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关,是这样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还年轻,将来如果遇到好女人,应该再婚,一个人生活比较寂寞,也不够人道。大兰呢,她一直跟着你过的话,会影响你开始新生活,对你造成不方便。”肖诗暂时停顿了一下,她要看看看尾关的反应。
尾关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他听得很认真。
肖诗继续说道:“你和大兰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你看这样好吗?请你把大兰还给我们那家,由那家负责养育她。那瑞安是她的亲生父亲,抚养、教育大兰是上天赋予他的责任。”
肖诗再看尾关一眼,实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至于属于大兰的那份财产继承权,我在这里代表她的亲生父亲━那瑞安,并当着在场各位的面,郑重宣布,我们完全、彻底地放弃继承权,一分钱也不要。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去公证一下。”肖诗对尾关说。
“什么?您是说您要领回大兰,以后由您抚养?”尾关吃惊地确认。
尾关清楚敏丽和肖诗之间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虽然,肖诗为敏丽风光地操办了婚礼,但是,尾关心里对肖诗抱有很多疑点和不信任。
肖诗的这一提议太出乎尾关意外,他不得不十分小人地想,肖诗不会连死人也不放过吧?难道这个恩怨分明、锱铢必较的女人要通过折磨敏丽的女儿来报一箭之仇?
想到这,尾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觉得人心丑恶,这个世界没有光明,恨不得抱着大兰追随敏丽而去。
聪明的肖诗,从尾关的脸部变化读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尾关,你放心好了,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好好待大兰的。虽然我和敏丽之间曾经有过很多过节,但故人已逝,谁是谁非,没必要再弄个水落石出。一切都是命。只是。你应该了解我肖诗的为人和信誉,我一向不打诳语,一诺千金。”
关于这一点,尾关很清楚,肖诗是个有信誉的人,她明人不做暗事,喜怒哀乐无不表露在脸上,而且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尾关不知道肖诗360°大转变的原因在哪里,但是。心里也觉得她的提议不无道理。“肖诗姐,让我回去想一想,三天之内,给您答复,怎么样?”
“好啊。我等你的消息。”肖诗举起酒杯和尾关碰了一下。
肖诗和尾关的这番对话,字字句句都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关于那家的恩恩怨怨,他们都了如指掌。肖诗的变化和态度,让他们实在吃不透,想不通,他们面面相觑,无心嚼咽嘴里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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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席结束后。尾关带着大兰回到自己的家━塔楼公寓。
都说,能住在这里是名望、财富、尊荣的象征,是幸运与成功的标志,可是,尾关想,成功与幸福之间能划等号吗?成功就意味着幸福吗?不成功的人生就不幸福吗?敏丽成功了。她幸福吗?
尾关环顾整理得一丝不乱干净整洁,但空荡寂寥的家,能够想象敏丽临终前的感受。
住在这样没有人气、不接地气的地方,最后是要疯掉的,就是没有病。也会得病的。
刚和敏丽认识时,尾关被她顽强的毅力、不屈不饶的精神所吸引,被她的坚定的梦想和高涨的热情所感染。虽然他隐隐感到敏丽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除了自己之外,似乎还和其他男生有多角交往。但是,尾关天生是个腼腆害羞、自信不足、没有什么梦想和欲/望,得过且过的人,敏丽的生活态度和人生观,给他带来一股新鲜的风,给他平静凡庸的生活注入了欣喜,让尾关觉得自己活得太没劲,太消极,太灰暗,他愿意在敏丽的带领下,去体验一种激动人心的生活。
至于敏丽的异*往,尾关比较开明,他认为,既然敏丽是独身(在法律上敏丽并没有和那瑞安结婚,她是独身。),她就有充分的选择权,结婚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自然要精选细挑,这是对生命负责的表现。刚认识一个异性,交往了几个月,就匆匆走向婚姻殿堂,这种做法对自己、对对方都不负责。尾关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不相信一见钟情。
