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密林中,寂寞别无处。野花无主更生悲,高阳踪似无。
三人骏驰扬,怎惊临鼠贼。江河清宁气振晰,哪有盗如旧。
一身正气,犹不可杀伐天下,使乱者终了;半点邪灵,却能够祸染江湖,让和者悲切。
程成离开镇子已经有整整七天了。
这天晚上,他在一个小山坡上面升起了火,准备歇息一夜,明天再赶路。
天色越来越暗,大地逐渐变成墨一般的黑。远处看来,唯有这里发出一点点火光,照亮了它周围的方圆之地。但是相比于整个黑夜来说,却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程成的脸被映得通红,他抬头向西方望去,突然发现,远处的几座山巅之上的天空都被染了颜色,呈现出一片淡淡的黄。
“难道那个地方就是络城?是络城晚上的灯光造成的吗?”程成看着那个地方,不由惊讶着叹气。他知道那不是晚霞导致的,而是其他的火光映衬起来的。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城啊,居然将小半边天都染成那样?明天我应该就能到了,到时候一定要仔细的看看这所谓的大陆八大城之一的络城!”程成又惊讶地叹气,心里想着。
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程成收回眼睛,舒缓了一下情绪。他冰冷的表情渐渐被篝火融化,但是仍旧冰冷。仿佛,这是吹拂着的秋风里夹带着的点点寒意,将其渲染成冰冷之色的。
程成自己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很冷的,而这也已经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无法去改变。他不知道,也没想过去改变。或许,此时的他,不管他的内心有多么的狂热,在脸上也难以表现出来。也许除了在一个人的面前,他会多流露出些许的表情外,其他人都似乎不可能了。而这个人就是南宫彧。不过这些都已是不存在了,至少现在不会存在。
程成看了一眼面前的火,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每夜的修炼行为。他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是他很喜欢,很不自觉的喜欢去做。而且他会坚持的原因只是一个:这使他感觉很舒服。想着第二天一起来便感觉有说不出的轻松和悦爽,他都会做这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从程成跌落悬崖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风餐露宿,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十分辛苦的。可能是因为总算是快到络城了,到了那个也许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所以晚上他睡得格外的香。什么梦都没有做,睡得像夜晚的大地一样的安静。
呼吸接连着,气息相拥着。
第二天一大早,程成就醒了。他迎着新鲜的空气,伸展了一体,便朝着络城走去。
走了一会儿,道路延伸到一片树林之中,程成便径直走了进去。
树林很茂密,一眼望不到头,显得有些幽深和可怖。不过程成却一点也不害怕,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路途。这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经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树林,所以习惯便不会有害怕。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树林中形成的淡淡的雾气渐渐散了开来。程成在林中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他正悠闲地点走着,突然听到前面远处有着怒喝声传来。他不明所以,又十分好奇,于是立刻从小道上窜进了树林,然后朝着那个地方绕去。
快接近的时候,他放轻自己的动作,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慢慢的靠拢,在一个不是很远也不很近又能够看清的浓密的灌木中停了下来。
程成凭着自己的目力向那里望去,两耳仔细地听着。
一般来说,这么远的距离是不可能看清听清的,但是程成却是个已经有了一定功力的练武者,所以做到这点不是难事。
这时,小道之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映入程成的眼球。这女孩骑着一匹红色雄壮高大的大马,一身白色轻装,脸如蜜瓜,眉毛像一轮弯月,眼睛如水一般透亮,小鼻尖尖,细腻的双唇,洁白的牙齿,左手一把银白色宝剑,右手牵着马儿的缰绳。
在女孩后面,有两个劲装的三十岁左右男子,一身灰衣。他们同样骑在马上,手提宝剑。两人所骑马儿的颜色是黑色的,看起来没有前面的马儿雄壮,也没有前面马儿的意气高扬。
而三人三马此时正被十几人团团围住。两方人马,相隔三丈左右。
围住他们的这些人,全部是一袭黑衣劲装,手提大刀的中年大汉。此时,他们个个都呲牙咧嘴着,一副副张狂模样。
为首的一个身着黄色衣服的大汉,一柄又宽又长的大刀在手中晃来晃去。他指着马上的三人大叫道:“快快将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我就放你们过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对了,马儿也要留下。”
“想要本小姐的东西,休想!我劝还是你们赶快离去,不然的话,本小姐才叫你们好看!”那个女孩怒目而视,轻笑道。
那些大汉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听着谁讲了一个笑话。
那个为首的黄衣大汉笑了半天,还用手有模有样的擦了擦眼角。刚才太用劲的笑,于是眼泪都笑出来了。
程成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那黄衣大汉的动作是真是假?要说是真的吧,这些大汉还挺有意思;要说是假的吧,那么他也太过做作了。
“小丫头,你还对大爷我不客气啊,要不是看你还小,我才难得和你废话,赶快放下你们的东西。”黄衣大汉又大叫起来。说着,手中的大刀还在面前抖了几下。
“做梦!”女孩冷哼一声道。她身后的两个男子此时早已经把剑横举,警惕而对。
在为首的黄衣大汉身边的一人,突然靠近他,轻声说道:“大哥,咱们别和他们废话了,直接动手吧!我看他们的打扮和骑的马,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我怕时间拖长了会出麻烦!”
