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怒放 第十章 方丈的闺女

作者 : 米苔米苔处处开

宏刚给了米苔一个绵长的兄弟似的拥抱后,放开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喝粥,仿佛已经饥饿了几个世纪。m

一碗粥倒进胃里,又狼吞虎咽吞下了十个煎饺,面色才渐渐好转开始有了血色,眼睛也有了精神气。

他平时是个说话不多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只要遇见熟悉的谈得拢的人,就会神采飞扬侃侃而谈话题不断。

“这次我去了北海道的礼文岛,别名叫做‘鲜花浮岛’,位于日本海上,是日本最北端的离岛。面积只有八十多平方公里,岛上人口两千多人。”

“我先从东京羽田机场坐飞机到稚内,再从稚内转乘轮渡到礼文岛。由于那里地理偏僻交通不便,去旅行的游客很少。”

“礼文岛真是一个自然的大乐园,有古朴的渔港、多达3多种奇特的高山植物和自冰河期以来保存至今的绚丽夺目的各色花卉,还有日本最清澄的海域━澄海岬、险峻的山峰、白色的沙滩、奇异的礁岩、美味的海鲜、临海的温泉……。”

“那里的人们日起而做日落而息,保持着简单原始的生活方式。不知为什么,到了那里,我觉得像第一次去西藏那样,感受到一种心灵的震撼。”

“这些年在世界上游走了很多国家和地区,过着自己希望的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是,内心深处总觉得不满足,总觉得有另外一种生活在召唤着我。”

“我不想成为金钱的奴隶,但是在现实生活里没有钱我就不能生存寸步难行,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能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日复一日的挣钱、旅行、流浪,让我看不到生命的意义和人生方向,天涯孤旅,使我没有归属感安全感,有时感到特别无聊、孤独、纠结和苦闷,怎么挣扎也解月兑不了。”

他喝了一口热茶后继续说:“礼文岛上有一个古老的寺庙,叫做广济寺,里面只有一个和尚,也是方丈,叫北溪宗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原是东京一家公司的课长,日本泡沫经济崩溃后,被公司裁员,夫人也离他而去,万般失意之下,他带着女儿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礼文岛,出家做了和尚。”

“刚到礼文岛时,我和往常一样,沉浸在观山看水玩心情的意境里,整个岛屿被我玩遍后,最后偶尔踏入了广济寺。那里可以体验短期出家做和尚,无聊之下,我报了名。”

“每天清晨四点,大地还在沉睡,山峦和大海漆黑一片,我这个爱贪睡的懒虫就起床了,和北溪宗梅师傅一起念经。虽然我跟不上他念诵的速度,但是诵经对收摄身心起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功效。而且,我第一次知道,日本的经咒原来都是用汉语直接书写的,不过用日本人独特的音法念出来罢了。在那个远在天边的小寺庙里,又一次见证了我们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对亚洲文化做出的巨大贡献。”

“早课结束后,师傅的女儿楠子小姐给我们端来早饭,很简单,只有一小碗粥、一个用盐捏的饭团和几片紫菜、几根萝卜干。”

“早饭后我负责打扫寺院,用一块拧干水的抹布把每一块地板、榻榻米都擦得净光锃亮,然后到庭院里剪树除草。”

“中午的饭食也非常简单,一碗米饭、一碗大酱汤、一小蝶生菜沙拉,再加上一点生鱼片或一条烤鱼。下午在禅堂打坐。晚上只喝一杯清茶,吃几片水果或一小块蛋糕,不再进食。天黑后北溪宗梅师傅给我上禅修课,解经书。”

“有时上午的打扫提前结束的话,我就会和楠子一起去渔港问渔民买刚捕捞上来的海鲜,到菜地里把青椒、黄瓜、西红柿、大葱等蔬菜摘下后洗干净备用,然后看楠子小姐做饭。”

“她家的豆腐是自己磨制的,蛋糕也是自己烤的。楠子小姐对家常、朴素、琐碎、原味的生活有一种执着的坚守,对传统习俗充满了敬畏和热爱,不知为什么,她的生活态度居然打动了我这个喜欢无目地游走在世界大街小巷的‘游子’,和她在一起,有一种天长地久的安宁和脚踏实地的幸福感。”

宏刚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看米苔,舌忝了一下因说话太多太快而显得干燥的嘴唇。

他迫不及待地说下去:“在日本和尚是一种职业,八小时下班后月兑下僧衣,过的是和一般人一样的日子,可以谈情说爱、结婚生子、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钓鱼打牌、买房置业、投资股票、**赛车、上网玩游戏,他们同样为孩子教育问题烦心,为婆媳矛盾痛苦。只有在做法事穿上袈裟时他们才和世人有了距离感。他们又像街道的政治指导员,住在寺庙附近的人,如果有了烦恼、纠结和冲突,会找他们宽慰、排解和解决。”

“不过,北溪宗梅师傅和一般的和尚不一样,他是彻底的素食主义者,中午我吃生鱼片或烤鱼时,他只吃一小块豆腐,据说和妻子离婚后就再也没有接近过。他以寺院为家,周围居民有什么困扰,他随叫随到,被称为心灵大夫,深受当地人们的敬重信赖和爱戴。”

