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蓝惊云看着冷言诺站定,面上瞬间浮过一丝挣扎,犹豫,苦涩,沉暗……最后将目光移向冷言诺此时此刻正极为认真看着的人。
蓝枫本被众人围在一旁,只见冷言诺突然越过人群站于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笑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本就表情单一的他更是傻愣愣的不解的眼光更为清澈的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眼底余光瞟过蓝惊云,上前一步,不待蓝枫反应,便一手举起蓝枫的手,“他,你们蓝家新任家主。”一语同样贯透内力远远传了开去。
一语落,众人惊然,纷纷偏头看向蓝枫。
除了云堂弟子,其余弟子都露出不甚于然,一旁黑衣的蓝家暗卫领头人齐齐在蓝枫身上刷过一遍,他们身为蓝家暗卫,自然对蓝家人有所了解,于这蓝枫多少也有听说。
四位长老几乎同时上前,对着冷言诺,面色有些尴尬,“洛公子,这…。这蓝枫虽说也自幼习武,可是却从未入过练武堂,至于百家武,红门阵…。”大长老微微摇摇头,那表情就是说,你说谁不好,这蓝枫可是万万不行的。
蓝惊雨同样摇摇头,他身后两个儿子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蓝惊风却只是奇怪的看着冷言诺,竟也没有反驳冷言诺的行为,一旁的蓝惊云心也微微震动,原以为除了月流年不可能再有外人能近蓝枫身而安然无恙,没曾想……
甚至于那些之前闻听冷言诺之声开门奔赴过来的凤凰城百姓此时也微显诧异,还以为洛公子说的是谁呢,原来是这自小就被名医断言有自闭心志不全的云堂蓝枫。
冷言诺面对众人置疑,鄙夷…。依旧面不改色,相反笑得一幅睥睨众生之态,微暖的空气中浮过一丝躁风更让人某些深处狂沸的血液开始腾迈,总觉有什么大事发生,却又了然于心静,就那么回事儿,可就是心中隐有不安。
“想不想做家主?”冷言诺依旧举着蓝枫的手,对其轻声开口。
“……”蓝枫木然。
一旁的暗卫头领上前来,“别在这儿胡言乱语,快把令符拿出来,至于家主之事,今天也要给出个结果。”
冷言诺不理会那人,继续低声对蓝枫道,“想不想让你的父亲母亲不再被人嘲笑,想不想让你的父亲母亲不用日日于人面前苦作戏,想不想…。”冷言诺眼神一偏,扫向一旁的月流年。
月流年此时也很是震惊,接收到冷言诺的眼神,下意识的靠过来,低声道,“大哥,他行吗?”
“行,怎么不行。”一句话落,在谁也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冷言诺剑光在空中旋舞,一滴鲜红血珠顺着蓝枫的手指滴落于令符。
众人惊然于冷言诺的动作,然而下一瞬,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令符。
蓝枫的血竟然可以令令符发光。
而看着那发光的令符,冷言诺嘴角终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眼底余光瞟过蓝惊云,竟有佩服之色。
四长老,各堂主,众弟子纷纷看向蓝枫,又看向蓝惊云,蓝惊风与蓝惊雨看着蓝惊云的眼神几乎是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对方撕裂成碎片,他们在蓝家也可谓叱诧一生,竟在眼皮子底下放纵这么大一个隐患在眼前,这蓝惊云…。
蓝惊云此时却将目光看向他的儿子,不知何时,他身旁一位妇人悄悄走过来,握住蓝惊云的手,安慰一笑,“让枫儿自己抉择吧,我们,不能保护他一生。”
而只觉指尖一痛滴落一滴血,令牌发光的蓝枫引时却仍然是怔愕的,他站在那儿,身姿欣长,目光纯然,只是直直的看着月流年。
蓝惊风看着蓝枫,眼底闪过一抹流光,方才走上前,“纵然能滴血,可是蓝枫当真能堪家主之大任?”蓝惊风眼眸直视这个自小不爱说话,心性不全的蓝枫,那眸光看似只是平然无波,可是冷言诺却清楚的感觉到蓝惊风一瞬间释放出来的的内力,三尺之内弟子豁然散开。
