了一会,井巧儿又想到了什么,忙对兰花儿说道:“快去后院把小淑丫头叫来和我们一起玩,别让她在洗衣服了。天冷,晚上烧了热水在洗。”兰花儿起身就要走,却见张小淑从一边走过来了。兰花儿向她招了一下手:“姐姐,少女乃女乃叫你呢!”“好,我这就过来了。”张小淑走到井巧儿身前:“你们玩什么呢?”兰花儿道:“叠猫猫。”到了中午,雪差不多融化完了,地上湿漉漉的引来无数个小麻雀在啄食。只要风一吹有了动静这些机灵的麻雀就一下飞起,越过墙头跳到树枝上去了。张小淑看了指着树上的鸟儿说:“这些鸟儿真自由,我要是和它们一样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多好!”兰花儿从背后捶了她一下:“别白日做梦了,人也没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呢!”“什么时候了”张小淑看了看太阳:“这天够蓝的,白云也漂亮!”兰花儿嘻嘻一笑:“你扶少女乃女乃进屋吧,我去火房帮着做中午饭!”张小淑点了下头走到了井巧儿身边:“少女乃女乃,咱们进屋吧!”井巧儿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老太太:“我不用扶,你去扶老夫人吧!”“行,我去了!”张小淑走近老太太:“老夫人,咱们进屋吧!”老夫人一笑:“今天的太阳好,我多坐一会儿吧。你帮兰花儿去火房做中午饭,把那条海鱼炖了!”张小淑也没在说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井巧儿突然感到胃口不舒服,并伴有酸水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她忙起身走到门外蹲子!老太太一见心里一怔,心想我家儿媳妇这是怎么了,难道受了风寒犯病了。回到屋里的井巧儿脸色有些苍白,吃不了几口又要往外吐东西,老太太一下慌乱了手脚,忙叫兰花儿端来热水拿来毛巾给井巧儿拭擦污物。吃不下饭,老太太只好让家人给蒸了一碗清汤打了二个鸡蛋让她喝。兰花儿喝了二口,没过多久又要往外吐东西,兰花儿也不知井巧儿犯了什么病,端着碗走到老太太面前,说:“怎么办,少女乃女乃吃不下喝不下。”老太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快去东院请高郎中”兰花儿放下碗跑走了!老太太又忙对张小淑说道:“快扶少女乃女乃进屋上床。唉,这孩子,怎么说犯病就犯了呢!”张小淑走到井巧儿身边把她扶进了屋!井巧儿躺在床上笑了笑:“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给我端杯开水来,我想漱漱嘴!”张小淑只好到外屋提了茶壶拿了一个杯子走进来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井巧儿用水漱了口放下杯子说:“就我这身子硬着呢,没事了,没事了!”说着就要起床下地,张小淑忙扶住她:“少女乃女乃,你吐的那么厉害,让人放心不下啊!”“没事,不就是胃酸么。这也没什么啊。”话刚说完听到屋外有人喊着:“少女乃女乃,老夫人,高郎中请来了。”张小淑向窗外看了看,兰花儿陪着一个头发灰白一身黑袍的男人走进院子里来!老夫人起身迎上招呼着:“高郎中过来了——”“是呀,叶老夫人在家啊。病人在哪里?”“是我家媳妇井巧儿病了,她吃了饭老是往外吐东西,胃酸吃不下。就在里屋,兰花快把人领进去。”兰花儿打了个手势对高郎中说:“请进吧,少女乃女乃在里屋呢。”高郎中背着一个红木药箱,拄着一个桃木杖。他随着兰花进了里屋放木杖放到靠窗的桌子上,又放下红木药箱,走到床前看了看井巧儿的脸色,坐了下去说:“躺好了,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瞧瞧。”井巧儿只好躺下把右手伸了出来。高郎中把脉后又让井巧儿把嘴张开伸出舌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老太太见他起身忙问道:“先生,我儿媳的病情怎么样,严重吗?”高郎中听了拱起手来呵呵一笑:“叶老太太,恭喜你呀!”“啥意思!”老太太还是犯迷糊!高郎中笑道:“少女乃女乃不是什么病,是她身怀有孕来喜了!”老太太听了眉开眼笑:“真的呀!呵呵,这下好了,我可以抱孙子啦。谢谢你啊,兰花儿,快去通知老管家,让他从帐房里取五两银子过来酬谢高郎中。”