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起床,叶知行就没在屋子里看见周昀仁。
小孩子平时起的就早,但还不至于六点之前就从床上爬起来,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过劳累也是不好,想了想,他决定早饭时多提醒他几句。
今天有公开课要上,在衣柜里挑选了半天的衣服,最后还是穿了一套中规中距的纯棉套装,全白,皮带勒的腰越发的窄,从背后看这身材与模特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穿戴完毕才准备去洗漱,结果一进门就瞧见蹲在一盆子泡沫跟前的周昀仁。
“一大早的你做什么。”洗衣服不是有洗衣机么。
叶知行爱干净不假,可除了做饭也不太擅长家务,他和周昀仁的衣服大多时候都交给洗衣机处理,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不买贵重衣物的原因。干洗店,他总觉得不在自己眼皮低底下洗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先生……我,我裤子脏了。”小孩红着耳朵,一脸的羞臊。
“哦。”叶知行瞧了一眼,据目测偌大的大木盆里只有一条小内裤,莞尔一笑但很快收敛,“洗完了就赶紧出来吧。”
周昀仁见他并不多问,如蒙大赦。十几分钟后拎着拧干的内裤到了院子里,东看西看,不知道往哪里晒。
“这儿……”叶知行拿着本书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样子,摇啊摇,给他指了地方,老太太的院子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花草,只有一小片地带挂了晾衣绳。
“喔!”
“先生,今天早饭我们吃什么?”刚搬来行李都还没有收拾清楚,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
“豆浆油条怎么样。”
“行!”
周昀仁痛快答应,麻溜地进屋穿鞋子找书包,看课表把今天要用的书都装进去。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带许多书,有些都不是上课用的,全是为了完成小霸王学习器布置的任务。出来时,叶知行已经拿着钥匙在手指间甩了好几圈。
走出院子,周昀仁走在后头,负责把院门锁好,就听见叶知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恭喜,第一次遗=精,嗯,长大了。”
周昀仁:……
皇太孙殿下上课星期刚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被老师毫不遮掩的描述青少年生理变化的课程雷的七荤八素没缓过气来,结果今天一大早就发现裤子湿了。这会儿听到叶知行这一句恭喜,整个人迅速就蔫了下去。
“哎,你该高兴才对,你虽然发育晚了点但幸好没有什么问题,可喜可贺。”
周昀仁低头捂耳朵,抬脚就往前跑——羞死人了!
叶知行慢悠悠的走在后面,手插兜,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临分手,周昀仁站在十字路口这边,叶知行站在那边,对看了好几眼。
“先生,你今天……”为何穿的这般风骚?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话给含在了嘴里。
“会晚点回,你放学了先去买菜,等我回来做饭。”公开课什么的,上课时小事,事后的总结才是麻烦。
周昀仁莫名就有些提不起劲。
“章远远,请教你一件事。”皇太孙殿下从小就是孤独的,皇爷爷会指定一些同龄人做他的朋友,但没一个敢真的拿他当哥们,每天恭恭敬敬的相处着实没趣,有些苦恼他也不知道对何人诉说,这辈子好不容易能像普通百姓那样生活,可朋友还是少。想来想去,他只能问章远远。
“嘿,我说你小子说话能不这么官方吗?”章远远拿瓜子扔他,把凳子挪过来八卦,“你终于有事打算求我了?快说快说,看上谁了,想泡妞了?”
周昀仁无奈的伸手拍开他欠扁的脑袋,“就是……就是有关上次林老师讲的……那个……那个男生第一次……那什么……的问题。”
“哦,那个啊,怎么了?”章远远早就断定周昀仁是个闷*,笑着晃腿,帖过来低声问:“你终于也开窍了?”
“呵呵。”作为皇太孙,要与朋友讨论这种*实在过于大胆,可是也别无他法,“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早上起床便发现……”
章远远一拍桌子,“哈,我知道了,你做春梦了!”
周昀仁赶忙捂住他的嘴巴,“你且小声些!”他的一世英名啊,一世英名!!
“哎哟这有什么的,说吧你梦见谁了,告诉你这种事情不难理解,我第一次那什么的时候也是做了个,嘿嘿……梦见我们隔壁班的班花了。”章远远作为一个专业纨绔子弟,绝壁是思想和身体一起成熟的。
周昀仁一听这话整个人,立刻斯巴达了,他梦见的……是叶知行。
“快说啊,你梦见谁了?”
