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上海变得热闹起来,有阳光照着大地,到处喜气洋洋。
有一个地方却分外冷清,那就是督军府。
“小录!你去把星烈给我找回来!”苏木然发怒着命令道!
“督军,小录,小录是真的不知道少爷在哪里!自从老夫人去世以后,少爷就经常不回家,连苏府,也很少去,不是在百乐门喝闷酒,就是到莫府去,看着莫小姐的房间发呆,可是这两个地方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去,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他现在这么颓废,可怎么办呢?!”小录说着,也跟着伤心起来。
“他还能去哪里?他还能离开上海不成?!”苏木然朝小录吼道:“你去找!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可是可是我怕即使找到少爷,他也不肯跟我回来!”小录委屈着说。
“你告诉他,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动用上海的军队,把他给我压回来!”
小录立刻站起来,出了门。他可不能让老爷先找着少爷,那样的话,少爷就完了!
可是少爷,您到底去哪儿了呀?这半年,您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了,为什么您还是不能振作起来呢?
苏木然望着妻子薛鱼的遗像,悲从中来。一个经历风霜的老将军,已经两鬓斑白,不再如当年硬朗,他捂着胸口,咳嗽着。
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抚模着薛鱼的灵牌,两滴泪慢慢流下:“都是因为我年轻好强,没有好好照顾到你和烈儿,你生病了我也没时间好好陪你,烈儿现在放荡不羁,也全是因为我平时没有严加管教啊!”
过了一会儿,他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对薛鱼的灵牌说:“鱼儿,你放心,从今天起,我要好好管教他,让他看看什么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担当,而不是成天沉浸在小爱里面醉生梦死,哪怕使用非常手段,我也要将他训练成一个经得住风霜的男人!”苏莫然说着,咬了咬牙。
遗像上的薛鱼微笑着,就像她一直对苏木然的爱一样,从未变过。这么多年来,她总是这样微笑着,没有一丝怨言。
此时的苏星烈独自在黄浦江的一条小船上面喝着酒,自从莫歌坠崖以后,母亲又跟着离开,他的承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整个人显得颓废而消瘦:胡子长了一圈也没刮,大衣上沾了飞尘也不管,就连他的整个鞋子已经被水浸透,他也浑然不觉,他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不能自拔。
歌儿,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就成婚的,你为什么不守承诺?要丢下我?思念如潮水般涌入苏星烈的脑海,他继续喝着酒,有泪水划过脸颊。
如今,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拖着自己的躯体这样生活,没有你的日子,已经没有意义,我想过要好好生活,可是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在下面那么孤单,那么无助,我的心就像刀在割一样难受!不!歌儿,你是那么顽强,那么倔强,即使是一个人,你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吧?可是没有了你,我不想照顾自己,生命,已经没有了价值。
苏星烈继续喝着,他一个人,直至天黑。
晚上,苏星烈跌跌撞撞地来到百乐门,他走进舞厅,甩开保镖的保护,拿着酒,在舞池后面的沙发坐下,他看着灯红酒绿的舞厅,看着醉生梦死的人们,他笑的是那么凄凉。忽然,他看到一个短发及肩的女子,穿着白色的旗袍,安静的,微笑的看着他。
歌儿!
苏星烈甩了甩头,那个女子不见了~!
歌儿,你去了哪里?苏星烈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处寻找着。
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都有你的影子,而我却不能拥抱你?
正在这时,绿翘走了过来,她给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她扶着苏星烈,一脸的担忧:“少爷,您怎么了?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苏星烈醉眼朦胧地看着绿翘:“哦,是绿翘啊?白锦呢?你去叫白锦出来!是她害死了歌儿,我要让她偿命!”