兰花儿急忙跑了去,到了帐房找到老管家取了五两银子!高郎中收了银子又开了一味药,说:“有时间去药铺按我这个方子抓药,保胎又健身,吃几天就好了!”“谢谢高郎中了。”“不用客气,我走了。”高郎中背起小药箱拿起自已的木杖走出了门。老太太把他送出门,又忙让兰花儿去药铺抓药!回到屋里,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坐到井巧儿身边,握着儿媳的手:“以后呢,你就安心的在家里养身子,什么活都不用干。”“娘,这怎么行啊!这样会把身子熬夸的,怎么说也要活动下啊。”“你呀,听话。家里有兰花和张小淑就可以了。”“那不行。我这样呆在屋里还不闷死了,在说了,兰花明天就要回老家阜塘村了。”老太太想了想:“这样吧,让兰花晚几天在走!”“娘,都说好的,可不能变卦呀!人家忙里忙外干了一年长工,好不容易趁过节回家探亲。在说了,我又不是不能动!说是怀孕了,也只是三四个月的时间吧。哪有这么娇贵,行了,让她回家探亲吧。一年多没有看到父母亲了。”老太太这才点了下头。兰花儿道:“我不能走,我还得照顾少女乃女乃。”张小淑拉住她的手:“这里有姐姐呢,还是回家看看吧。过了年,不是还要回来的么?”兰花儿听了张小淑的话这才应了一声。老太太对张小淑道:“你现在就去帐房,让管家把兰花这一年的佣钱算一算。算好了就给打包送过来。”张小淑应声点头。想到就要离开叶府回家探亲,兰花儿一夜睡不好觉,翻来覆去就是合不上眼。张小淑抱住了她,说:“这么冷的天,暖气都被你吓跑了!不就是回个家么,这样折腾不休。还让不让姐姐睡觉了?”兰花儿这才意识到自已犯了错,自已睡不着总不能影响别人不睡吧!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稍微安静了一些,说:“姐,我总觉得这样离开不忍心。少女乃女乃如今怀了孩子,而我这个时候却要离开叶家!”张小淑听了噗哧一笑:“少女乃女乃是有了身孕,不过才几个月。等她的肚子大了,细心照顾也不晚。你走了,这里还有姐姐呢,对不对。放心睡吧,明天一早赶路。”兰花儿道:“老太太对下人真好,工钱一分一文也没扣,还多给了半两银子。明天上街,给父母买几尺花布,在给父亲买一双棉鞋,在买几斤猪肉。”张小淑拍了拍她:“行了,街上的好东西多的去了,仅你买也是买不完的呀!睡吧,听话!”兰花儿被她一拍一挠感觉皮肤发痒格格笑了起来。张小淑道:“别笑了,让老太太听到了有些不好。快睡吧,明天好回家!”兰花儿嗯嗯了二声不在说话,张小淑侧过身面对着墙睡了去。没睡一会,鸡叫三遍,东方微微发亮!二个起早的家人忙着给炉子生火加炭,柴火点燃后升起一股青烟直冲云霄!把炭烧着之后抬入了屋子,忙完了炉火,家人又忙清扫院落,开始给马厩里的马喂草料!兰花儿回家心切,饭没吃几口就背了个小包袱上路了!她到了县衙街看了看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一些生活和过年的物品这才急匆匆的出了城直奔老家长乐阜塘村!兰花儿不敢走大路,翻山过河走小路直到太阳快落山回到了家里——阜塘村寨!奇怪的是,若大的一个村寨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围子上也没有守寨的村民,人都去哪里了呢?这里离长乐海岸只有十多里路程,一条大路直通海岸边,出海打鱼的村民起个早就可下海坐上小鱼船撒网捕鱼!寨子二边环绕着大小高低不一的群山,远远望去雾蒙蒙一片,风景也算秀丽!山坡上常年绿色的四季青还披着积雪,枝叶上悬挂的冰棱闪耀着迷人的五彩光茫!山顶的妈祖庙也没了香火,只有飞翔在半空的海鸟还在叫个不停!一切都很沉寂,连风儿似乎也没了力量!兰花儿不由的害怕起来,这里到低发生了什么事?她四下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路口干枯的水沟里有几只野狗在撕咬着什么,兰花儿的心一下提到了嗓门上!她折断一个粗细大小合适的树枝用石片削成一根长棍子向那路边的水沟边走了过去,一只狗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动了一下长耳朵,眼睛向这边溜了溜!这是只黑色长毛大狗,惊觉的发出了一声叫声!兰花儿拿起一块脚下的石块,一扬手扔了出去。一只狗被石块砸中汪汪叫了二声卷起尾巴就往山沟里逃,其余的狗经这么一吓也一个个跑掉了。兰花儿向前走了走,这才发现那几只狗撕咬的是一具男人的尸骨,身上的黑色衣服破烂不堪,棉花絮和碎布条到处都是,脚上的鞋子也没了,肚子也被咬破露出了肠子。