此人同样也是一个壮汉,但是长得很文静,不粗狂,像是一个读过几年书的汉子。比起其中有几人脸上带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要秀气得多。文秀大汉说着话,眼中闪过一丝皎洁。
黄衣大汉听了后,微微点点头,然后又对女孩三人道:“别不识抬举。我数三声,三声过后,还不放下的话,哼哼,我手中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说完,他开始大声数起来:“一……”
这时女孩后面的两个男子策马往前了一步,隐隐将女孩保护起来。
“二……”
“有胆识。”看着三人还没有行动,黄衣大汉怒目道。
其他十几人听着黄衣大汉的喊声,个个都做出冲锋陷阵、坎马杀生的准备。他们一个个抖擞着精神,亮亮浑身肌肉,张牙怒爪着。
“三!”
黄衣大汉的最后一声。
马上三人不但没有放下东西,还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兄弟们,动手!”看着三人如此,黄衣大汉愤怒的大叫道。
于是,十几个人提刀迅速的向三人冲去。
“慢!”
一个巨大的吼声传来,是小女孩身边的其中一个男子发出的。他张慌地看着这群冲过来的人,不由大喊起来。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沓城雁氏的人?”男子接着又道。
“慢……”
这一声却是黄衣大汉发出的。
十几个大汉一听,立刻都急忙收住身形。有几个冲得快的,突然闻声,差点撞在一起。
“你们真是沓城雁氏的人?”黄衣大汉忙惊讶地问道。
“正是。”小女孩身边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放松。
“哼!怎么样,怕了吧?”小女孩得意地道。
黄衣大汉听了,皱着眉头思索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很难决断的事情。
这时,之前那个提醒他的文秀大汉突然又对他说道:“大哥,管他们是什么人!就算是沓城雁氏的人,有怎么样!他们只有三个人,难道我们还收拾不了他们吗?”
“这……”黄衣大汉还是十分犹豫。
“大哥,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都杀了,把尸体一烧,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那我们没辙。”文秀大汉又唆使道。
“好,二弟说得是。”黄衣大汉听了,怒目看向马上三人。
“杀!”黄衣大汉大叫一声。
那些停住了身形的大汉立刻又冲将起来。
马上三人闻声,立刻紧张提神,执剑防备。身下的马儿见到十几个壮汉冲击过来,也都左右晃动起来,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
“砰砰……哧哧……”
这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程成在远处看得心惊。他见这些强盗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心里不由升起了许多愤恨,同时也对马上的三人担心。
这时,两方已经交上手了,十几人对付那两个灰衣男子,黄衣大汉一人对上那个女孩。由于十几个大汉与马上之人战斗,十分不利,于是几番刀势强攻,将他们都给*下了马来。
双方交手中,两个灰衣男子力敌十几个大汉,仍占着上风,而女孩却堪堪落入险境了。她虽然身形十分灵活,但是那黄衣中年大汉却也不凡。他手中的大刀舞得呼呼生风,又占上了力量上的便宜,所以一步步将女孩*退。
女孩手中宝剑与黄衣大汉的大长刀相碰,手上立时感到隐隐生疼。过了几招,那黄衣大汉见自己的大刀居然在与宝剑相对的过程中,产生了许多缺口,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双眼放光,显出了贪婪的神色来。他知道那女孩手中的宝剑,必然是削铁如泥的好剑,因此更生了抢夺之心。
黄衣大汉开始加紧了进攻。两个灰衣男子见此,立刻加快剑式,顿时有几人受伤。两人趁机撕开了十几人的包围圈,然后其中一个立刻挥舞着剑跳了出去,向和女孩大战中的黄衣大汉杀去。
两人夹攻之下,那黄衣大汉立刻转入下风,女孩顿时被解了围,随即开始配合灰衣人频频出剑。
黄衣大汉的武功不错,但是对付两人就有点吃力了。