此时的位置,冷言诺正居于二人之间,月流年紧靠着蓝枫,那一瞬间散发的内劲让月流年身子忍不住趔趄一下,蓝枫顺手捞住月流年,让其紧紧靠着他。
四个人,此时都不得离开一步,看似和谐以对,实则杀机滚滚,笼照暗云。
站在远处的楚浴染看着处于中间的冷言诺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她的内伤好了吗?偏头看向节使大人,却见其只是远观着看着冷言诺,竟毫无动作,眉峰陡然突冷,似乎要有所动作。
“王爷,”身旁一道低声……
下一瞬,那里已经没了红衣公子身影,节使大人朝红衣公子消失的地方看了眼,又看了眼冷言诺最终停住了脚步。
冷言诺此时正看向节使大人,那一刹慕容晟睿倾刻间所做的心里挣扎似乎就那样生生剖开被冷言诺看得清清楚楚。
这边只是极微小不引人注意的动作。
蓝家那几位暗卫头领此时都看着蓝枫这一处,他们身为蓝家暗卫头领功夫自然不弱,那一处强大的内力释放碰撞自然逃不月兑他们的眼。
原本见着蓝枫滴血启令,想要上前,谁知蓝惊风先一步上前,遂停住,只是看着蓝枫,如果连这点都抵抗不住,何来为他们家主。
四位长老同样看着四人,面色晦然复杂。
冷言诺在内力相抗衡下,扫了眼周围人,心中顿觉好笑,明明这蓝惊风身为风堂堂主以大欺小,偏偏却无人阻止。
“月流年。”冷言诺阻住体内内力涌动,对月流年传音入秘。
月流年此时已快支持不住,若不是蓝枫护着,早就吐出一大口鲜血,脑中闻听冷言诺言,同样传音如秘,不过相较于冷言诺,字音很散,“怎…。么…。了?”
冷言诺对着月流年朝蓝枫处努努眼神,“你懂的。”
月流年顿时一阵懊恼,一抬头却正见蓝枫的侧颜,那如天所凿冷清爽朗的下颚就这样直露自己眼前,那是一种宽容的,保护的永恒的姿势,一刹间竟美过世彰万物流芳民,月流年蓦的偏过头,似考虑良久,又似乎低低说了什么。
而月流年话落,蓝枫明显的身子微震,原本蓝惊风的内力一直散发却只是抵挡着亦无反攻,突然这一下,蓝枫的衣袖似乎动了,如水天一线的浅蓝拂过冷言诺眼前,直扫向蓝惊风。
蓝惊风正心有余悸暗道,这小子能撑这么久也算本事,却不料,人家根本谈不上“撑”,而是根本就未尽力,只这一扫,蓝惊风骤然后退,后退间,眸光一阴寒一扫,手中掌风凌烈扫出。
蓝枫却同样在衣袖挥向蓝惊风时,抱着月流年脚尖一点倾身后退。
那一刻风过流年,淡然干爽气息直逼鼻翼,冲进肺腑,月流年双眼迷茫,在睁开那一瞬,却已安全落地。
而随着之前蓝枫衣袖一挥扫向蓝惊风,同时也趋开了冷言诺,终于获得轻松的冷言诺亦不妨后退一步,这一步,正落下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某人温暖的掌心里。
那掌心里内力正源源不断送进她的体内。
此时冷言诺身后人人拥着阻着,白衣书生与云落又适时的护在了冷言诺身体两边,倒是无人注意到冷言诺与节使大人的小动作。
冷言诺虽说圣堂那日与楚浴染一样受了内力,不过也不算重,要做平常习武之人估计也得养个十天半月,可是她不过四五天就全然好转,这内力恢复之快连她自己都不禁咋舌。
不过这种其实内力雄厚可是夹在两大高手间起着内力传输过度作用的她还是有些吃不消,眼下,慕容晟睿的内力送得刚刚好。
而那边,蓝惊风一掌挥出,蓝枫闪过,巨大倾倒之势的掌风飘过众人头顶,直将远处府门口红墙穿破一洞。
“大哥未免下手太狠。”蓝惊云一步上前,怒声而吼,哪里还有平日里被老婆用菜刀追着砍一幅懦弱无能又居安不思的模样。
蓝惊雨见此,同样上前,“蓝枫未进练武堂,何来如此高深内力,莫不是暗地里偷学。”带着质问的话落,倾身上前与蓝惊云交手起来。
其身后两位儿子见此似感不好,身子毅然腾空而起,直击向此时正在空中与蓝惊云交手的蓝枫。
各堂弟子此时见此,也不知该如何相帮,见四位长老,蓝家暗卫头领都没有动作,还有节使大人,遂也只是眼观着,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才刚消停的天空中顿时又是飞光掠影,最外围的百姓也只得凛住呼吸,看着那些身影飘来飘去。
