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二门上停下,如意和纳兰明月忙迎了上去,后头跟着李氏几个,丫头掀起了帘子,太监摆好脚蹬,便见穿着一身海蓝菊花刺绣缎旗袍的权珮缓步走了下来,后头的女乃娘抱着睡着的久儿也跟了出来。
胤禛和弘谦也已经从前头走了进来,众人忙都行礼,如意的眼波在胤禛和权珮之间流转,但一时并没有看出不同。
权珮到特意问了问憔悴的宋氏:“保重身子。”
宋氏有些控制不住的轻声抽泣,如意在一旁忙递了条帕子:“现在爷跟福晋回来了,有什么委屈也有人给你做主了,快别哭了。”
纳兰明月出声道:“还有什么委屈?你不是已经给做主了么?”
如意大抵也没想到纳兰明月会当着权珮的面这样说话,面上的神情也尴尬起来。
一旁的李氏和武若曦的目光都只在胤禛身上。
胤禛握着权珮的手朝前走去,对于众人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都没有应答。
后头的纳兰明月挑衅的朝着如意扬了扬眉毛忙也快步跟了上去。
那相携而去的一双背影和谐的好似一个人,就是特地提到了宋氏两个人面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异样,难道三格格的死胤禛对福晋一点感想都没有,或者说还是福晋有本事?
出去了一个月回来已经是秋高气爽怡人的天气,三阿哥又多学会了几首诗特地背给胤禛听,胤禛点头道:“到有进步,以后跟你大哥好好学学。”
努力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换了胤禛这样一句话,站在一旁的弘谦只是笑着朝看向他的弘昀点头,并没有任何兴奋或者不同,李氏扯着三阿哥行礼,洗漱换了衣裳的权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她忙向后退了几步。
一屋子的女人都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上,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敢随便说话,这样的气氛叫如意的话也说不出来,胤禛闲适的喝着武若曦捧上来的茶水,转头看了一眼西洋落地钟,一旁的宋氏还在向权珮讲述:“奴婢回到屋子就没有找见孩子,开始也没在意,都过了几个时辰了才有丫头说,三格格说又要寻死跳水”她说着又哭起来,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她就是在不争气也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奴婢吓坏了找了那拉侧福晋侧福晋忙就叫人到水边去找果真就找见了”
孩子是不是自己没了的,原来也只是主观臆断,凭着孩子曾经说过的几句气话。
权珮柔声安抚:“好好养身子,你还有大格格要照顾,往后也还能生的”
宋氏渐渐收起了泪水:“都是孩子自己不争气,到给爷跟福晋也添了烦心事,实在叫奴婢”
胤禛开口道:“不说这些话,孩子没了谁心里都不好受,你是孩子的生母,也最不容易,好好休息几天。”
这贴心的话叫宋氏再多的怨气和痛苦都消散了很多,连身体都柔软下来:“谢爷的体恤。”
胤禛又问了大格格和二格格几句话就摆手叫众人退下,也叫弘谦回了前院去休息。
屋外的蔷薇还在绽放繁盛又鲜艳,如意顺手掐了一朵,瞧着前头因为胤禛几句话连脚步都轻松起来的宋氏,胤禛何曾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只怕二阿哥和四阿哥没了胤禛也没跟纳兰明月还有武若曦说过,说到底宋氏的三格格牵扯到了福晋,胤禛大抵是怕宋氏会对福晋有所怨恨所以特地出言安抚,到底为的还是福晋。
她这样想着手里的花朵也渐渐揉成了一团,她们是姊妹一样的水土养大,怎么偏偏就有这么多的不同?
胤禛略睡了一会,起来换了衣裳就去了前院处理事情,等着胤禛走,权珮就叫人去叫了如意。
墨绿色的帷幔大红色的牡丹,软榻上的女子正在看书,如意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抚了抚袖子上的褶子:“不知道姐姐叫我来有什么事?”
权珮便抬起了头:“坐下说话。”
塌下摆着两排椅子,如意捡着靠近权珮的一张坐下,几上摆着的文竹翠绿欲滴,甚至似乎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福晋不再下人打扫照顾屋子还是不敢有稍微的怠慢,将这盆文竹养的越发好了。
“三格格的事是你处理的,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如意便转眼去看权珮,从那淡然的脸庞上也看不出什么,垂着眸斟酌着道:“孩子自己想不开出了这样的事,我叫人处罚了几个太过了的下人,也算安抚宋氏,也叫下人知道些自己的本分。”
如意是怎么处置的,京城里是有信件及时告诉权珮的。听说如意在府中的威信长了不少,到也算有些能耐,也越来越有当家人的风范。
权珮轻触着桌面上的纹理:“可以肯定孩子是自己出事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如意好似很意外,没想到权珮会问这样的话:“这自然是自己出的事怎么难道姐姐听到了什么风声?”