米苔和小那专心地听他讲下去。

“北溪宗梅师傅给我详细解说了《大乘无量寿经》,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人在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善恶变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会见无期。’这段话太有深度和哲学含义了,意思是我们出生时,没有人陪伴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离世时也没有人随同我们一道离开,活着的时候那些欢乐悲哀也没有人可以替代我们去体味承受。佛教里有一句话叫‘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人死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只有我们过去所做的善业恶业会跟随我们轮回到下一世。”

“人的一生是孤独的,只有宗教可以让我们摆月兑这种与身俱来的孤独感,让我们的心灵产生归依感。活着的时候要多行善业,如果,只追求个人五体的满足,那么活着就像行尸走肉太浅薄了。应该像北溪宗梅师傅那样去救赎人的灵魂,让他们得到真正的宁静和幸福。”

米苔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这位总是拷问自己灵魂、为生存的意义烦恼、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蓝颜知己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你要返回礼文岛吗?什么时候走?这次可不要不辞而别哦。让我们为你送行,好吗?”

“你还是那么聪明,到底是我的知己,我还没有说出来,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打算回去求北溪宗梅师傅收我为徒,然后在师傅的指导下好好研习经文,将来做和尚,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你去做你喜欢的事、过你喜欢的生活吧。不管你在哪里,我们的心永远是相通的,这一辈子永远做好朋友好哥们。”

“周哥,你真的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吗?那里很冷很荒凉的,那比得上东京这个花花世界啊。您再好好想想,或者先去看看试着生活一段时间,不行再回来。您的小屋我替您看着,有空会去打扫的。”

那妈妈听后也呆住了,嘴里喃喃呢呢不知在说些什么。

“吱呀”一声,店门被谁拉开了。“来客人了”,那妈妈和小那赶忙迎了出去。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客人,穿着打扮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既朴素又落伍,头发在后面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巴,衣服好像是把压在箱底多年的行头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她挑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葱花排骨面。

那妈妈麻利地做好了面,满面笑容地端了过去。女客人大概饿了,闷头大吃起来。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很快地连汤带水被吃得干干净净。

那妈妈看出来女客人饿极了,大概没吃饱,走过去说道:“要添点饭吗?面汤和饭不要钱的,随便吃。”

女客人好像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对那妈妈笑了笑说:“你们店的味道真的名不虚传,太好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再来一碗米饭和一碗面汤吧。”

那妈妈听见客人夸她,一张脸越发笑成了一朵花,她满满地添了一碗饭,在面汤里加足了葱花端过去。

小那和那妈妈在外面伺候着客人,米苔和宏刚在垂着一道门帘的小套间里继续说着话。

宏刚离开广济寺后,没有钱坐飞机,一路上坐最便宜的慢车几乎是以爬行速度回到了东京。交通费省去了很多,但是在外时间一长,吃饭次数就要增加,最后掏空所有口袋一个子也不剩了,喝凉水咽空气饿得奄奄一息才返回。

“太危险了,以后这样可不成哦。”

却说这边,女客人吃饱喝足后,抬起脸来,长久地望着那妈妈,似乎有话要说。那妈妈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很俊秀的一张瓜子脸,有一种端庄文静含蓄贤淑的气质。

“您认识一位叫做周宏刚的中国人吗?”女客人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

“周宏刚?您是他什么人?”

“我叫楠子,家住在礼文岛……”

“宏刚,宏刚,楠子小姐找来了。”还没等楠子小姐说完,那妈妈的大嗓门就到了门帘旁,一手撩起门帘,身子扑进去,把宏刚从小套间里拽了出来。“快看,谁来了。”

宏刚和楠子都呆住了,楠子的眼睛里涌出一串串的眼泪,她不好意思了,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去擦,可是越擦眼泪越多,纸巾越抽越少,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泪珠像决了堤的大坝,哗哗地往下淌。宏刚从墙上拉下一条毛巾用热水浸湿绞干后递给了楠子。

过了好一会,楠子才终于平静下来,说:“住在东京的姑妈病了,我是来探望病人的,顺道来那家酒楼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您的地址,好不容易来一趟东京嘛,当然要见见啦。您告诉过我,那家酒楼是您在日本的家,您又没手机电脑,只好找到这儿了。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在东京住过,东京的路和方位一点儿也不熟悉,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又累又饿又渴。”

宏刚说:“都怪我不好,没钱买电脑和手机,也没告诉你那家酒楼的电话,害你受苦受累了。今天很晚了,你住在哪儿呢?”

“我打算在站前的网吧过一夜。”

“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楼上搭个地铺凑和过一晚吧,总比网吧强吧。要不宏刚你也甭回去了,大家都睡地铺,说着话,又亲热又好玩。”那家母子殷勤挽留着。

“你们把我排斥在外啦,不要喜新厌旧哦”,米苔开着玩笑说。“明天还要上班呢,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聊吧。”

她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来,用中文对宏刚说,“女孩子家矜持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我看出来啦,人家楠子小姐可是特意追你追到东京来的,好好待她哦,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宏刚愣了一下,终于醒悟过来似地两个脸颊绯红绯红的。

和大家告别后,轻轻拉上酒楼的拉门,米苔朝电车站方向快步走去。

虽然快到五月了,晚上的气温还是很低,米苔不由扣紧了衣领。举头仰望,夜空繁星闪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米苔的星星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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