墙壁倒塌,脸色蒙尘,衣衫轻拂,猎猎飞舞……
那些黑衣暗卫目光至始至终都看着那蓝色身影,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武功高强者,而是心性极佳坚韧者,他们在等,等一位新任家主。
“蓝枫你抱着我对付他们三人太累,你放下我吧。”一直被蓝枫这个死脑筋的孩子抱着不松手的月流年终于于晕晕噩噩中冒出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
闻言,正躲过蓝惊风一掌的蓝枫凝视月流年良久,然后身子在空中一旋,眨眼间落在冷言诺身旁,将月流年交给冷言诺,“好好的。”话落,反手一抓紧随而至的蓝惊雨的两个儿子,蓝澄,蓝木,用力一掼。
“轰”又一面墙倒塌。
冷言诺接过月流年,刚想夸奖这孩子懂得“怜香惜玉”了,结果就见那蓝惊雨两名娇生生的儿被蓝枫扔于红墙泥瓦中灰尘满天,顿时变成两个落魄泥女圭女圭。
“卑鄙。”蓝枫说这话时,眉宇不动,还面色纯然的拍了拍手。
月流年此时正回过神来,就听着蓝枫这句话,偏过头,“咦,这家伙会说新词了。”
冷言诺看月流年一眼,有些好笑道,“你多在他身边,他会学到更多新词。”什么叫做解铃还要系铃人,这世间也有姻缘巧合的。
月流年正是解蓝枫的一味药,这蓝枫的自闭症,最开始她也怀疑过,屡屡试探,确实不假,可是一个自闭症孩子能学如此高深武功,能落脚于无息,冷言诺还是有些惊讶,惊讶于蓝枫在蓝惊风蓝惊雨面前的呆然木讷吐息沉重,可是更惊讶的是,这样一个男子是一个常年被老婆用菜刀追着砍的云堂堂主之子,那就更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事就有些意思了,加之云堂连续三年失利,不受别堂所待见,可是云堂内部弟子对云堂却依旧不离不弃……
眼见着蓝惊风已受重伤,可是依旧对蓝枫锲而不舍,蓝枫那挺俊的眉目终于出现一丝不耐,突然停子,走到冷言诺面前,拿过冷言诺手中令牌,直直的看着月流年,“它,我和你在一起。”
云落此时也不懂了,看着蓝枫,月流年脸却红了,本就生得唇红齿白,清雅貌美,这一红,顿时显得几分女气来。
冷言诺极为郑重的拍拍蓝枫的手,“放心,你拿了它,他…。”冷言诺一手指着月流年,“我作主了,他是你的,你们永远在一起。”
“好。”蓝枫一点头,像是个得到鼓励的孩子。
“洛言,你抛弃我。”月流年不满的瞥着冷言诺,以示图掩示那耳根后一抹红晕,心中努力提醒自己,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才不要跟五哥一样玩断袖。
可此时却有人不着痕迹的在蓝枫转身离开时,牵走了冷言诺那一双小手,手指在其掌心中轻揉慢捻,像是在呵护极其重要的宝贝。
这人…。真是,冷言诺的耳根也不自觉的红过一瞬。
见那一抹红,立在冷言诺身后扮作节使大人的慕容晟睿此时面色方才疏散开来。
他家诺儿的手不能碰别的男人。
“诶,什么叫做永远在一起?”月流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对着冷言诺小声咕哝。
“他为你开启神明心智,为你慧识人间百态,为你多字多句,为你学习人生百绪,为你突然心破云雾,为你…。”冷言诺调突然舒缓而轻柔,依然是男子声音可是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神荡漾又只觉深沉着迷的东西,一指带领着月流年的目光移向正走向蓝家暗卫首领与四长老的蓝枫,“为你,胜家主之位,所以,你要帮他。”最后几个字任重而道远落于虚无飘渺长天浩瀚处。
月流年一下子突然觉得心间无数条小溪荡啊荡,荡得心一阵乱麻,抬头间看向蓝枫,又看向冷言诺,撇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蓝枫此时终于在蓝家暗卫头领面前站定,一向呆板清冷的表情上突在极轻微一笑,将手中令牌举过头顶,“我是家主。”四个字同样携万千雄厚内力在空气中隐隐浮动,尾音穿荡在整个凤凰城。