“没,没谁……就是一个人,挺漂亮,挺干净,挺高的。”
“哦,原来你的理想型是这样的。成,包在我身上了!”章远远兴冲冲下了保证就纠结几个狐朋狗党跑了出去,那架势跟下山抢亲的土匪简直没有两样。
“哎,我不是……你回来!”周昀仁刚想解释自己并非要与他们几个同学一样找个女生谈甚么恋爱,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唉。
一整天,周昀仁都沉浸在自己把救命恩人当做意=yin对象的打击中,萎靡不振,面色阴沉。放学后跟一抹幽灵似的飘着出了教室,章远远在后面喊他都没有听见,目不斜视地来到菜场买菜,买完之后才发现买的每一样都是叶知行喜欢吃的。而且,还算错了几块钱,白白便宜了卖菜大妈。
皇太孙殿下的脸顿时就黑成了锅底。
买菜这件事,叶知行教了他好多遍了,他本以为再简单不过。没想到,唉……做个寻常百姓也并不容易。
这时他还不知道,街对面一辆白色宝马里有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他好久,此刻才缓慢移开视线,与身边一双静若深海的幽黑眼眸突然相撞,面色一变,赶忙低垂下去,唯恐被对方看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四叔……”
“你说的就是那个孩子。”肯定的语气,厚重的嗓音,略带戏谑的口吻,这位四叔显然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许盛平早先就把周昀仁当做了猎物,若不是四叔许临意临时飞来荣城要办正事,他也不至于耽误到现在才找到三中。他这个四叔年纪不大,只三十岁出头,却是商场上出了名的奸诈狐狸,但凡被他看上的,落在他手上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不吐出三升血送不走这只嗜血鬼。他也不知怎么了,自己的这点小兴趣会勾起了四叔的兴趣,早知道他就不让秘书去偷拍周昀仁的照片,偏巧被这位看见,这把柄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之半年之内是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了,只好做足被压榨的准备,端看四叔怎么收拾他了。
“周昀仁……好名字。”
好名字,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也感兴趣想要自己出手了,还是真觉得是个好名字。许盛平十六岁第一次去酒吧就被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拐上了床,隔天醒来清醒过来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只敢给许临意打电话,许临意没骂他一句话,只找人把那个老男人打断了两条腿,当着他的面。
“你是许家的长孙,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心里明白。”当四叔斜睨着眼睛,对他冷笑着说出这句话时,许盛平一个反抗的眼神都不敢有。
“四叔,我们回吧。现在看看这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一时犯浑,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在许家,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许临意,别看许盛平现在明面上是个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但论起经商手腕,他心知肚明连四叔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他外公相当看重许临意,若不是有碍于他与自己女婿的关系并不太好,早就把人招揽在自己名下。
“哦,你的心思倒是变得快。”许临意的五官虽说偏于儒雅,甚至算得上清秀,可只要嘴角下垂,眼神一冷,面容便不由得冷硬几分,看着极不易亲近。深深的看上你一眼,就能让人腿肚子转筋,有种被狂猛野兽盯上的错觉。
许盛平此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讪讪地抹鼻子,“四叔,我是喜欢男人不错,可也只是喜欢罢了。最迟三年,自然会找个适合的女人结婚,您放心吧,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了。”
言下之意,他就算现在真的看上了睡,那也只是玩玩而已,不值当四叔拿这事儿当回事。
许临意的唇边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来,眼神却依旧讥诮,“如此,你记住此刻这番话。”
“当然,四叔是我的榜样,我是不会让您和外公失望的。”
“回去吧。”
许临意原本对许盛平就没有多少在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对他构成不了多大威胁。当年那件事他也只是顺手帮忙,提点他一两句不过是为了不损伤许家的面子,若不是家里老爷子嘱咐他来看看许盛平资质怎样,他这一趟都是不会来的。
不过,似乎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脸青稚,举手抬举却透着一股精巧雅致的小家伙,他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梢。只可惜,年纪太小,看过也就罢了。
把许临意送回下榻的酒店,许盛平坐上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走,回去!”时间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小孩子回家了没有,要是回到家今天这功夫又都白费了,不然下次直接上他们学校门口堵着?自从上次远远看见这小孩一眼,他就跟魔障了似的,心里痒痒的不得了,不得到手玩一玩估计觉都睡不好,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他,眼下却没那个时间玩什么爱情游戏,于是一狠心决定干脆找个机会直接弄上车,下点药,吃完了事。
身边跟上来的许刚嘿嘿一笑,“少爷,这事其实再简单不过,您交给我办,保管让您满意。”
“哼,就你那点伎俩……行吧,下手轻着点。”
“您先回别墅,顶多两小时,人一定送到。”
许刚这人是许盛平的远房堂弟,从小就不学好,偏偏家里还宠溺的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大学勉强混了个文凭就看上许盛平身边秘书的位置,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真本事,可这打杂也是要水平的,他投其所好谄媚有道如今也坐稳了秘书的位置,还很得许盛平喜欢,好些不方便亲自出面的事儿都是找他干。
拉皮条什么的,也干过不止一回了。
这次倒是胆子大了些,不过想到有乙醚手帕在手,弄昏一个初中生自然不在话下,就自告奋勇地接了茬。
话说周昀仁买完菜就该乖乖听话回家,可他今天不是别扭么,心里郁闷,走着走着就到超市里逛了一圈,脑子乱也不知道买什么,促销大妈给他什么他就往篮子里扔,最后结账一看,完了,钱没带够!
皇太孙这下糗大了,红着脸把东西一样样往外拿,还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拿多了,对不起。”
从超市里逃也似的出来,天色已然擦黑,叹了口气,认命地背起书包回家。手上的东西很重,越走越走不动,慢吞吞移动到新家小区门口的小公园,迷迷瞪瞪就看到前面有两个男人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好奇地走近了几步,心想别是损害公物的,瞪大眼睛仔细一看……一张脸登时绯红,转身就往外跑,呼哧呼哧不带喘气的。
捂着胸口一路乱冲,心跳紊乱的不得了,周昀仁的三观被颠覆的倒了个了,口里不停地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也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男人喜欢男人也是正常的吗?男人喜欢男人也是合乎礼法的吗?男人……也可以……亲吻男人吗?
无数个问号塞满了脑子,周昀仁就觉得自己要疯了,想要马上回到家用给自己浇一盆冷水,以至于当眼前忽然冲出个人打算拦住自己时,根本没有及时反应。
“唔……”
许刚阴测测地一笑,把人搂住往车上一扔,对着司机挥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