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颜写的辩护词最终得到了白乔的赞许,她由衷的说:“写的真不错,到时候辩护就用这份了!”说着让她的秘书拿米颜的手稿去打印。
到了上庭这天,米颜一大早就起来,虽然她只是助理辩护律师,主要辩护律师是白乔。可一来因为辩护词是她写的,二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作为律师出庭,虽然可能根本都用不到她说话,不过她已经非常兴奋。
不仅她高兴,连王姐都为她高兴,早餐饭桌上特意准备了油条和鸡蛋,米颜笑说:“王姐,我又不是考试要得双百,吃这个没用的!”
王姐说:“谁说没用,有用的,有用的!”
蓝兆东却在吃饭的时候拿了一支派克笔出来给米颜说:“这是我第一次当律师时候的礼物,送给你,祝你好运!”
米颜高兴的接过那支笔,是一支黑色老式钢笔,笔帽上刻着蓝兆东的名字,精致大方,她非常喜欢,好好的保管起来。
连爸爸和姥姥姥爷都打来电话,祝米颜上庭顺利。米宗沛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你妈妈也会替你高兴的!”米颜眼泪差点出来。
吃了饭蓝兆东跟她一起去法院,白乔已经在了,可是脸色看起来却非常的差。蓝兆东问她:“怎么了?”
白乔说:“早上起来有点拉肚子,可能是昨天吃坏东西了。”
蓝兆东关切的问:“怎么会吃坏肚子?吃药了吗?还能坚持吗?”
白乔笑说:“没有问题,你还不信我!你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有次咱们模拟庭审,我当天发烧,咱俩还不是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
蓝兆东说:“那时候年轻,现在哪能跟那时候比。”
白乔也颇为感慨的说:“是啊,而且今天你旁听,并不是跟我并肩战斗。”
米颜听到“并肩战斗”一词,不禁看了看蓝兆东,只见他脸上倒没有什么感概,而是不断给她鼓励的眼神,她又放下心来。
庭审快开始之前,任家夫妇到场,蓝兆东去应酬他们。
朱莉和黄迪然居然也都来了,米颜知道是来支持自己的,又兴奋又不好意思。今天这个助理辩护的资格也是蓝兆东特意为她争取,基本上就只是亮个相,是蓝兆东为了替她赢取资历。可是好朋友们居然都专门到场为她打气,她一边感动一边又下决心,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黄迪然说:“我哥本来也想来的,不过这场庭审并不对外,我是法律系学生才能进来。”
米颜说:“没事没事,回头记得让他帮我多做两身衣服就好了。”
白乔在旁边闭目休息半天,听到周围这么热闹,突然睁开眼睛语气轻飘飘的说:“小米这阵势,真是众星捧月啊!”
朱莉故意大声说:“那可不是,米颜是我们的宠儿!”
白乔不再说话,重新闭目。米颜继续跟黄迪然和朱莉小声的开着玩笑,快要开庭之前,坐在米颜旁边的白乔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服,米颜转头看她,只见她满脸是汗,面色苍白。米颜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白乔很虚弱的说:“我肚子疼的不行,可能撑不下去了。”
米颜一阵紧张,连忙叫蓝兆东,白乔却已经跑去了洗手间。他们一行人都跟去洗手间,蓝兆东站在外面问:“白乔,你到底怎么样了?”
只听里面说:“我可能不行了,你让米颜上吧!”
蓝兆东皱眉头,快速的去跟当事人任先生夫妇商议,完了又回来问米颜:“你可以吗?”
米颜非常迟疑,说不出话来。蓝兆东说:“不要紧张,今天不过是常规的背景调查,没有吃重的辩护部分。而且从你写的辩护词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你应该很熟悉了,我对很有信心!”
米颜看向蓝兆东,之间他眼神非常笃定,她的心静了下来,信心也有了,到底对着他,狠狠的点了点头。
庭审开始,米颜不停的深呼吸,到对方律师开始陈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沉静下来了,完全跟得上对方的思路,也知道自己一会儿要说什么。
对方律师陈述完毕,审判长说:“请辩护代理人陈述!”,米颜看了看观众席,触到蓝兆东充满鼓励的目光,她很是安心,于是开始说:“审判长好!各位大家好!”可是说完这句,她忽然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于是她去翻看那份辩护词,可是纸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她又去找自己的手稿,这才想起来,手稿被白乔的秘书拿去打印,根本没有还给她。
她看了看审判长,又看了看下面坐着的蓝兆东诸人,只急的满头是汗。再次命令自己凝神看向那份打印出来的辩护词,可是上面的字迹全无规律的浮动起来,根本无法组成字句。而她心里乱的要命,一句话也想不起来。蓝兆东和其他人在下面显然也是非常着急,不知道米颜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有朱莉对着米颜不住的做口型:“冷静!冷静!”
