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也是略懂穴位的,他愕然问道:“老先生,这不是让我儿的血流加速,那毒性……”
“放心放心。”老郎中胡须一翘一翘的,他神神秘秘拿出了一个陶罐子,打开了盖子,伸手进去,手里抓着黑乎乎的东西,云欢颜一见,就恶心了,差点呕吐。
“这是什么?你要我儿吃这种恶心虫子?”月夫人面色发白,怒道。
月幽兰却明白了,那老郎中手中的是水蛭,水蛭吸食人血,这水蛭放到伤口处,加速过的血从伤口处快速流出,水蛭吸食,更会加速毒素的流出。
“非也,只是多让他流些血,毒出来的也快,夫人担心少爷,就命人多准备大补汤好了,勿恼勿怪,你就放心瞧着吧。”老郎中将好几个水蛭放在乌黑伤口处,他更拿着刮刀将伤口扩大一些,也不顾月幽隐昏迷中仍疼得哼了几声。
月夫人急得直跺脚,月朗却默许了老郎中的治疗方法。
云欢颜吓得花容失色,直哆嗦,月幽兰小声安慰,“少夫人,那是水蛭,水蛭会把毒素吸出来的,有人中了蛇毒,也是这般治。”
老郎中听了,冲着月幽兰赞许一笑,“这小丫头倒是有些见识。”
老郎中将掉下来的水蛭塞到另一个小罐子里,又重新补充,直到月幽隐伤口处流出的血是红色的。
“好了,还要把这大补丸先吃了。”老郎中很有个性,也不让月朗过目,直接将药丸塞进月幽隐嘴里,“我保证,明天早上就会醒来,脑子也依然灵光,我这两日就呆在你们府里,要是他真好了,你们可要他给我这个孤老头子养老送终。”
“好说,好说,老先生若能救活小儿,月某定然视老先生为亲人,全家都对你感恩戴德。”月朗作揖拜谢。
月夫人这时候叫道:“老爷,老爷,你看,幽隐脸上的黑气似乎退了,脸色是不是好多了?”
老郎中神气一笑,“那当然,老朽出马,焉有不手到病除的。”
月幽兰偷偷看了一眼,月幽隐的气色似乎真地正常了不少。这水蛭疗法虽然吓人,虽然粗糙,但是却有奇效。
看来,月幽隐的命是保住了,她的心算是落了地。
老郎中跟着月朗夫妇走出新房,忽又转身,指着月幽兰,“这小丫头很好,老朽喜欢,不如日后给老朽当丫头,有个知冷知热的说话也热闹些。”
“好,都依老先生。”月朗说道,“天下闻名的鬼医陆九亲自登门给小儿解毒,月某荣幸之至,感激不尽,老先生看中她,是她的造化,这样吧,今夜就让她过去服侍您老人家。”
月朗的话对于月幽兰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因为她听月朗说这人是鬼医陆九,就立即想起慧明曾对此人有所评价,此人医术高超,为人亦正亦邪,但有个要命的嗜好:性喜渔色,她去服侍陆九,不是羊入虎口?
“那敢情好。”陆九小眼睛盯着月幽兰,“丫头,跟着老朽下楼吧,老朽……”
“公爹,这丫头平日被我惯坏了,笨手笨脚,怕侍候不了老先生,幽隐他……”云欢颜当然不能让月幽兰离开她,她怯怯上前阻止,但在月夫人厌恶眼神中,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怎么,你的丫头月家就不能调遣了吗?你在云家是二小姐,在月家可是为人妇,注意你的礼数,公爹公婆在此,哪里有你辩驳的份儿,还不退下。”月夫人本来就心中怨恨云欢颜为月幽隐带来灾祸,见云欢颜连个侍女都护着,舍不得为月幽隐做出牺牲,怎能不生气。
月幽兰心中微冷,她上前,“少夫人,奴婢愿意去服侍老先生,奴婢喜欢逸闻趣事,老先生见多识广,定会让奴婢长见识,少夫人放心,奴婢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定会让老先生满意,绝对不会让少夫人难堪。”
“好,瞧她多伶俐,多贴心,好丫头!”陆九笑着,摇摇晃晃下楼,月幽兰对着云欢颜施了一礼,又示意丹红不可造次,便跟在他后面,也下楼。
“小丫头怎知老朽见多识广?”陆九回头,挤着小眼睛,看着月幽兰。
“我听仙人山一个道姑说的。”月幽兰轻轻说道。
正在下楼梯的月朗一个趔趄,让月夫人吓了一跳,“老爷,你怎么啦?”
月朗扶着楼梯,看向月幽兰,那双眼睛是震惊,月幽兰冷漠一笑,避开了,陆九的注意力被月朗吸引,也问道:“月丞相,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啦?”