两人对一,虽然占上风,但是打斗的情况十分凶险,特别是女孩这边,程成看着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依照程成看来,打斗的情况基本已经确定。被抢劫三人占据着上风,应该很快能够解决那些强盗。
双方的杀戮十分激烈,但是却没有让程成有一丝害怕。反而,他的心中有种隐隐的冲动,想要加入战局的冲动。特别是看到那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在和一个大汉性命相拼,有种自己也想去打一场的感觉。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此时的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女孩灵动的身姿,飘逸的剑法,让程成感觉很是亲近,特别是那种正临危险的情况,仿佛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程成不知道自己上去会不会被人家一剑就给杀掉了,但是看着那个黄衣大汉的刀法,每一式仿佛自己都能够避开,甚至是给以还击。这种奇怪的想法,让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吗?”程成想着,也不觉有些好笑。
这时,和女孩联手的那个灰衣人一剑直刺黄衣大汉的胸膛,眼看大汉已经无法避开。
“咻!”
突然,树林中一个身影飞出,直击灰衣男子而去。
灰衣男子感觉背后有来人,立刻变化剑式,抽身回剑,向后刺去。
“嘭!”
那“身影”向后一翻,立于贼首大汉的身旁。
灰衣男子与来人对了一招,却蹬蹬退了五六步,才停下来。他一脸惊异的看着来人,知道此人功力比起自己来高深许多,心里暗道不妙。于是,他立刻横跨两步,来到女孩身边。
那来人是一个褐衣中年男子,手中一把长剑寒光四射。他的身体没有那些盗劫贼人的身形魁梧,显得修长,却英气*人。
那黄衣大汉一见来人,立刻欣喜道:“军师来得正好,我们差点顶不住。他们还有些本事。”
“你们都休息吧,让我来对付他们。”那被叫做军师的褐衣男子说道。
黄衣大汉向其他人略使一个眼色,这十几人都一一退开了。有受伤的,也被扶到一旁。不过,虽然退开,众人还是隐隐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女孩三人围在中央。
“你们有些本事,都一起上吧!让我来领教领教。”那褐衣男子朝三人说道。说着,他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被劫三人已经站在一起。他们见来人如此,知道非一战不可。又见来人武功不低,单个人无一是他的对手,于是也想齐手对敌。这个时候,根本不是什么单打独斗的时候,所以,他们也无须去讲究这些。
见对方邀他们一起出手,其中一个灰衣男子贴近女孩悄声道:“小姐,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打上一阵,你乘机逃走。”
说完后,灰衣男子率先而动,手中宝剑几个刺叠,朝着中年男子而去。
女孩和另一个灰衣男子见此,立刻飞身同往,紧跟着出手了。
女孩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打劫的事情。之前她表现出一副气势盛盛的样子,并不是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其实,她是害怕极了的。不过,和这些人打斗了一阵,自己一方占了上风之后,她便开始增加了信心,不怕起来。可是,这褐衣男子一出现,便使得整个局面为之转换,自己一方立刻成了弱势一方。于是,她不由又担心害怕起来。可是,她年纪虽小,却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所以越是见到这种情况,她更是心中愤慨,意气激扬。更不会立刻就走,独自一个人离开。
褐衣男子不慌不忙,长剑在身前一划,迎上三人。
于是,四人身影翻飞,宝剑碰撞声不断。
褐衣男子剑式老道,身形变换迅速,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不紧不慢,但却都是厉害的杀招。只要对方一不小心,立刻便会中剑。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四人相对,开始不分上下,但是二十招过后,女孩三人渐入下风,而褐衣男子剑招却是更加凌厉起来。