早就与蓝惊雨停手的蓝惊云看向自己的儿子,自己“呵护”了二十年的儿子,这一刻,照他所想,又不照他所想的终究走上那一条路,一双往昔虚和的眸中蓦的升起一抹薄积水雾,似越过千山万水,携尘世风霜倾刻阻碍终断心释而碎。
没有人知道蓝家的孩子多么不易,没有人知道能护住一个健康的蓝家孩子更是不易,而更没人知道能护住自小心智本就异于常人的孩子更是多么艰难。
“蓝衍”
“蓝明”
“蓝智”
“蓝司”
三名之前与冷言诺交手的暗卫头领与一直立于一旁的另一名暗卫头领双手握拳高于头顶,单膝跪地,一声声高呼,“携蓝家暗卫拜见新任家主。”
声音如柱,气势抵天。
天空中阳光直洒,照亮这一处,阳光中似有某些东西突然又散开来,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直击蓝家人心底。
四位长老见此情形,终于无奈一声叹,也罢,蓝子已死,蓝枫至少是蓝家人,能得蓝家暗卫头领承认,不至于引起内部动乱,也是好事一桩。
可是有人悲来有人喜,蓝惊风在弟子的搀扶下,看着蓝枫,看着蓝惊云,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一刻,一双眸里竟然平染多许悲伤。
蓝惊雨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最终两手负后,结局已定,还能说什么。
……。
蓝子之死,最终在蓝惊云的处理下,给了蓝家暗卫一个最好的交待。
蓝家长老部。
四长老,各堂主,蓝家暗卫头领,冷言诺,节使大人,以及新任家主——蓝枫端然而坐。
大厅里,气氛一下子有些沉然。
没有谈话声,就连呼吸都是仿若未闻,唯只听到喝茶,搁杯的声音。
蓝枫坐在上首,不在意这沉然气氛,反而目光跃出前厅。
“各位,如今就这入朝为官之事商议可否。”坐在蓝枫一旁坐位上的节使大人总是挂着那样看似热情又云虚雾实的笑,此时一开口方使客厅气氛轻松下来。
四长老看了眼上首的节使大人,又纷纷将目光移向对面坐着的冷言诺,此时他们再不怀疑冷言诺就当真是傻子,似乎从这洛言一入凤凰城,圣堂毁,雷堂主死,蓝子死,蓝枫任新任家主…。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似被一只无形手安排得整然有序。
蓝家该有的动乱几乎也是在她的帮助下平息,所以眼下他们看向冷言诺的目光说不上怨恨,亦说不上感激,总之颇为复杂。
在蓝惊风终于憋不住要起身时,冷言诺方才起身,对着上首节使大人一笑,众人看向二人间笑容,竟然觉得二人目光交汇中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冷言诺缓步踱至大厅正中央,眸光一扫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四长老身上,“几位长老亦不用怀疑我,若不是蓝家主死这前,告予并交予我这令符告诉我非蓝家人不能启令,我又怎能得知,于蓝家,我可没有半丝坏心…。”冷言诺话落巧然一笑,这一笑竟平添几分女子的柔媚,“本王妃亲自来蓝家招良贤入朝,想必蓝家各位长老不会再怀疑朝廷之心了吧。”一声出,满厅静若雅然。
如石子突落平湖,声响,涟漪,却又安静于无声。
这…。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明明前一刻还是男子。
众人,除了蓝枫与上首的节使大人全部不可思议的看向冷言诺,“你…。”
“本王妃奉璃王之意前来,当然要准备充足,怎么样,各位长老,当家人,可有话说。”
大长老当先起身,脑中瞬间蹦出三个字,“璃王妃。”
“没想到,本王妃居于京城,看大长老表情竟也有所知。”冷言诺笑,语声清灵如雅乐。
“不过,本王妃绝对没要戏弄各位的意思,女子出门,总归是不便的。”冷言诺话落,语声突然微冷,“但是,在此之前,本王妃还是要送一个大礼的,在坐中,有人听消息也该听够了,可以去地狱报道了。”话落,身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