审判长再次说:“请辩护人陈述!”
可是米颜无论如何冷静不下来,急的满脸通红,眼泪都要下来,终于在眼泪滴下来之前,她对审判长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起身快速离席。
米颜出了法庭,眼泪已经流了满面,身体抖动的厉害,她可以想象庭内此时的混乱状况,蓝兆东一定对她失望透了。
朱莉和黄迪然追了出来,米颜爬到朱莉肩头放声大哭,朱莉搂住她说:“没事,没事,我们回家!”
黄迪然在一旁焦急的问:“米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辩护词不是你写的,怎么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莉吼黄迪然:“你给我闭嘴!给你车钥匙,去把我的车开来!”
黄迪然不敢再说话,只有乖乖的听从朱莉的吩咐,车子开过来,朱莉抱着米颜上车,一路回到了米颜自己的家,是她的坚持。
到了家里,米颜就回到自己屋里,对朱莉和黄迪然说:“谢谢你们,回去吧,我想自己待着。”
朱莉说:“没事,我跟小黄在外面陪着你。”
米颜点头,蜷缩着躺回自己的床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满脑子都是蓝兆东失望和震怒的脸庞,绝望的感觉一阵一阵的上来,她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正当她非常无助之时,忽然听到外面蓝兆东的声音说:“米颜!出来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台词跟她大二那年一模一样!米颜的心刀割一样难受!
“蓝兆东,你够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都没有发现她患有严重的阅读障碍症吗?”朱莉的声音比她老板的声音还大。
米颜一个翻身下床,打开门制止朱莉,“不许你说!”
蓝兆东脸上的表情由震怒到震惊,看了看米颜,又看了看朱莉,颇有些茫然的问:“你说什么?”
米颜再次对朱莉重复,“不许你说!”语气里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绝望。
朱莉不看米颜,只是对蓝兆东说:“她大二那年那件事你一定还记得吧?”
蓝兆东当然记得,米颜也记得。
当时米颜17岁,是跟着蓝兆东的第三年,头一年她刚刚在他的辅导之下考上名校法律系,他以她为傲,尽管她并不喜欢法律,可是仍然一直为了他的期望努力读书。为了让米颜以后的路更顺,蓝兆东动用一切手段为她铺路,这一次是东升律师事务所赞助她所在的法学院举行模拟庭审大赛,蓝兆东一心期望米颜能拿冠军,为他争气,也为她自己赢得资历。
米颜为了讨好蓝兆东,日夜不停的读书,庭上陈述词写了一遍又一遍,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决赛,可是后来那天的情景跟今天一样,她到了庭上,忽然看不懂手边材料的黑色铅字,脑子也变的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样当着蓝兆东和学校领导还有业界名人的面,退庭离去。
事后蓝兆东异常震怒,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跟他顶嘴,说因为我不想再按着你的想法做事了,我受够了,我能不能请你以后不要再管我。
“我有朋友是学心理学,我咨询过他们,他们说米颜的情况可能是阅读障碍症。我后来拉着她去看医生,医生确诊确实是阅读障碍。我让她告诉你还有她爸,她觉得不是大事儿,不愿意跟你们说,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朱莉语气平静的对蓝兆东说。
蓝兆东问米颜:“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颜失声吼道:“你不要听朱莉瞎说,根本不是什么阅读障碍!就是因为我怕,我恐惧,我心理素质不好!我是个胆小鬼!”
朱莉说:“你别嘴硬了!你最近一段时间吃了多少苦,为了能够阅读,你只能把文献一字一句的抄写下来,每天夜里都熬到半夜才睡。上次白乔把你笔记本弄湿了,你几乎熬了一夜才重新补好吧。医生说过这种方法可能有用,你就真的傻乎乎的用这种方法,你说你是何必?我早就跟你说过,工作不是必须,学习法律当律师更不是必须,你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米颜哀求道:“朱莉,你别说了!”
朱莉看了看蓝兆东,说:“行,我不说了。小黄,我们先走!”说着拉黄迪然出门。
黄迪然临出门前还不忘说:“米颜,我觉得朱莉说的特别对!你画画那么好,去画画好了,或者去当模特儿!”
等到他们出门,蓝兆东过来要拥抱米颜,米颜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怀抱。蓝兆东异常难受,此刻他所受打击并不比她小。他说:“米颜,对不起!”
米颜原本恼怒,可是他一句对不起却让她的全部委屈都涌上心头,她禁不住大哭,边哭边说:“是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期望那么大,费尽心思想让我多学东西,为我营造漂亮资历,还想让我帮你管理律所,可是我却这么笨,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是个没用的人!”
蓝兆东心疼又自责,伸手帮她擦眼泪,可是再说不出一句话,除了“对不起”,其他的话说出来都成了借口。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发现,她和他之间,原来是有这么大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