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风不小,她觉得有点凉,但没有在意。
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美啊。
天是墨兰色的,星光散漫点点璀璨,皎洁的月高悬,海是湛蓝色的,不断地涌动着,视野非常的宽阔,好像站在这里就可以看到整个世界。
展颜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大海。
“我也觉得这里很美。”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飘来。
世界上男人的声音有无数种的不同,有华丽的,有低沉的,有沙哑的,有锐利的,有犀利的,有温柔的,有娇媚的,有……那么多种。
在她听过之后,几乎没有几个她能够记住。
但是,这一个,她不但记住了,还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本来,她以为四年的时间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也许已经不记得他的声音了,不记得那种频率了。
然而,再次听到的时候,她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因为已经深入到了骨髓。
展颜的身体在长达三分钟的僵硬之后,终于用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的动作,转过头去。
墨蓝色的天空下,咸咸带着淡淡腥气的海风垂着,不知疲倦。
海面上的浪突然打了巨大的游轮一下,游轮有些微的晃动。
云锦就那样安静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夺目出现在她面前。
他面对着她,背对着光,好像是一个为她披荆斩棘而来的勇士,他的面容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而他的身影极其的安静,像是站在黑暗中的一棵树,也许会站立到永恒。
因为他清俊消瘦的身影从她转过头来就一点都没有动过,那么安静,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灯光有一小部分打在他的下巴上,尖削而苍白。
展颜的心骤然的一痛。
明暗交错。
这样的云锦和她今天下午记忆里的云锦重合在一起。
……
“不要叫我的名字,颜颜只是我重要的人才被允许这样叫,而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分手的恋人,陌生人而已。”
展颜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希望我根本就没有遇到你。”
没有遇到的话,妈妈就不会被疗养院送回来,找不到疗养院,就不会生病,雪姨的天上人间也不会被查封……她也不会尝到那么美丽的爱情,然后在失去,尝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现在终于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因为爱疯掉了,以前她一直不理解。
她的声音像是一记闷雷,重重地锤击云锦的脑子,在落到他的心上,瞬间血花四溅,血肉模糊,好痛。
因为她刚才那两句话,他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脚都被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的暴露在大雨之中。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痛。
痛到麻木还在痛。
“颜颜,不要在说了,我很痛。”云锦喃呢着,眼神哀求展颜不要在说那些伤人的话。
他觉得她在说下去,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马上死掉。
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听那些话。
展颜神色狂乱,根本就不知道在即在说的是一些什么。
“你们赶快走,马上离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再也不想!”她的心好疼,看到云语瑶抱着云锦的身子她很疼,也很嫉妒,那么想要上前去拥抱他。
却已经失去了资格。
这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现在抱着云锦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迁怒,也许是因为嫉妒,展颜再次说了伤人的话,“你知道我多么的讨厌你……是你进入到我的生活,然后……”又让我这么心痛。
“既然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开始,为什么要在一起……我真后悔。”
“后悔?”云锦的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失神地望着展颜。
“……”
“真的……后悔吗……颜颜?”他说出这句话非常的艰难,好像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而他还在挣扎着想要起来,最后终于在云语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却是摇摇欲坠的,他托着沉重的步子想展颜走。
没走一步都非常的艰难。
“真的,后悔?”他又问了一遍。
明明是害怕的,但还是自虐般地想要知道她的回答。
“是!”展颜大喊出来。
她的身子早已经被大雨浇湿了,地上的雨水没过了她的脚面。
