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身影盈盈的落了下来,竟然是一个身穿大红色新娘嫁衣的女子,如此一身打扮,在白绫满布的铁剑山庄出现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那女子正好落在管家林钟面前,只见林钟怔愣了片刻,忽然一脸惊愕的喊道:“任…二…二小姐?”
“什么?萱儿?”任玉华一听,忙走到那红衣女子身旁,仔细一看,果然是任幽萱。
“你怎么会在这?”任玉华惊怒交加的道:“你不是在离心岛陪你娘吗?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样子?啊——”
而任幽萱却只是平静的看了父亲一眼,脸上无悲无喜,淡淡道:“我只是来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叫你应该做的事情?”任玉华拽住任幽萱的胳膊,拉着就走:“快点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任幽萱用力一甩便挣月兑了父亲的钳制,坚决道:“我不回去,我不会回去的。”
“你…”
“爹——”任秋月从外面冲了过来,跑到任玉华身边微喘道:“爹,妹妹她…妹妹她…”
任玉华喝道:“你们姐妹两个怎么搞的?不是去了离心岛吗?怎么会中途跑回来?你妹妹这是怎么回事?谁给她穿了这身衣服?”
任秋月停歇片刻道:“爹,您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们去离心岛的这些天,娘见妹妹食不下咽,心事重重,就说…说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回去吧,还跟妹妹谈了好多,然后我们就回来了。谁知道一回来居然就接到了阿风的死讯。当时妹妹,妹妹就好像傻了一样,然后就说什么,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之后就跑去定做了一件嫁衣,穿了就跑来了,我拦也拦不住。”
“胡闹。”任玉华怒叱道:“快点把你妹妹拉走,这里是灵堂,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任秋月却迟疑道:“爹,其实…其实妹妹的心思我们大家都是明白的,爹您又何必强人所难,你明知道妹妹是不会跟我们走的!”
“你们…”任玉华瞪着任幽萱道:“萱儿,你真的决定了,你当真不走?”
任幽萱看了父亲一眼,忽然身子一矮跪了下去,泪光盈盈的道:“爹,女儿的心意您应该明白。当日阿风哥哥提出退亲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一切的,可是…我却……现在女儿不得不告诉爹,女儿真的决定了,女儿生是林家的人,死…也是林家的鬼!望爹能够成全——”
任玉华深深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一咬牙道:“罢了罢了,女儿长大了,爹也管不住你了,只要将来你不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就行了。”
任幽萱坚决道:“女儿绝不后悔。”
“我不同意——”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林湘雪和林湘楠扶着赵雨倩慢慢的走了过来,关玉莲站在一旁,后面还跟着林念楠、刘善敏和卓小芙。
赵雨倩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她缓步走来,语气却十分坚定:“小萱,我不同意你这么做。我可不希望你这一辈子毁在这里!况且,我铁剑山庄与你们的婚约早已解除,你还是罢了这念头吧!”
任幽萱站起来走过去,又对着赵雨倩盈盈的拜了下去,缓缓道:“您不应该这么说,当日解除婚约全是阿风哥哥和我爹两人在说,我这个当事人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答应,所以这解除婚约一说根本做不得数。那我做的这事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这…”赵雨倩一时为之语塞,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其实,平时任幽萱不喜与人争斗并不是斗不过别人,而是不太愿意表现罢了。
关玉莲却道:“小萱,你可知道?即使有婚约,一旦有一方亡故,婚约也是会自动解除的啊!“
任幽萱又道:“但自古以来,即使一方亡故,对方愿娶或愿嫁的也比比皆是。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的故事流传古今,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阿风哥哥做点事呢?我心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劝我了。”
任幽萱说完抬起头,泪如雨下道:“婶婶,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们吧!现在虽然有雪姐姐她们承欢膝下,可是她们终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你们就成全了我吧!”
