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达盯着那鼓囊囊的钱袋子,双眸放光,低身想要伸手,但随即缩了手,摇头,“不行,我不能跟随小爷,我家娘子身子骨不好,需我照看,而我爹娘走得早,把妹妹托付给我,让我必须照顾妹妹,直到她出阁,我若今日应了小爷,便是对不住爹娘,便是大不孝。”
巫凡听了宁达的话,眼神更冷,“你要知道,依小爷的身份,别说花钱买,就是小爷直接带走又何妨,谁又敢说什么?”
“小爷身份尊贵,岂会为乡野女子坏了名声?我妹妹虽然有些姿色,但是绝比不得城里那些千金小姐,还望小爷您放过她。”宁达站直了身子,鼓起了勇气,横在巫凡与月幽兰之间。
巫凡突然笑了,“有趣,小爷现在对你也刮目相看了,你们这对兄妹都很有种,这世上没有几个敢跟我对着干,曾经有,你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吗?”
月幽兰看出巫凡的笑眸中已经带了杀气,她不能让无辜的宁达送命,急忙上前一步,站在了宁达身前,正想把心一横说“我跟你走”,宁达的妻子却开了门,走了出来,她走得很慢,脸上的表情很怪,而且,她换了套衣衫,那衣衫极为华贵,让她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再是乡野村妇,而是富家贵女。
月幽兰心中叹息,难怪,这妇人如此大度和气,那份担当,那份从容,本就说明她良好的家教和出身。
她为什么会出来抛头露面,难道她与巫凡是旧相识?
巫凡的目光有些迷惑,随即震惊,他的表情石化了,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玉瑶琳?”
玉瑶琳,宁达的妻子,对着巫凡优雅施大礼,“凡女瑶琳参拜幻尘公子。”
“果然是你,你竟然躲到这穷乡僻壤,难为你了,他是谁?还有她?”巫凡的手指向了宁达和月幽兰。
“我的夫君宁达,那位,自然是我的小姑宁悦,我身子一向不好,我小姑常去山中采药,昨日回来的晚,冒犯公子了,公子恕罪。”玉瑶琳起身,“当年宁达仗义,收留了失足落崖的我,我与他日久生情,便嫁给了他。幻尘公子,目下无尘,心中更无尘,如小姑这般的凡女怎能服侍得了公子,公子这次眼拙了,我小姑绝非幻天殿所想要的那样的人。”
“瑶花呢?当年你不是带着你妹妹瑶花吗?她在哪里?”巫凡的注意力似乎不再关注月幽兰了,但,他提起“瑶花”,让月幽兰耳熟,这个名字,不是月幽隐让她使用的吗?
瑶花有个尊贵身份?!
怎么会这么巧,她出山,躲避巫凡,求救之人竟然会是“瑶花”的姐姐?
玉瑶琳眼中隐隐有泪,神情有些悲愤,巫凡眼瞳收缩,抿了抿唇,“死了吗?”
“我背着瑶花拼命逃,那些人紧追不舍,瑶花被吓着了,病倒了,高烧不退,我遇到一个好心郎中,将瑶花暂时托付给他,待我安全后再去找郎中,结果却发现那郎中被人毒死在家中,瑶花却不见踪影,我也不知道她死活。”玉瑶琳垂下眼眸,嗓音低沉,这段往事应该是她心底的伤疤吧。
“到底还是避不开你们家那场莫须有的劫难吗?”巫凡叹息,目光中多了温暖,“不过,能见到你平安,也算是一种安慰,你要不要随我回京,我会安排好你们一家人的生活,断不会让人打扰你们。要知道,时过境迁,好多事情已经都不重要了。”
“不必了,我喜欢这里的与世无争,瑶花在这附近失踪,瑶花若活着,我们也容易见面,若死了,也一定葬在附近,我在这里也能安慰她,使她安心。”玉瑶琳想也不想拒绝了巫凡,“别再来搅乱我们平静的生活,我真心不希望再见到你们,你们只会让我一遍遍想起悲惨往事,我这一生,因为你们失去了所有亲人,够了,放过我们吧,放过我夫君和小姑,就算我求你。”
“是吗?是吧,应该是这样,好,我答应你,我会暗中帮你寻找瑶花的,她也许没死也说不定。”巫凡说着,一步一退地走了,都没再看月幽兰一眼,也不知是否相信她是宁达的亲妹子。
巫凡心思乱了,愧疚离开,至少让月幽兰暂时获得了平安。
月幽兰暗道一声“侥幸”,她奔到玉瑶琳面前,双膝跪下,“多谢嫂子及时相救。”
“救你,就如同救了我的亲妹子瑶花。”玉瑶琳抹了一把隐忍多时的眼泪,突又板了脸,“不过,我对你先前的说辞感到些疑问,你跟我进来。”
宁达也想跟着,却被玉瑶琳推着阻在了门外,“去大门口守着,若幻尘公子去而折返,就喊一嗓子。”
玉瑶琳定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从刚才玉瑶琳与巫凡的对话中可以听出,玉瑶琳相当熟悉巫凡,以巫凡的身份,绝对不会对寻常的修道女子感兴趣。
果然,玉瑶琳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跟我们撒了谎,你以为我们人善就被人欺吗?”