绿翘将苏星烈扶着坐上了沙发,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坐下后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绿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模着苏星烈的脸庞。满眼的心疼:“少爷,您可知道?天下有多少女人为了您而倾倒着,您又知不知道,您有多让人心疼?”有眼泪划过绿翘的脸颊,即使她现在狠毒无比,可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还是那么不堪一击。
“来人!帮我把少爷送回房间伺候好!”绿翘命令着!一副女强人的模样:“贱人!少爷所受的伤,我都要你来偿还!”说着,整理了自己身上的皮草,朝楼上走去。
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面,白锦被软禁着。自从她从上海回来以后,百乐门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所有人都朝绿翘靠拢,自己也没有以前受欢迎,还经常没有上台的机会,如今,还被软禁在这里,一切还要看绿翘的脸色吃饭。她很难受,也很后悔,只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争什么名利,所有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星烈一定恨死了自己。”她幽幽地说着。
“他当然恨死了你。”绿翘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的愤怒:“你这个贱人,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像你这么狠毒的女人,你觉得,少爷还会关心你吗?你只不过是他穿过的破鞋,现在已经被遗忘了。”她恶狠狠的说。
“是吗?我再狠毒也狠不过你啊,你的手段真是高明,在我面前假装懂事,假装听话,教唆我离开上海去找星烈,趁这个时机,你便控制百乐门,现在,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星烈吗?我告诉你,就因为知道你的狼子野心,我才把你送给了孟上校,至少,我的第一次给了我爱的人,而你,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白锦狠狠地回应。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绿翘满眼仇恨的看着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眼眶含泪。可是,她早已明白,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样子,于是,她抬起头,狠狠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愧是白锦,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嘴硬。我告诉你!你以前对我的种种,我都铭记在心,你放心,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绿翘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
白锦冷笑着:“来吧,你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我才不会怕你!”
“是吗?哦,我忘了告诉你,你母亲是我派人给杀死的,她死的好惨啊,在临死之前,还拼命地叫着你的名字!~"
“绿翘,你!”白锦想要站起来,可是因为很久没吃饭的原因,全身没有很多力气,此刻的她,是那么无奈,她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以前做了那么多坏事。眼泪不断流下。
“白锦,你相信因果吗?以前的你做尽坏事,丧尽天良,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女孩子!如今,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他让我来收拾你!现在的你,就像过街的老鼠,少爷不会再理你,而我,也会让你受尽折磨。是你害死你的母亲,是你害死你的亲妹妹,如果我是你,还不如死了!”绿翘说得狠绝至极。
白锦痛苦地流着泪,她想起母亲死的时候的样子,想起莫歌坠崖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有无数把刀割着心脏,她捂着胸口,拼命的哭着,伤心至极。
绿翘冷冷地笑着,她看着白锦痛苦的样子,一种报复的快感填满她的内心,她用脚狠狠踢了一下地上的白锦,缓缓走了出去。只剩下屋里的白锦痛不欲生。
天亮的时候,有初春的阳光倾泻下来,温柔的抚模着上海的每一个角落,街道上的黄包车车夫等待着客人,时不时有汽车沿着铁轨道行驶着,路人行色匆匆,赶着上班的,或者买菜回家的。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危险在靠近。
百乐门舞厅的门紧闭着,在一个房间里,绿翘坐在镜子前面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小池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嘘。”绿翘做了个手势,一脸小女人幸福的微笑着。小池端着水盆,放至桌上,顺着绿翘的余光看到床上躺着的少爷,明白了几分。
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小姐,少爷一整晚都在您的房间吗?”