虽然现在离婚率很高,结婚离婚似乎是很随便的一件事,但是,尾关对那种闪婚闪离的人,始终不能理解。
对于敏丽和那瑞安的感情,尾关也心知肚明。由于自己身处社会最底层,他十分理解敏丽为什么要这么做,敏丽的无奈、痛苦,尾关感同身受,充满悲悯。
对于婚姻,尾关看得很重,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他认为,既然两个人决定结婚了,就相当于签订了合同,不可再反悔,也不可再找其它合作伙伴。尾关自己是这么做的,也希望敏丽能够遵守。
还有,在经济方面,尾关是这么认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敏丽既然和我结了婚,就是选择了过贫穷的苦日子。我尾关的能力、经济基础都没有瞒你,你既然选择我,就是认了。我是男人,我是一家之主,我应该挣钱养家,包括养大兰,你是女人,你应该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为我把好后院,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我虽然没有能力让你每天山珍海味,穿金戴银,但是,我会努力工作,让你们娘俩吃饱穿暖,我会真心待你,给你一个小小的但是温馨无比的小天地,在这个小天地里,你是至高无上的女主人。
可是,满腔热情开始的新生活,却让尾关非常失望。
首先,敏丽是个不安于室的女子,她的心很大,恨不得拥有全世界,站在万人之巅,俯视众生,享受羡慕嫉妒恨的快/感;又恨不得尾关是吴王夫差,愿意为了爱她,舍弃万里江山。
她和尾关结婚的目的,不是出于爱情,更没有同甘共苦的想法,尾关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枚可以炫耀的勋章。她一个人老珠黄,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发胖“徐娘”,还有人愿意娶她,敏丽不是玉女了,但尾关是金童,一个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的洁白纯净的金童。她和尾关结婚完全是出于和那家人赌气。
一旦结完婚,尾关的价值就一落千丈了。敏丽渐渐厌倦了为开门七件事算计来算计去的苦日子,她决定自己甩开胳膊大干一场。
尾关反对她和那瑞安一家搞成乌眼鸡似的。既然那瑞安是大兰的父亲,为孩子将来着想,事事处处应该留有余地。敏丽为了复仇、为了金钱、为了名望和高井搞到一起,尾关感到很不安。所以,带着大兰逃到乡下。
因为他嘴拙,不知应该怎么说动敏丽,他又不是靠武力征服女人的野蛮男人,所以唯一的反抗是逃避,是不用敏丽不干净的钱,是不和她同流合污。
其次,他发现了敏丽和高井之间不干不净的苟且关系。这是尾关最最不能容忍的。敏丽自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只有天知我知,其实,尾关凭借他丈夫的本能早已嗅到了腥臭味。
那天,敏丽因为寂寞难耐,主动投入高井的怀抱,高井也是来者不拒,就在他们卿卿我我之际,尾关正好回到东京拿失业救济(在日本拿失业救济时,本人必须去原籍所在地的劳动局报到。),办完交割手续,天色已晚,尾关决定顺道回塔楼公寓看看敏丽,住一晚后第二天再回山梨乡下。
当他打开房门时,里面传出了似无若有不堪入耳的yin/荡/声,尾关的心马上揪紧了。他知道他最担心、害怕,最不愿看见的那一刻就要来临了。
这是一间150平米的大公寓(日本的公寓面积计算方法和中国不同,公摊面积不算在内,是纯套内面积。),房间曲径相通,房中有房,结构十分复杂。由于隔音效果好,那对狗男女又正当兴头,敏丽也不知道尾关这天要回来,所以他们全神贯注于“爱的事业”,忘了羞耻,忘了良知,忘了结婚时的誓言,忘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全然不知一双仇恨的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尾关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操起一根铁棍,上去狠抽奸/夫/yin/妇,或者哭倒在敏丽面前,求她回心转意,和情人分手。他看清屋里乌烟瘴气的那一幕后,轻轻掩上门,轻手轻脚离开了塔楼公寓。这件事,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把它藏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告诉。
那以后,他没有责问敏丽,更没有把气撒在大兰身上,他只是一个人静静承受着心灵的折磨和命运的打击。夜深人静之时,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常常从他心里跳出来,羞辱他、鞭挞他,那难以忘却的记忆,像一把钝刀子,冷酷地凌迟着他的心。他不敢惊动睡在一旁的大兰,让冰冷的泪水一点点湮湿他的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