鼻子也没有了,只能看到一排发黄带白的牙齿露着,头发松蓬蓬的沾满了草和泥。这情景如此让人恐怖,兰花儿不敢在多看一眼,只好眼视前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回过头的一瞬间,她又发现死者身边还有一堆黄土,人可能是狗从里面扒出来吃的。到了寨子门前,几只乌鸦怪叫着从堆砌的围墙上飞走了,远远的落在一个半山顶。寨门开着,地上到处是带血和折断的棍子,刀柄和鞋子。以往热闹的村寨如今却变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人影,没有烟火,没有家畜的叫声,每一家门都锁着,每一扇窗都关着。走过进寨的山路到了北边家族祠堂,这里有个又高又大的戏台,祠堂里供奉着观音娘娘。院子没上锁,她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石台上的香炉也歪倒了一边。平常这个时候,好多村民都在这里聚会听戏,族长们都会在祠里讨论一些仪式和祭祠活动。挂在那棵大树下的大钟也落满了灰尘,台子上是厚厚的树叶。这么冷的天,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呢!出了祠堂,兰花儿顺着小路来到了自家门口,家里没人,门上挂了一把铜锁但没锁死!她拧开锁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被人收拾的很干净,堂屋的门开着,地上有一个用来祭神的小炉坛子里面乌黑黑的是焚烧过的纸钱。一个被过烧过的馒头,一双筷子,一碟剩菜,还有一碗酒东倒西歪的摆放在地上。兰花儿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沉重的快要爆炸了一般。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父母亲都去哪里了,人呢。兰花儿焦急的东张西望努力搜寻到破解的答案,可是,除了这些空房子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她。兰花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走近了自已睡过的屋子,还好,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还在,柜子,桌子,衣架,还有放在床头的木箱。这红色的木箱是母亲的随同嫁妆,她舍不得用来装衣服留给女儿使用。靠近窗台的小长桌上还摆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那是叔叔从江西景德镇带回来的。为了好看,她特意用红色的丝绢布制作了一个月季花放在了上面,丝绢花上落面了灰尘。窗棂上的窗花早已残败,被风一吹哧哧乱响乱动。月亮从东方的上空升起来了,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可如今亲人不在家中,兰花儿孤独的,忧虑的,悲伤的坐在自已的床上。她突然喊一声“娘啊,你在哪里”跪倒在了冰凉的地上。她哭了一会,又忙跑过去把院门关好,窗门关好,无助的眼泪哗哗掉了下来!哭了一会,她抹了一下泪水:“不能哭,我要出去找娘,找我的亲娘回来。”她拉开院子的大门又一下犹豫了,该到哪里找自已的亲娘呢?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只有半空的月亮洒着让人感到寒意的光茫!兰花儿紧了紧身上的棉夹袄,又束紧了裙带,她心想,娘会不会在叔叔家里。去他那里看看吧,叔叔离自家也不远,走过一个巷子口,穿过一个弄堂上了一个坡。叔叔家就住在山坡上,平地上有几户人家,如今都是人去院空。兰花儿推开叔叔家的门失望的摇了下头,还是回自已家吧!她这个时候才感到又饿又渴又累,脚脖子走的又酸又痛,她只好扶着石砌的围墙慢慢往回走。下了坡走到巷子口,突然看到二个黑色人影向这里走了过来,一高一矮一会快一会慢,会不会遇到鬼了。兰花儿下意识的缩子,二只手扶住围墙,右手抓起一把沙子准备等黑影近前抛撒过去。快到眼前了,二个黑影停了下来,他们也发现了离自已不远的兰花儿。一个打着颤的声音说道:“喂,前面是什么人,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