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发信息的人是我。”李二轻轻地点头道。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心里觉得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何必去格迦寺?办公室没有电脑吗?”
“这么重要的信息,总得试过了才告诉你。”李二回答道,“夏庄石骨可御格迦,先生应该试过了,当知吾言不虚。”
我不再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却怎么也和幻象中那个威猛的形象对不起来。
以前没有发现,这时我才看出他的确有些和我相像的地方,特别是略微有些耷拉的眼角,角度形状简直如出一辙。
李二也在看我,略有些浑浊的眼珠里透着精光。
过了很久。
“你受苦了。”李二突然开口,像是戳破了房间里的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哼了一声,“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件事。”李二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本来不必如此……”
“什么意思?”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不对。
“意思就是你本来不应该是现在的你,其实你也是个错误!”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他们是我亲手造就的错误,所以我当然也是个错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李二点头道:“不错,这并不奇怪。”
“我本来应该和卢岩一样?”我追问道。
“你不应该成为我,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成为我。”李二站起身,扶着后窗朝外看,外面是通往不死树的那个城墙。
“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个!”他看了一会回过头来,“花渠告诉我,可能有另外的丹药流失在外,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异?”
“不能确定,我只是告诉他有不怕水的格迦。”我解释道,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紧张成这个样子。
李二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这一次和我们那一次完全不一样。”
他这话里面全是代词,但我完全听懂了,也没发问,安安静静等他解释。
“我们那次是一次正常的变异,我做出了决定,引领族人服下了丹药,帮助他们取代了旧人。”
“但是你们却不同。”李二向后收了下肩膀,像是为了放上的什么负担一般,“你们是一个意外,意外到就算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作为要被取代的旧人,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李二吐出一口气。
“你不也是旧人吗?”
“我也是旧人,但我有族人的帮助。你却是孤单一人,而据我所知,能够站在你这边的似乎是新人……也就是你要消灭的格迦!”
李二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感到自己又跑题了,开口道:“其实我来找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要恢复旧人的权威,你所面对的敌人也许不是一个两个。两一个就是,长生果明天就要成熟了,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要去。”
“你说的是其他的丹药?”我没有理会他说的第二条。
“不错,这个世界很大,在这场意外里我们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个同源但不同种的变异,你所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格迦和疫人,还有什么我们无法知道!”
“就算你准备让人类和格迦一起生存下去,你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变异种族,他们不是格迦,不会听命于……”李二顿了一下,“荏,是不是这个名字?”
我没有回答他,想了想道:“那些都顾不得了,我只能做好眼前事再说。”
“我们的重要性不只是在于我们的血可以做成抵御变异的丹药,那只是一个修正错误的权力。你不是他,你只是传承的一环,那种真正可以支持选择的权力,你并没有!”李二像是个话唠的寂寞老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面对一个个略有不同但大致一样的真相,我已经觉得麻木。而一种近似于自怜不忿的情绪却突然从心底爆发出来。
“虽然我只是传承中的一环,但也许我可以做到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搁下一句,转身朝三楼走。
李二没有回答,从背后传来的感觉,我似乎感到他是一种赞许的姿态。
楼梯走上一半,我突然转过身来问:“我知道你们那一次是早有计划的,但你也有选择的权力对不对?”
李二肯定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
“同样作为旧人,我不相信你连一点眷恋都没有,你是为什么作出了选择?”
李二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像是垂暮的老人再度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听到这个回答,我笑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楼上也有个我爱的女人,她带着我的孩子在等我。
……
“他说了什么?”小阚迎上来,带着强行压制的不安。
“没什么,讲了一些陈年旧事,与我们无关。”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那就好!”小阚一如既往地相信。
“对了,他说明天长生果就要熟了。”我装作无意地说了一句,口气就像是早晨遛弯回来端着饭碗告诉老婆遇见了隔壁王小二。
“哦。”小阚转过身去,“那你得吃点猪肝,先补补血。”
我笑了,扳过小阚的肩头,低声道:“我现在能找到的猪就只有你。”
小阚也笑了,扭住我腰间软肉。
有些发痒的疼痛让我的心里有些甜。
李二并没有在我的小楼住下,而是去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中午下楼的时候我在二楼看到了他们留下的几盒老山参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去不返,余事勿忧。
我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荏的事,怪不得他会用那么怜悯的表情看我。
小阚今天表现的特别乖巧,我能看出她在努力逗我开心,只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种忧伤的表情,似乎我明天的疼痛已经提前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天过得很快,小阚一直强撑着但最后还是在我的极力劝慰下睡着了。外面的宝光照进来,那种忧伤再也没有东西阻挡,浓浓的在她脸上涂开……
一道影子落在她脸上,我回头看去,荏一袭白衣站在窗户上。
“她快生了……”荏说。
我点了点头。
“明天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荏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