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苏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下午没有生意。
红棚里面只剩下了苏灿和王琳。
“苏灿。其实你烧的菜很好吃,吃过一回的客人绝对还会再过来。”来自麻省理工的博士后分析着这家摊点目前所面临的形式。“可是咱们这位置太偏了,在巷子的最深处,又不显眼,除非其他摊位客满,否则不会有人走到咱们这里。”
“营销!”王琳竖起了一根手指。“想要生意好,首先我们要推出自己,让更多人知道在这条巷尾还有间这样的摊点。”
“所以我们得打广告。电视台、公交车……咱们就别想了,所以还是打一块广告牌。就像外面的那个闪灯的广告牌,这就不错。”
王琳重重拍了拍桌子。“我有没有再听?”
“啊?”苏灿抬起头,一脸茫然。
“我是要花钱做一个广告牌。我问过行情了,差不多要五百块。”王琳重复了一遍。“你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只有这样生意才会更好。至于广告牌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食色天香。”
“食色天香?”苏灿一愣。
王琳点了点头。
告子有言:食色性也。
孔子也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什么意思,就是人生离不开两件大事——吃饭、男女。
苏灿没说话,他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红塔山,往嘴里塞了一根,点燃,深深的吸了口。
王琳只当苏灿拿不出这五百块钱而发愁,当下笑了笑。“苏灿,你别担心。我和杨姐说过了,她答应借给我两千块钱。咱们就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好!”苏灿把烟头往地上重重一摔。“这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出去办件事情。”
“什么事?”
“好事。”
苏灿冷笑了起来。
抛下不甚明了的王琳,苏灿钻出了红棚,他并没有走远,而是一头钻进了隔壁的丽苑洗头房。
高丽半眯着眼,正在打盹,电视里放的是‘晚间新闻’。
听到动静,高丽立刻从沙发跳了起来。看清是苏灿,脸上一喜。“怎么,想通了,要和老娘上床?”
“高姐,别误会,这次来我想打听一个事情。”苏灿望了一眼高丽,慢悠悠的说道。“蛇头的家在哪?”
高丽愣了下。“你想干什么?”
“这个你别问。我刚刚凑齐了三万块,给蛇头的保护费。”苏灿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我着急赶着送给他。”
高丽狐疑的打量着苏灿。
苏灿鼓鼓囊囊的胸口怎么看都不像是塞了钱,倒像是塞了把裹着几层厚报纸的刀!
“出了事情别牵扯到我身上……”高丽猜出了苏灿的意图,无奈的摇了摇头。“蛇头的家,你别指望去。他住在干休所,出入都是有保安会查询。每天晚上,他都会去银柜唱k。”
银柜!
苏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钻出了洗头房。
招了招手,一脸飞驰的出租车缓缓的停在路边。“去哪?”
“银柜。”苏灿钻进了车里。
到了地,掏出十块钱丢给了司机,苏灿左右瞅了两眼,钻进了一旁的绿化带。
银柜ktv,527号包厢断断续续传来着男人最原始的咆哮。
蛇头唱的是时下最红火的广场曲。
夹着**沟,公鸭嗓的他硬生生的把一首《荷塘月色》唱出了《好汉歌》的曲调。
“献丑。”蛇头把话筒往沙发上一搁,咕咚咕咚灌下了整整一瓶青岛原生啤酒。
包厢里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
使劲的擦了擦嘴。
蛇头把空酒瓶往茶几上重重一砸。“妈了个巴子,这瓶酒在外面只要十块钱。在银柜里面居然叫价一百八,比我还黑。”
“蛇爷,碧根果来了。”马仔把一盘坚果推到了蛇头面前。“您说的是真的吗,那个‘满城尽带黄金甲’真那么好吃?”
蛇头瞪了一眼问话的马仔,剥开碧根果,往嘴里一丢。“好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女乃女乃的……就凭这手艺,都能赶上蓝孔雀的大厨了。这几天给我养好精神,到时候再去闹一闹。我要让这苏灿不死,也得给我月兑层皮下来。”
“没人敢在我蛇爷的地盘上撒野,这保护费一天不交,你们几个就一天呆在那别走。”蛇头呸呸两声,把嘴里的渣子吐干净,喝了口啤酒簌簌嘴。“你们接着唱,我去趟厕所。”
金碧辉煌的银柜到处唱响着情歌。
歪歪扭扭的蛇头步履蹒跚的向厕所走去,借着酒劲,伸手掀了一个长着满脸麻子服务生的超短裙。
在一声尖叫中,他拐进了厕所。
厕所里很安静。
蛇头把拉链一拽,对着便池就开始射击起来。
抖了抖,抬起脑袋,蛇头的脸色一变。
被擦得干净透亮的黑墙砖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苏灿。
“别动!”