月幽兰哪里再敢狡辩,她抬眸望着玉瑶琳,“嫂子,我确实没有完全说实话,实在是此事不好言明,我在山中隐居多年,昨日,唯一的亲人不知情由被杀,我本想趁夜色出山,摆月兑麻烦,谁知却碰到巫凡。”
“那么你说你到底是谁?能引起巫凡注意的人实在是不多,他是巫神之子,这辈子也只会对巫神的话听进去一二,连皇族的人都让他敬他惧他。”玉瑶琳望着月幽兰,“你与巫神有关系吗?巫神见过你吗?”
玉瑶琳的眼神内有着一丝怜悯。
月幽兰轻咬贝齿,摇头,心里想着玉瑶琳与瑶花的关系,想着月幽隐的吩咐,斟酌着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
“很为难?但你若不实言相告,我与夫君便护不了你,你要知道巫凡未必尽信我言,你若出去,定会落入他手,若你是巫神想要的,他会将你送到巫神面前。”玉瑶琳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月幽兰,目光有些冷淡,有些虚无,有些沧桑,有些悔恨。
“嫂子不希望我被巫凡献给巫神?巫神在凤国人心中不是至高无上的吗?”月幽兰没有回应玉瑶琳对她身份的追问。
玉瑶琳神色冷淡了下来,“是这样没错,巫神主宰着凤国,我怎能不敬畏,你也是很敬畏巫神,对吧,那你还逃什么?”
“但你不让巫凡打扰你。”月幽兰试探着。
“是,那又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敢对我说出你的真正身份?”玉瑶琳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那声音让月幽兰心中一阵阵发紧。
终于,月幽兰下了决心,“嫂子,说实话,我也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份,我师傅临死前都没告诉我真正的身份,只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你知道她平日叫我什么吗?”
“叫你什么?”玉瑶琳挑眉,眸子里的幽光更深邃了。
“她叫我——瑶花,可是我刚才听着你和巫凡说的话,却没有一点印象,而我师傅说我自出生就在山中,从没出过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幽兰决定冒险冒充“瑶花”。
月幽兰知道自己很无耻,但是她却可以得到玉瑶琳的倾心庇护,巫凡对玉瑶琳心中有愧,他绝对不会为难玉瑶琳,而依她观察,玉瑶琳绝对不会暴露她是“瑶花”这个秘密。
另外,她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月幽隐放任她独自离开,或许就是笃定她一定会成为“瑶花”。她虽然不想用这个身份,但是局势迫使,也不得不顺势而为,观察其变。
玉瑶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来到月幽兰面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探向月幽兰的耳朵,月幽兰不自觉地偏了一下头,玉瑶琳退了一步,望着她,眼泪奔涌,激动万分,“瑶花,真的是你吗?你没死,真的吗?可是,你为什么不记得姐姐?”
玉瑶琳上前抱住了月幽兰,月幽兰迟疑着,然后推开了玉瑶琳,“我真地不记得你说的事,我只记得在山里面跟着师傅求仙问道,练武强身这些事。”
“不记得就不记得,你耳后的胎记说明了一切,你知道吗,那记号只有有月家血脉的人才会有,我们的娘是月家人,所以我们也有,你看我……”玉瑶琳掀开耳际的发丝,让月幽兰看。
一个淡红色的弯月形胎记赫然在目。
确实,她也有这样的胎记,慧明也有,她也曾经听慧明谈及此事,慧明还告诉她切不可让人发现她的胎记。
原来玉瑶琳和玉瑶花是月家女子所生,也都有那个胎记。
从血缘上说,玉瑶琳的确是月幽兰的亲人。
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吗?
“瑶花,啊,不,不行,你绝对不能对人说出这个名字,你就叫宁悦,知道吗?”玉瑶琳将月幽兰紧紧搂住,“瑶花她死了,宁悦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远离巫神,也千万别让巫凡知道你是瑶花。”
月幽兰虽然不知就里,但还是点头,玉瑶琳满意笑了,笑中带泪,“你知道吗?当年我们宣平王府三百多口人全都死了,就因为巫神说玉家的府邸上空有紫光,是妖邪之气,会危害金天氏凤家的江山,当年,巫凡七岁,你五岁,他对你甚好,又不太明了巫神和皇族的意思,悄悄跑来找你玩儿,无意中说了,爹娘才让人带着我们姐妹两个慌忙逃命。”
月幽兰默默听着,心中疑问更多,月幽隐不是说“瑶花”身份尊贵吗?不是说她的身份若被承认,她就从此自由安全了吗?
巫凡刚才让玉瑶琳回京,但也没有说没危险,不是吗?月幽隐为什么想要她冒充玉瑶花,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月朗的主意?
“我都不记得了。”月幽兰微微一笑。
玉瑶琳看着她的笑靥,柔声道:“你可真是美,你知道吗?当年你降生,娘亲就说你美,后来你大些了,皇族的人见了你,都说你更像月家女子,更像娘,刚一见你,我就绝对异常熟悉亲切,原来是我的亲妹妹。”
怪不得月幽隐让她扮作瑶花,瑶花与月家女子本来就很像,说她就是瑶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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