权珮转眸看着如意的眸子,片刻才道:“不是,只是想问问你,听听你的想法。”
如意的身子略微向前倾了倾:“我也是听宋氏说的,说孩子可能自己想不开,也没听的有下人说看见什么,在加上当时有要安抚宋氏所以到没有特意查过什么,只是说句实在话,三格格是个女孩儿,在家里也不受喜欢,年纪不大,谁害她做什么。”
“是么?”
如意忙道:“是呀,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这样说完如意又觉得自己显得急切了些,好似在特意强调,不免又向后缩了缩,面上微微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淡然。
权珮好似什么都没有看来,只是说着自己的话:“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总要把路看清楚才行,不然走上一遭,到后来却不知道这一路都做了什么,只剩下无尽的后悔,那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光阴”
风从开着的窗户进来,吹的帷幔晃动,权珮头上的流苏也晃动出了五彩的光泽,炫目又好看,如意的目光缩了缩:“姐姐说这些”
权珮瞧着如意笑了笑:“只是感慨罢了,你先下去吧。”
如意便缓缓起身,退了下去。
权珮身旁的晓月看着如意一直退下,才轻声说话:“侧福晋未必将您当姐姐,您何必”
权珮品着茶碗中的茶水:“我谁都不为,只是不想叫阿玛伤心,在看看吧。”
晓月便沉默了起来。
福晋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以福晋的为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话,那么其中必有深意,是知道了什么在警告她,还是另有原因,不论怎样,这一切都叫如意深深的不安了起来,连走路的步伐都急促起来,握在手中的帕子渐渐收紧。
康熙四十三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炎热,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蒙古来的塔娜郡主果真不负众望成了十四的福晋,而十三也配了侧福晋富察氏,连雍郡王府也进了一个格格。
“听说是个好生养的。”武若曦道。
李氏停下手里的活计:“不知道是谁做主选的?”
纳兰明月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没听的福晋进宫去相看,说不定是德妃娘娘做主给的。”
宋氏便想到自己,当时也是德妃娘娘给的,没有儿子不说,女儿也只剩下一个。
如意笑着道:“不知道是不是像咱们的武妹妹一样好看?那样可真是”
纳兰明月总不喜欢如意说话,好似总有多少意思一般:“咱们府上相貌平平的也没几个。”
说到底就如意一个相貌平平。
如意到也不大在意纳兰明月说的,风吹起来,园子里的清香都飘进了亭子里,往年这个时候都有荷花香的,只是福晋做主叫填了池子。
权珮才从佛堂出来,胤禛从外头进来,丫头接过他的帽子,又侍候着换衣裳,权珮立在一旁笑瞧着看:“这是怎么了?好似谁惹着呢?”
胤禛喝了一口凉茶:“一后院的女人了还要进个格格,我又不是色中饿鬼,哪来这么多事,完全是添麻烦!”
后院进个格格何必这么不高兴,是因为这人是德妃给选的?当初的宋氏不也完全是德妃给的也没瞧见有多抵触?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必这么生气,到底是额娘的一片好心。”
胤禛便不大说话,憋了一会又开了口:“怎么就不再别的事情上伸把手?只在这种没影的事上说话。”
还是因为在艰难的时候德妃不管不顾心里有疙瘩,跟现在的十四相比,确实天差地别。这种事情还是少提好些,权珮便劝道:“那格格也没错,在怎么都是喜事,还是高兴些的好,总不能好事还没成就先跟钮钴禄家的人有了心结,那样也不好。”
胤禛就闭上了嘴,他在权珮面前总是很少掩饰情绪,是怎样就是怎样,觉得权珮说的也对,自己闷坐了一会也便不生气了:“我知道,我心里有分寸。”
外头又传来十三得意的笑声,不知道在跟久儿说什么,胤禛见权珮看,便解释道:“他闲的没事,说要过来转转。”
才说着就见十三走了进来,一双眼放着亮光:“四哥又在跟嫂子说什么,难道是因为要进个格格在给嫂子赔话了?”
事实却刚好相反。
权珮笑着道:“也用不了多久你就有人管束了,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十三笑着模着脑门:“我可不会像四哥一样的!”
胤禛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十三:“没话说就不要说,哪凉快去哪!”
听胤禛说十三好似对塔娜郡主有些不一样,权珮试着道:“要成亲了,心里可高兴?”
十三一笑,转眸看着别处:“这不是迟早的事么,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少年的面庞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却有些若有似无的落寞,这大抵就是造化弄人吧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