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荡在黄海和东海的交接处,传说有一位仙翁骑着仙鹤从天上飞过时,一不小心扯落了天上的云彩,那云彩缓缓的落到地上就形成了白水荡。
甭管这传说多么美好,白水荡其实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住在白水荡的要么是从外地来的流民,被天灾逼的没办法。要么就是犯了罪的官宦之家被流放至此,这是被人祸逼的。不管是怎么来的,反正都在这儿扎了根。
白水荡靠海,只要是称的上是富户的,定然是家里有条渔船的。想当年,罗老爷子家可是有两条大渔船哟。
那还是在罗老爷子只有丫头那么大的时候,印象里那些海鱼是怎么都吃不完的。后来,罗老爷子的三叔考中了进士,被外放做了官。爷爷卖了渔船,准备带着家里老小随着三叔去外地。再后来,三叔被乱军杀了,财物也被抢了。等新帝登基,也就只缅怀了下无辜受死的臣子们,得了个好听点儿的名号,实质好处是什么也没有。
罗老爷子常常想要是没遇到那伙叛军,自己怎么的也得是个老爷吧。于是就拼了命的读书,可惜只考了一次,没考中秀才,家里就已经没闲钱供他了。他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下一辈身上,天不随人愿,罗平小时候连着三年都是灾荒年,饭都吃不饱,哪能去上学啊,这就过了启蒙的最佳时期。罗中又有羊癫疯,发起病来吓死个人。
只能靠孙子了,朱氏怀丫头的时候,罗老爷子特意去找了个算命大师花了一千五百文的天价,让大师取了个据说必能高中状元富贵一生的好名字——罗大春。这大是大人物的大,春是四季之首的春,再从什么天格地格人格考虑,这大春可是万中无一的好名字啊。大师直拍罗老爷子的肩:“老罗啊,你以后就等着享你孙子的福吧。”
罗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我的大春孙儿,你可得快快来啊。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朱氏生了个丫头。罗老爷子气的是三天没下床吃饭,连带着黄氏对朱氏都没有好脸色。朱氏月子是请娘家人来帮忙照顾的。
丫头渐渐大了,她可不管爷女乃是不是喜欢她。“爷,抱!”“女乃,你做的糖烧饼最好吃了!”罗老爷子和黄氏的心也就渐渐软了,对着罗平和朱氏也就有了些微的好脸色。
“取名?对了,丫头还没大名呢。唉……”罗平和老爷子说了丫头要取名的事儿,罗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的大春哟。
罗老爷子眼角瞟到了桌上黄氏刚给他补好的里衫:“就叫罗衫吧。”罗平平生最佩服他爹,有学问啊,你瞧,这取的名,比别家花儿,草儿,燕儿的可好听多了。
“这几天可以去领油了,你娘和我身子骨不舒服,你帮我领回来啊。”罗老爷子给了罗平一张单子吩咐道。
“恩恩,知道了,爹。”罗平接过单子就出了正房回家去了。
“丫头呢,哪儿去了?”进了屋,只看见朱氏在补从船家那拿的渔网,补一张网十文钱,可别觉得简单,这渔网大着呢,不然能捕着深海的鱼?
“去何小花家玩去了。”得,原来是去别家花儿那玩去了。
“我和你说,刚爹给丫头取了个名儿,叫罗衫!”
“罗衫,罗衫…”朱氏放下网梭子,重复了几遍名字,“还挺好听的啊。”
“那还用说。”“你爹取的,你得意啥?”朱氏白了眼罗平,重新补起网来。
罗平自讨了个没趣,模了模鼻子:“我出去领油去了哈。”“嗯。”
白水荡的人家种玉米,种番薯,种油菜,种大豆,黄豆,黑豆,还有各种蔬菜,就是不种小麦,稻子等主食。米面都是去米铺买的。油呢是自个儿种的油菜收了籽儿之后带去油坊榨的。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到,油坊会先给你带去的油菜籽儿称重,然后给你一张写了菜籽重量的单子,就可以凭单领油了。
在领油回来的路上,罗平遇见了弟弟罗中和弟媳妇马氏。“你们打哪儿来啊?这怀了有四个月了吧,别老瞎走,得当心点。”罗中和马氏两年了第一次怀孕,罗平是打心眼儿里为自己弟弟高兴。
罗中还没发话,马氏就开口了:“就是回娘家看了一趟,哥,你这是刚领完油啊?”马氏指了指罗平双手提着的两大罐油。
“对,刚领完,这不要回去了嘛。”
“哥,你看上去挺累啊,这油怕是不少吧?我呢,你也知道,怀孕嘛,就是嘴巴容易馋,这菜里要是没有点儿油花都吃不下饭。早一个月前去年的油就用完了,一直跟娘家借的,刚领的油一大半就还了回去。哥,你看,你能不能给点儿我?”
“这也就十斤左右的油,还有一半多是爹的呢……”罗平解释道。马氏脸冷了下来。“不过你们要是真没油了,那可以到我家舀点。”罗平继续说道。
“没有的事儿,你别听她瞎说,家里油够呢。你先回去吧,哥,这油怪重的。”
“那我走了啊。”……
马氏在罗平走后狠狠掐了罗中一把:“你怎么回事儿?”
“我哥家里条件怎样,你不清楚啊?别再瞎闹腾!”
马氏急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啊?我肚子里还一个呢,我就是想让我儿子吃好点……我…”
“唉,唉,你别在外头哭啊,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买。”罗中现在可不敢让马氏哭,影响了儿子怎么办?
“二叔,二婶!”丫头从何小花家刚出来,眼尖的发现了不远处的罗中和马氏,飞奔了过去。
“你,你快拦住她!”马氏护着自己的肚子急道。
罗中把丫头拦手一抱:“你这丫头,别咋咋呼呼的,二婶怀孕了知道不,不能撞!”罗中将丫头放到了地上。
“哦,知道了,对不起,二婶。没吓着小宝宝吧。”丫头很难过,要是因为她,小弟弟出了事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