“小萱,婶婶是怕误了你一生啊!”赵雨倩蹲下来,抱住任幽萱痛哭不已。
任幽萱泣不成声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这一辈子…都会痛苦不安的。我愿意…代替阿风哥哥来照顾…你们。”
林湘雪等人也蹲下来,几人围做一团,纷纷掉泪。衬着这满布的白绫,令人心酸不已。
任秋月吸了吸酸酸的鼻子,抽噎道:“爹,你看这样子岂不是很好,这场面多感人呀?”
任玉华叹了口气道:“感人?这你就没见识了,王夫人来那天,那场面才叫一个感人呢!”
任秋月愣了一下,忽然恍然的点了点头,但仍是不确定的问道:“爹,难道小怡真的和阿风一起……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难道阿风真的是因为她才决定和妹妹退婚的吗?”
任玉华摇摇头道:“不,阿风既然不想去害你妹妹,那他也不可能再去害别人。王姑娘的事只能说是一个意外,恐怕这也是阿风始料未及的吧!”
“意外?”任秋月继续问道:“那王家的人?是如何交代过去的?”
任玉华道:“王兄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事已至此,即便追究下去也多半没有什么结果。可是王夫人痛失爱女却不肯善罢甘休…”
却道那天,她独自前往铁剑山庄本是想大闹一翻,可见到赵雨倩之后,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人家又何尝不是痛失了亲儿,一时顿感同病相怜,于是两人便抱头一起痛哭。直哭的山庄上下纷纷落泪。
任玉华叹了口气,接着道:“最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在场的众江湖好汉跟着红了眼圈,暗自抹泪。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把林庄主叫出来,让新人行拜堂礼啊——”
于是,当真有人去请来了同样面容憔悴的林世成……
于是,灵堂上又设了喜堂……
于是,任幽萱同林风的牌位成亲了……
于是……
“一拜天地……”
*
雪渺山一带是连绵数千里起伏不定的山脉,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这雪渺山无疑。
这雪渺山一年四季皆被大雪覆盖,已成了天下奇景,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江湖侠士,虽说那天山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那地方却太过阴冷险峻,倒比不上这雪渺山的平和。
此时正值隆冬,方圆几千里的山脉皆是一片白茫茫,自是没有人前来欣赏这诸般景色。
雪渺山山崖之下,是一片终年笼罩在寒风中的山谷,山谷的尽头有一条极不起眼的裂缝,这裂缝窄小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进得这裂缝中,便是一处被称作为风险的大阵,大阵之内狂风呼啸,风由上面,由侧面,由下面,带着犹如鬼哭的狂啸沉重的压下来,就像直接压在人的心头一样。
过得这大阵,眼前便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桃花满布的世界。那桃花,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更多的是白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
桃花林的深处有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偶尔,它也会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但它仍然是静静的,缓缓的流淌着。
小溪旁有一座茅草屋,茅草屋小巧又简陋,可见住在这小屋中的人是如何的清苦。
这时,小屋里走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素衣女子,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铜盆边上挂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却是血迹斑斑,就连铜盆里的水都已经染成了红色。
她将血水倒掉,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回到小屋里。屋内的布置也是十分的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仅此而已。
小屋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此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似还在昏迷中。床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握着床上人的手,一脸殷殷期盼的模样,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担忧。
素衣女子端着铜盆走过来,将铜盆放在桌子上,拧了拧毛巾,搭在了床上人的额头上。
她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道:“小怡姑娘,你不要担心了。爷爷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才没有醒来。你的身体也很虚弱,不能再这样日夜守着他了。”
“嫫嫫姐,吃饭了——”
素衣女子刚说完,自门外又走来一位少女,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素衣女子闻言,忙将铜盆端到地上,把桌子腾出来,将饭菜摆好,拉着床边的女孩坐到了桌子前。
将饭碗塞在女孩手里,她却食难下咽,频频回头向床上的人儿看去。
素衣女子拍了拍她的手,责备道:“小怡,不能再这样了,你再这样下去,他还没醒来你就要倒下去了,你想看到他醒来,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女孩顿了片刻,终于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然后声如蚊呐般道:“我只是希望,小疯子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她转过头去,深深的凝望着床上的人,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呢喃道:“你醒来啊,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就再也不叫你小疯子了,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