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无风山众人已行得三百余里。天色既晚,冯岸和末白奉了董青之命,带了一名师弟,三人纵起飞剑前出十里为斥骑,寻一处憩息之地。
高处遥见远处一处小镇。行得近处,只见一行十数名修者在聚在镇口休憩,看装扮分明是两拨人并作一处。
冯岸回头对那师弟道:“师弟且去知会掌门,前方可以小憩。”那师弟转身去了。
冯岸、末白远远卸下飞剑。直到近前十数人尽皆看得真切,末白笑道:“师兄,那白衣如意冠的便是‘真仙派’长老侯莫陈崇,真是巧了。”
十数名修者当先站起两人,其中一老者胖大,面上赤红,另一人衣冠儒雅,正是侯莫陈崇。末白抢上前躬身施礼:“侯莫陈长老,晚辈这厢有礼。”
侯莫陈崇捻须:“呵呵,好好!无风山两大亲传弟子果然不错。来,见过‘炼器宗’长老任廆!”
冯岸上前一礼:“师父遣我等在前,不意路遇两们前辈,三生有幸。晚辈无风山弟子冯岸有礼。”
红面老者任廆抚掌赞道:“无风山董青弟子,端得稳重有加!”
不久,董青一干人等会齐。老一辈修者都是旧识,镇口一片热闹。
寒喧既毕,董青面带疑色:“不知两宗长老为何在此巧遇?”任廆乐了:“不巧,不巧,达奚胜掌门差我二人,同去汉津渡相助董老弟。今日在此己是恭侯多时,正琢磨着呢,你们就到了!”侯莫陈崇点头称是。
齐于简、公孙倩喜道“掌门师兄,有两位同位长老相助,汉津渡当可无忧了。”只有杜鹏面无表情,思绪重重。
当下众人合在一处,直奔汉津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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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交投,韦然一怔,又是那日阵眼妖气幻化而成的妖族女子!
韦然气极:“丑货,你还没完了!半夜三更出来吓唬爷,找打是不?”
神海里黑厮一丝申吟:“爷,这真不是我……爷就是再帅,哥也不至于半夜激动来表白啊!”韦然顿时双目发直,心叫不好,浑身不由自主悚栗不已。
那女子见韦然呆滞,神色也是晦然:“野王,十几年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韦然更觉惊骇。那女子竟抢上一步,急切道:“忍了好多天,终于有机会出来看看你,可你这样子,竟是认不得我?”言罢,幻影双目中竟是泪盈满眶。
韦然忧怖参半,不敢造次只得摇摇头道:“你认错人了吧?”
“也罢,便是你重生,我天青总会有办法把你唤醒,如果是白河做的,他肯定会付出代价。”
那妖女缓步向前,一只手掌朝韦然迎面一晃,黑厮所给的妖鉴竟出现在女子手中。
韦然眼看那手柔柔印入眉心,心里突然一颤,旋即眼前奇光幻影一片,重华耀眼。那只手,好熟悉的感觉!
神识只觉妖鉴化作丝丝缕缕墨绿色,在神海中交织翻滚,托起片片皴墨的素色花海,浓淡之间转幻得绮丽多姿。妖鉴上片片阵法如繁花锦云在神海一一绽放,层层叠叠间,一花甫散一花又生。韦然只觉自己跟那花海似老友重逢,万般亲切,千丝万缕的牵动引得心神荡漾,竟忍不住敞开身心在花海中倘佯。
花海的那一边,女妖身形渐渐朦胧,纤手一挥,只把最后一抹带泪的浅笑消散。
韦然心下不禁痴迷,只手伸出,意态怜惜,竟似要拂向那抹淡淡转无的笑颜。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瑰丽的花海流淌散尽,花消雾收。灵鉴只剩下五瓣墨绿的叶片,黝黑沉实,却又曼妙地在女妖消散之处飘舞翩然。
“野王,相信不久会再见到你的,万妖罡体就留给你了,珍重……”
韦然呆立许久,心里滋生的惆怅盖过一切,无奈之下,低头转身入房。
行至床前,抬头一看,这回更是无语。
神海里黑厮忍不住跳起:“爷!造孽啊!你得罪哪位天妖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怎么过……半夜三更的,哥的小心肝被你揪来扯去,还让不妖活?妖也是要睡觉的!”
榻上‘赤炎剑’腾空竖立,锋刃半出,火线绕体不绝,线头五色花瓣弓起,杀气盈盈,护着整片床榻。剑下仰卧一人,双眉皱起,神态不宁,形如梦呓,不是韦然本人却是谁!