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冷的发抖。
她要马上离开,不能在看到他了,否则,她会窒息而死。
展颜像是逃跑一般地转身。
手却被一只比她的手冰凉百倍的手抓住,那是云锦的手,他的手冷的像是死尸。
展颜被他的手碰触,身子一个激灵。
就要把手缩回去,云锦不允许。
他的身子明明已经摇摇欲坠了,手上的力气却那么大,好像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因为那只手抓着的人是他的全部。
他执拗地抓着展颜的手,把手指一根一根挤在她手指间的缝隙里,变成了五指相扣的姿势,“我在说一次,颜颜,我不同意分手,我爱你。”
他想,就算这样抓着她,也不能让她离开。
展颜甩着自己的手,大喊着,“你放开我,放开我!”云锦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
“颜颜,如果我说我放开就会死,你也让我放开吗?”他的声音空茫,好像在飘。
展颜震惊,身子一颤,胡乱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他是在用这种话吓唬她。
一定是,他就是在吓唬她。
“是真的,颜颜,我这里好疼……真的好疼。”云锦抓着展颜的手,一起放在自己心脏的地方,“若是你放我放开的话,我会疼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展颜不断地摇着头,“你胡说,你骗我,不会的,不会的。”
“你在威胁我。”
“算是吧,用我的命。”
在云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展颜彻底被吓到了。
她怎么也不相信一向温柔的云锦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决绝而彻底的爱让展颜害怕,她害怕自己根本回应不了云锦这样浓烈的爱。
一道惊天的雷声,刺目的闪电接踵而至,好像要个整个世界都劈开一样。
闪电的亮起的瞬间,看到了所有人的脸,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云锦的,展颜的,还有……云语瑶的。
她已经傻在了当成,没有想到她那么才华惊人的锦哥哥会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
她突然想到了姑姑……
不,不会的,锦哥哥不是姑姑,不会变成那样的!
“颜颜,这样,你还让我放手吗?”云锦看着展颜和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脸上没有表情,却是一副完全顺从的样子。
好像只要展颜说放手,他就会马上放手。
“不!不!不,你在吓唬我!”展颜像是触电一般甩开了云锦的手。
头也不会地跑向了单元门。
她才不要被他威胁。
她跑得那么快,所以不会看到,在她的身子消失在单元门的时候,她身后那个消瘦清俊的身影颓然在地。
犹如一座轰然倒塌的大厦一般,那么的决然。
从那天晚上之后,展颜就开始发烧,一直高烧到40度,连去医院照看妈妈都去不了,整天昏昏沉沉的。
在这期间,云锦或者是云语瑶谁都没有在出现过。
一个星期之后,展颜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人也整整瘦了一圈。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关于云锦的任何消息,他好像突然就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下。
展颜回神,失神地望着对面那个身影。
他是云锦,真的是云锦。
就站在她的面前。
展颜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他也看着她。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西装,身子俊逸,清贵逼人,如贵族一般,四年的时间,他的面容成熟了一些,人也比那时候瘦了一些,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好像他还是四年前的云锦。
展颜有些恍惚。
她和云锦见面不早不晚,是她知道他已经和云语瑶在一起之后,在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东方玦之后。
所以,这应该是她和云锦之间最好的结局吗?
云锦深深地凝视着展颜,几乎用他全部的专注。
他至于在次看到她了,四年的思念成狂,终于又见到她了。
而她已经是二哥的女人。
不是不痛,而是这痛已经渐渐的麻木。
夜风凉凉地垂着,星光散漫地闪着,海上的浪头一波又一波。
墨兰的天,湛蓝的海。
一切都很美。
除了他们之间。
最后,还是东方锦先开口说话,“颜颜,四年,你过的好吗?”清清淡淡的声音之下压抑着颤抖。
这一声“颜颜”让展颜有些恍惚,好像云锦还是四年前的女人,他们没有分手。
“我很好。”展颜地垂下眉眼,睫毛根根分明,有些微的颤抖,僵硬开口,“四年,你还好吗?”
这是分手恋人见面之后最烂俗的对话,但是好像他们之间也只适合这样寡淡的语言,因为他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时间,还有身份。
东方锦专注地看着展颜,“我……也很好。”
这样的问话完了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在开口。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压在心里,因为他们之间已经被两道深深的鸿沟隔开,东方玦和云语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