蛇头刚想出声,后腰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玩惯了冷兵器的蛇头立刻就分辨出那是柄开了封的西瓜刀,锋锐的刀刃剐的他后背火辣辣的疼。
“你想干什么?”蛇头不紧不慢的把玩意儿塞进了裤裆。“知不知道,外面有我三十多个小弟。只要我喊一声,他们能把你给打残咯。识相的给我滚蛋,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灿一阵冷笑。
这屡教不悔地痞,死到临头还狗仗人势。
“蛇爷,你说是五万块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苏灿阴测测的问了一句。“我想拿你的命来换五万块钱。”
蛇头愣了愣。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低估了苏灿。
在火车站那块,他蛇爷跺一跺脚,地面都会抖三抖。哪有一个商家敢和自己讨价还价,脾气再倔的家伙最后还不会乖乖的把保护费给送来。可这小子居然来真的,玩狠的。
“我就不信你敢杀我。”
蛇头强装着镇定,嘿嘿的笑了起来。
立刻这笑声就变成了抽气声。
从灰暗的墙砖上,蛇头能够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左腰上被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大口,翻起的皮肉就像是婴孩咧开的嘴唇。
“你说我敢不敢?”苏灿眯起了眼睛。“蛇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么我就豁出命来和你死磕。”
蛇头吓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苏灿真敢动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位火车站最大的地头蛇把脑袋点成了小鸡吃米。
点完脑袋之后,蛇头这才发现男厕里面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左右扫了两眼,还是没人。窗户开了,风雨把窗帘吹的老高。如果不是腰肋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蛇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捂着伤口,蛇头挣扎着向包厢里面跑去。
“轰!”
他一脚踹开了门,对着目瞪口呆的马仔们大声的喝道。“打电话喊人,现在立刻去火车站把苏灿的老窝给抄了,找到苏灿,给老子砍掉他的双手!”
“蛇爷,您呢?”马仔问道。
“我自个开车去医院!”
蛇头一阵骂骂咧咧,捂着腰杆钻出了包厢。
走出包厢的瞬间,蛇头又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包厢里面空无一人,漆黑的玻璃外是浓郁的无法化开的夜色,那里好像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蛇爷,怎么了?”
“见鬼了,我刚才怎么感觉好像看见苏灿趴在窗外。”蛇头使劲的捏了捏太阳穴。“这可是七楼!”
马仔连忙跑了过去,把窗户一推,上下左右的瞧了瞧,然后冲着蛇头摇了摇脑袋。
蛇头松了口气,乘着电梯到了停车场。
走到了一辆九成新的宝马前,费尽力气的掏出钥匙,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叮叮叮……’
电话响了。
蛇头连忙掏出手机,瞧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喂?”
“蛇爷,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冷笑。
听到声音,蛇头浑身一滞,对方是苏灿。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机那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踩油门,否则……明天报纸的头条一定会刊登一则新闻——某男子,因为汽车故障导致爆炸,而意外身亡。”
“嘟嘟嘟……”
紧接着,耳旁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蛇头愣了半晌,连忙打开车顶的灯。只看了一眼,蛇头的浑身就被冷汗给浸湿。他发现油门处被连接处一条红线,线头延伸至外面,一直到油箱。
如果不是苏灿提醒,这一脚油门踩下去,自己保管会炸的尸骨全无。
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蛇头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驾驶座上,愣了好半天。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脚下的油门,再次拨通了电话。“喂,小王。”
“蛇爷,您吩咐。”
“让所有人都回来吧,苏灿……就这么算了吧。以后不要去招惹他了,保护费也不要交了。”
电话那头的马仔也是愣了好大一会。
虽然不明白蛇头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还是点了点头。“蛇爷,明白了。我这就打电话让弟兄们回来……”
挂了电话,蛇头长长出了口气。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他连忙望向倒车镜。那里有个年轻人正缓缓的向停车场外走去,这背影不是苏灿还能是谁?
蛇头怕了。
他屁滚尿流的钻出宝马,几乎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停车场,在近乎数十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干休所。整整三天,连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蛇头最得力的马仔甚至还请了位九华山的道士,这位素有大仙之称的道士看了蛇头一眼,默默的摇了摇头,对着一众万分期待的马仔说了句:“他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