绿翘点点头,她对小池是极好的。因为身世一样,都是贫寒出生,所以两个人的感情甚好。
绿翘朝床边走去,她的眼里,心里满满的爱恋,床上躺着的这个男子,她爱慕了多少年,如今,却也睡在了她的床上。
看着苏星烈熟睡的面容,绿翘示意了一下,让小池出去。
“小姐,您不要忘了,白小姐如今是什么下场。喜欢少爷的女人多了去了,您可要小心啊!”小池提醒着。
绿翘的脸色微变,她想起了以前自己躲在房间的角落看着白锦和少爷如何恩爱,如今,这个女人落得这步田地,而他,依然躺在这里。
尽管少爷对待白小姐如此决绝,但是绿翘还是忍不住,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让自己神魂颠倒。
“你去查了莫歌的下落了吗?”绿翘的手抚模着苏星烈的眉毛,淡淡的问着小池。
“回小姐的话,已经派过许多人去了,只是悬崖下面也没有找到莫小姐的尸体,恐怕,恐怕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小池怯怯的回答着,一如当年的绿翘。
“别告诉我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可是少爷的心上人,我绝不允许她再次出现,破坏我的幸福!”绿翘的语气很温柔,但字字都充满狠绝。
“是。”小池慢慢朝外面走去。
忽然,整个上海遭到飞机的轰炸,到处乱作一团,一瞬间,血流成河。苏星烈从剧烈的摇晃中醒来,身旁的绿翘早已惊慌失措。
街道上,逃窜的人群不计其数,天上的炸弹也是到处乱炸!尖叫声,求救声更是充斥着整个上海,高楼大厦,不断崩塌。
苏星烈反应过来,将身旁已经惊吓过度的绿翘拎起,朝外面跑,只是因为里面工作人员太多,大多都在朝外逃窜,堵住了出口。
绿翘的手臂已经受伤,头发凌乱,血也冒了出来,脸上一片狼藉,她看着身旁护着自己的少爷,心里全是感动。
如果不是生于乱世,该有多好?我不是一个没有清白的交际花,我只愿陪在你的身旁,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屋顶开始崩塌,无数的水泥和砖头无情地砸向逃窜的人群,哭喊声一片。
忽然,屋顶的一角崩落,一大块的水泥就要砸下来,来不及逃窜,苏星烈和绿翘眼睁睁看着那块石头快要砸到自己!正在最危险的时刻,忽然,苏星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手狠狠朝外推,而身旁的绿翘被拉住,一时间,那块大的水泥砸了下来!砸在了绿翘和白锦的身上!
“绿翘!白锦!”苏星烈大喊!灯已经被破坏,只看得见奄奄一息的两个人身体已经被压住,血顺着嘴角流下。
“贱人!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白锦惨淡的说。
“白锦,你这辈子真可悲,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哈哈!~”绿翘大笑,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锦不说话,屋顶还在不断地踏着,苏星烈用力的推着她们身上压着的石头,可是没用。
“星烈!你快走!快走啊!”白锦喊道!
“少爷!走啊!我们已经没救了!”绿翘也拼命喊道。
“你们给我闭嘴!”苏星烈喊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石块掰开,抱住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逃了出去。
只是,当他抱着两个人逃离灾难的时候,白锦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而绿翘,也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少少爷等等等,我想跟您说句话。”绿翘的身上全是血。
苏星烈将白锦放在一端,看着绿翘稚女敕的面孔,替这个菜16岁的女孩子抚开额上的头发。
“其实少爷莫小姐是我害死的”绿翘缓缓说道。
苏星烈冷冷地看着这个小女孩:“我我一生当中,遇见过无数男人,可是一辈子只爱少爷一个”绿翘苦笑:“可是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和狭隘,和国家现在面临的战争和生死存亡比较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少爷,对对不起莫小姐是个值得您爱的女人对不起!”绿翘流下悔恨的泪水。
“白锦和我一样可怜”话没说完,绿翘的手臂一松,倒在了苏星烈的怀里。
看着尸体遍野,哀嚎声,哭叫声一片,苏星烈觉得自己窝囊极了,他将帽子摘下,看着被狠狠轰炸的上海,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死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渺小,可是年迈的父亲还在拼命的抵抗者日本人,自己却沉醉于小情小爱,多么讽刺。
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对着天空说:“莫歌,从今天起,我要为我们两个人活着,我要为中国,为上海做一些事情!”
他慢慢将帽子戴上,朝督军府走去。他的背影如此高大,显示出他身为中华好男儿应有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