风更行,影更飞,剑更凌……
长天为一色,却风雨飘摇中。
大地浮沉时,伤心不及处。
林中的程成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被劫三人本来应该赢了的,却突然杀出个褐衣男子来,此时使他们更是处于极为被动之中。他从那个黄衣大汉的口中听出,这个褐衣男子应该是他们的军师。而军师是什么,他却不知道。这个字眼,他是第一次听说。看着那些大汉都很听这个军师的话,他便以为这个军师,就是这些人的老大。不过,想起之前有人曾叫过那个黄衣大汉为“大哥”,程成立刻又陷入了糊涂之中。
褐衣男子的身形和其他的十几个大汉完全不同,而且也不是用刀,这让程成看得十分疑惑。他都有些怀疑褐衣男子是不是和这些人是一路的。不过,事实说明了,他们的确实是一路人。
几人正在激烈的打斗中,程成脑子里也在飞快地想着些事情。不过,下一刻,他也无心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几人的打斗急剧变化着,牢牢地把他的心神给吸引了过去。
看着褐衣男子不断地发出凌厉的剑式,让女孩三人步步后退,程成不由为女孩三人担心。
“照这样下去,女孩三人肯定会败的。”程成这样想着。接着,他不由也开始期盼起来,期盼这三人希望也有帮手出现。
刚才听灰衣男子说话,程成知道他们是什么沓城雁氏的人。沓城是大陆八大城之一,这一点前些日子,他已经知道了。可是这雁氏是什么,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他虽然不知道,但是因见那些大汉听到这个字号的时候,本来已经向三人冲过去的,却都突然停了下来,变得十分的犹豫起来。不由想,这沓城雁氏的人,应该还是有着很高的威望的,不然这些大汉也不会有那样的表现。于是,他希望那什么沓城雁氏的人赶快出现,援救三人。
程成在祈祷的时候,两个灰衣男子突然加快身法,手中宝剑不停的划出无数的剑花,将褐衣男子*得一退。
“小姐快走!”其中一个灰衣男子大叫一声。
“想逃?”那褐衣男子冷笑一声。
褐衣男子说话之际,正要准备出手阻止女孩的逃走,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孩根本没有趁刚才那一瞬间逃跑,反而更加紧了出剑。
“小姐!快走啊!”先前叫女孩逃跑的灰衣男子又急忙叫道。
女孩没有说话,她用行动作出了答案,她不想丢下两人先走。
“就算想走,也要看你们是不是走得了?”那褐衣男子大笑着道。接着飞身施展出十几剑,一剑快过一剑,像是一道道水波奋力地往前面荡去,却也夹带着“呼呼”之势。
其中一个灰衣男子和女孩被褐衣男子的剑式*退,而另一个灰衣男子却只身上前,连续飞刺几剑。身上已经被褐衣男子刺了两剑,鲜血飞洒。
他是要为其他两人,或是为那女孩创造出机会,所以惜命相斗。
褐衣男子见对方使出来不要命的招式,脸上一冷,接着却是一笑。这一笑,阴冷无比,诡异无比。他正使剑之中,突然俯身一闪,避开灰衣男子的剑。接着,顺势将手中的长剑向上一挑,身体一个向右的急旋,右脚直接踢到其中一个灰衣男子的腰上。
灰衣男子见对方起势极快,根本无法躲避。他的身体刚刚移动一点,便立刻被对方的脚踢到。
“嘭”的一声,受力后的灰衣男子直接飞了出去,跌落在地,口吐鲜血。他挣扎了几下,已经爬不起来,显然受了重伤。
女孩和另一个灰衣男子见此,心里大惊。本来三人都不是褐衣男子的对手,现在两人更不可能打过他。他们想撤出激战,可是身不由己,只能继续挥剑而上。
不过只是一会儿,褐衣男子用假招骗过女孩的剑,翻手一掌击向她。眼见女孩就要中掌,灰衣男子见状,相止不及,立刻用身体一挡。
“嘭”!
褐衣男子的掌立即打在灰衣男子的胸上。于是,一个灰影立刻倒飞出去,倒在地上,血染满口,身受重伤。
褐衣男子打了一掌,气势不减,急急挥剑,频频出招。
女孩形单影只,功力比起褐衣男子低了许多,哪里是经得住对方的凶猛攻击?
只见几招之后,那褐衣男子大喝一声,长剑从上而下朝女孩劈去。
这一招虽是简单,但是女孩刚才几招之中,已经被调出空挡,也是躲避不及了。
霹雳之势,破空而来。
山海欲哭风舞尽,柳林飘洒泪难干。
一段红绸飞天外,送与行雁五州传。
点点滴滴,似灭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