“唉,爷你快躺回去吧。这是妖族的‘夺引术’,定是刚才屋外的结境妖灵所施。对了,拖久了可不好,别洗了,早点睡!”黑厮摇头痛苦不止。
天色未明,韦然已收拾好行装,简简单单背了一只大包裹,直接上了望日台。又在山顶取了些竹木,将亭子里隔出一间小房。
待得一切完毕,起身东望,朝霞已铺成红灿灿绚烂云海一片,天际一轮旭日初升。
韦然坐下,闭目调息,运起‘落英诀’。旭日紫气源源进入,渐渐在神海汇成金灿灿一团神气,比筑基之前不知快了多少倍。神海中仿佛多出一个小小的太阳,金光绵柔偏不失炙烈。
黑厮暖洋洋地醒来,惬意地舒展两片女敕叶:“咦?今日还真有意外啊,自从筑基,就没再见他练过这法诀,早知道有这等奇效,也不用什么晶石灵气了。就是这神气太过刚猛,哥哥我有点吃不消,得想个法子才好。”
得意算盘还没打完,那女妖留下的五片黑色飞舞小叶,竟向金阳靠拢,团团旋绕,叶片上丝丝似有似无的黑线缠绕在金日之上。黑线渐渐转多,云阳金光却是不减,两色纠缠合为一体。再看五片黑叶,金光照耀之下,叶脉隐隐有阵法流动,叶片黑色一如之前浓郁。黑厮不免沉思:“万妖五煞竟然还有如此妙用?那用妖灵结境的女子,果真胜过哥当年……”
一时间,蔚为奇观,神海里只见黑金两色流动不止。
转瞬半个时辰已过,韦然神识一引,金日依然化作丝丝云阳金线,循着百脉流转,再回到神海。如此数次,罢势起身回头。
待得转过身来,当面正对‘八风洞’口,韦然坐下修炼时已经选定在大阵之外,现在看见洞口,想起昨日心里不由得来气。
当下俯身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又投了过去。眼神追着石子,韦然突觉石子去势极为奇怪,初时飞出数丈形迹正常,后来空中似有层层叠叠阻滞。石子穿越那一层层,微微停顿跳跃之下去势竟然慢慢改变,只觉越去越远,渐渐地寂然无踪。
韦然倔劲又起来了,昨晚那女妖好歹也让自己速成了那么多妖阵。这年头,虽说各类速成班是不少,可哪有天妖级别的师傅灌顶管用啊!
即便妖修之阵各有千秋,但今儿有艺在身不试试手,不是对起妖嘛!
昨日所见妖族阵法里亦有一回风阵。传说有一种妖,似鹿似马,人见之后,双目不能视物,耳边风响不止,前行如原地徘徊。该阵即取回风之名,为中阶迷幻阵。韦然细细思索了一遍,打定言意,今天非要在这阵里走上一遭!
黑厮见韦然熟思,心里也是兴起:“爷!你上,上它!哥不是也在帮你压场嘛,怕鸟!”言罢语态猥琐又补了句:“况且爷您还有灵符在身,嘿嘿嘿。”
韦然无语。又朝洞口看了看,双目一闭,神识外放一丈已达能力极限,昂首就是一步。立定时,耳边竟一丝动静也无。
韦然片刻不停,连出三步。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喝:“小心!”韦然一惊,睁目四下回顾,只见状况跟昨日大同小异,鬼影都没一个。无奈何,掏出灵符,颓然出阵。
真是没想道,幻阵竟引人心神不守,韦然心中大为赞叹。
刚要再试一次。忽见山腰门派大殿后半竟有火光升起,烟焰直上。韦然大惊!
无风山虽然修者尽去,可建筑尚存,老迈外门弟子也尚有人以百花谷田亩为生。所有灵田虽不再种植灵物,一般稼穑尚能保得生存。
韦然大惊,将‘赤炎’用如意结在背后背好,急火火地下山。
不一刻已赶到前殿,只听内里呼喝声不绝。韦然一直奔向后殿‘不动斋’,只见十余人,杀气腾腾聚在斋前,手举火把,正对着‘不动斋’哈哈大笑,楼阁早已烧的火红,十数丈外即是炽热阵阵。
斋前另有一人倒地呜咽不止:“你们这帮贼子,无风山仙长未走时,你们怎么不敢来!眼下无风山只余老弱,算什么本事,这么做就不怕日后有人寻上门来……”
韦然一见,正是那费老头。
想到小雨,韦然心头火起,急急忙忙赶到近前,大喝一声:“什么人,敢到我无风山撒野!”
为首一紫衣汉子转过身来朝韦然一瞅,见只一个不觉呲牙大笑:“哟呦,可真吓人哪,这儿还有位仙长呐,刚才没看见,不好意思。嘿嘿……咱们黑虎帮的兄弟们听说无风山另择宝地,便想借此处一用,得罪拉,哈哈哈……”
说罢面色急转,对众贼叫道:“弟兄们,这小子怕是有些手段,咱们一齐上,废了他,无风山便是咱们的了!”一反手,背后的砍山刀抽出,当空绕了三绕,一个箭步,兜头就劈将下来。二十几个盗贼也纷纷抽出兵器,往上一围,韦然顿时被困在中央。
韦然气得发笑,什么时候,几个盗贼居然对修者动手了?真是天大笑话,爷便是刚筑基,也要打得你们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