“没事。”月朗直起了身子,“月某累了一天,体力有些不支,老了,老了。”
“在老朽面前说自己老?你哪里老?”陆九桀桀怪笑了几声,“月丞相,老朽听说你们月府的内湖小岛上有个湖馨苑,很是幽静,我可不可以去那里歇息啊?”
“当然可以,湖馨苑是月某清静避暑的院子,老先生喜欢,月某亲自送你过去。”月朗不顾月夫人拉扯,道,“晨雾,暮雨,你们两个送夫人回主楼,其余人跟着,保护老先生。”
陆九见月朗要亲自送他去湖馨苑,有些不好意思,“月丞相,下人送我过去就行了,怎好劳动你大驾?”
“诶,老先生救了小儿,月某怎么能让老先生独行去居所呢。”月朗牵了陆九的手,“月某还会为老先生备上薄酒素菜,绝对会让老先生觉得宾至如归。”
月幽兰看着月朗费心费力地让陆九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走,心中痛得有些麻木,月朗没有想到吧,他的亲生女人成了云欢颜的侍女,来到了出生地,对面不相识,竟会要被亲生爹娘当做感谢他人的物品,送与他人!
月家内湖岸边有条小船,月朗让人将小船解了缆绳,把他们摆渡道湖心岛上的湖馨苑。
夜色中,湖馨苑的两盏琉璃彩灯煞是美丽,让陆九啧啧赞叹,月朗心不在焉附和着,不断看着月幽兰,月幽兰只是静静坐在船尾,默然以对。
到了湖馨苑,月朗亲自布置陆九住哪里,月幽兰住哪里,然后,又调了几个侍女过来,月幽兰见了更是心烦,那些女子与她年龄相仿,难道为了她,别人就可以随意牺牲吗?
不行,她一定要让陆九不要在月家胡作非为。
虽然陆九推辞,但是月朗却热情地吩咐人准备酒菜,此时,月早已西斜,此时饮宴,闻所未闻,但月朗亲自作陪,陆九只好半推半就。月朗恭维话说了一箩筐,不断劝酒,意在将陆九灌醉,谁知陆九竟是个千杯不醉的,笑眯眯喝着酒,神智却清晰,还不忘吃那倒酒侍女的豆腐,看得是月朗是心急如焚。
再这样,月朗自己便先醉了。
月幽兰从侍女手中接过了酒壶,分别给陆九和月朗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泰然自若坐下,“老爷,路老先生,奴婢失礼放肆了,不过,奴婢有件事实在是不懂,闷在心里难受得很,实在是不吐不快。”
“小丫头谈吐文雅,不愧是大家院的。”陆九的手伸向了月幽兰的脸。
月幽兰端起酒杯,塞进陆九手里,“老先生真是嗜酒如命,那杯还没喝呢,就来跟奴婢抢。”
陆九嘿嘿一笑,看了看面色不虞的月朗,“小丫头有趣得紧,好玩儿,不要怪她,我喜欢。”
月朗的脸更黑,但是,他作声不得。
月幽兰微微一笑,“请问老先生,这水蛭一般生长在村野河沟,乡间稻田,凤凰城中能有这么多的水蛭可是不易,难道老先生未卜先知,知道我家少爷有难,需要这水蛭不成?”
陆九的笑容一下子定住了,手指着月幽兰,“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情你是……原来看着憨厚,实际是个刁奴?”
“陆老先生,这小丫头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混账,还不退下,快滚出湖馨苑,别再碍老先生的眼。”月朗板着脸,要将月幽兰轰走,这样,月幽兰就安全了。
但月幽兰可不想见好就收。
陆九刚才的表情说明她猜对了,陆九出现在月家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指使。
这人多半是凤挚。
既然功臣不是陆九,那么他就不能自称功臣,在这里骗吃骗喝,还要糟蹋少女。
月幽兰起身,对着月朗福身一礼,“老爷,奴婢是怕老爷心慈面软,被人利用,这人医术高超是不假,但是,这医疗少爷的法子却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万一他领了别人的功,施恩还就是为了求报,为了日后要挟老爷,老爷一代名相,岂能为了这样一个无赖堕了威名,再者,奴婢曾经听说过这人,这人对很多人是极好,也热心,可就是对女子心狠,所谓人有大亏处,就是指这类人了,若有人说老爷为了儿子,而将众多美丽女子供他胡作非为,相爷的威名可要大大受损。”
陆九气得胡子抖着,“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真了不得,月丞相,你这儿媳妇带来的可不是一般人啊,今日,你若不好好管教,他日,不让她搅得你满门乱糟糟。”
“老先生避而不答是何道理?”月幽兰笑吟吟,“你若不答,不说明这水蛭得自于哪里,奴婢实在是为老爷和少爷担心啊。”
月朗此时看着月幽兰,百感交集,月幽兰虽然易容,貌不出众,但是言谈间的机智与俏皮,进退有度着实让他有几分欣赏,这女子提及仙人山的道姑?难道真的是他那苦命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