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文出生在三峡大山地巫溪白木坝,这是一个这里离湖北,陕西,湖南三省交界处,此地居住纯正的土家族人,离县城200公里,既不通公路也不通电话,没有电灯。除了大山丛林还是高山峡谷。高耸云天的山峰和深不见底的峡谷,置身谷底只能见到巴掌大一块天。
这里虽然山清水秀,风光旖旎,空气清新,灵气十足,可是对于山里的人,却没有那分心情去感受那分高雅的和情致去分享精神享受,也没有闲心去欣赏什么美丽的风光。
老百姓只能感受到当地流传这种歌谣可谓“地无三尺土,房无一间平,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山长沟山长漕,包谷面面混红苕,一吹一个泡,一喝一条漕”。这可是当地生活环境的真实写照。
从风水学讲是天狼星位,这种地方特别能出奇特的人材,可是尽管如此,几百年来,除了在明朝出一名武将之久,这儿也就没有出什么大人物,这令许多风水师不解。
不过,几年前,一位老禅师和一位风水大师路过此山,不禁高声道:“此为福地,必有福人来。”当时在那种不信神,不信鬼的时代,人们只是把他的话当作疯话。
70年出生的武都文,在原本生活物资贫乏时代,又遭受自然灾害和政治运动,自然是饥肠辘辘,好在这穷山僻壤能吃的树皮,野菜,,野兽飞禽倒不缺。只是那时人们不懂原生态没受到污染的植物叶、树木、野菜、野花、野兽、野鸟营养丰富。也许被生活所迫,无奈难咽的野菜、野果、野味却是营养丰富,能量充足,这成了武都文日后肌体强健的基石。
武都文的父亲武正东是那个叫天光村唯一读过高中,被乡民们尊敬为称先生的人,也是唯一去过县城见过大世面的人,被尊称为武先生,武老师。
这天光村里红白喜事,争端纠纷,都会找到武先生或调解矛盾,或书写家信,对联,或写诉状,还不时担起十村八里治病的医生。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的早晨,武正东刚好起床,看见一个衣服褴褛的女人倒在他家门口。武正东见状,赶忙把她扶进房里,生起大火,又帮她熬了一碗特制药茶,那女子很快醒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说了句:“感谢救命恩人。”说完又昏了过去。
看她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武正东也明白她是饿坏了。可是家里也穷得叮当响,除了大白菜,一升大米,就是还有2升玉米面。这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全家三口人的“过年货”。
总不能见死不救,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武正东来不及多想,赶忙用了半碗米,小碗玉米面,用大火熬成了稠稠的粥给她送下。
温热的粥温暖了那女子的肚皮,也温热了她的心,她醒来了,脸上泛起了红晕。说了句带有外乡人特有的口音:“救命恩人,谢谢你,麻烦你了!”
说完她环顾了四周,“你家就你一个人?”
武正东拘束地说:“不,多啦!还有父亲,母亲。”那女子正准备问,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此时她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正东,你跟哪个人在说话?”武正东见老母亲起床煮饭了,就飞快跑上前,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母亲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傻儿子,你怎么这么傻,我们都要快饿死了,你怎么能把唯一一点粮食给了陌生人啦。我和你老子好久都没沾粮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故意提高嗓门,估计是说给那女人听的。
武正东想悄悄把母亲撇一边,没想到母亲故意扯开嗓门骂他。他觉得自己已被置身尴尬境地。心想,今个怪了,平日母亲非常同情别人,就是那些外地逃荒乞讨的,她总是多少也得给人一点米粮。
女子听到骂声,从容地走到母子身边,羞涩地说:“伯母,麻烦你不要骂他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他为了救我的命,吃了你们家的口粮。怎么办呢?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干活。”
女子说得诚恳,毫无矫情。母子俩先是一愣,穿着打了许多补丁蓝布衣服的母亲薄灵玲赶忙说:“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坏人还是好人?万一你是特务,或者地主老财的女儿,成分不好,那不是害了我们全家。”
“说的对,不能留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我们家可不敢收留你。姑娘,你还是赶快走吧。武正东的父亲武强林叼着竹制烟斗,一边大口大口吸着旱烟,一边严肃阴沉地说。
“大伯,大婶,您们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女子急得眼泪直流地说。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赶快把你证明拿出来。”武正东父亲武强林声如洪钟的声音,吓得女子浑身打了寒颤。她下意识模了模裤兜,然后又把手缩了回来。
太阳出来了,雪停了。整个山谷犹如一把雪白的刀鞘,插在山谷之中,茅草房中化雪后水滴声打破了沉静,给沉闷的山谷带来无限的生机。
“拿不出来吧,我可要通知大队民兵连长啰,把你捆起来交给公社。”
武正东轻轻地拽拽父亲的衣角,小声说:“老父亲,我看她不像什么坏人,她只是一个路过女子,您不要对她那么凶,那么绝情啊。”一种怜悯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他不是怜香惜爱玉,而是原本的善良之心。
武正东说完,心中也没底,他明白在这个讲阶级矛盾的时代,如果真是藏了敌人的特务,那可是死罪一条。所以,他也只能凭着直觉劝解父亲。
“哎呀,我听别人说原你们武家大院是知书达理,特别是武先生是敢说敢干的男子汉,没想到让我失望了。”那女子衣服虽然破烂,却并不失气质,而且身材非常好,要是仔细看,她可是一个美女,你看她理理了那身后那长长的头发,说完准备向屋外走。
“花妮子你也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听婆婆一句劝,留下来吧。武正东难道还不如你意。”幺婆婆笑嘻嘻地边走边说,挪动着那双三寸金莲,犹如两朵金色的莲花在空中飞舞着。
“武老三,你看我跟你介绍的这个儿媳妇,满不满意?”这位就是武正东论辈叫幺婆婆的小脚女人。
武老汉听幺婶婶这么一说,这才上下打量这个女子来,身穿花格子衣服,衣服虽然破烂,但面容很娇女敕,有如一朵兰花开在刺林杂草中。年龄大约十**岁,臀部很大,看面像,论气质这样的女人能生儿。他心中一喜,捡个不要钱的儿媳妇,而且也还能为我武家延续烟火,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竟然送上了门,心中不免兴喜起来。
武强林一高兴:“幺妈,您老咋不早说。”
“屁话,我早说啦,你们家那娃儿那怪脾气犟得像头牛,他能听我的话吗?”小脚老太婆一副以老者自居地说道。
“幺妈教训得极是,我们家这娃儿脾气到底是哪门子,就连我这个当老子的也弄不清楚,这么大的年龄还不想找媳妇。”武强林说的也是事实。
要说武正东他这个人没多高文化,可是他能之乎也者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天书,说他有文化,可是连普通人都知道娶妻生子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却不通情达理。如果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乡里相邻遇到什么矛盾纠纷,往往他几句话,就让矛盾双方恩怨顿消;说他不通人情,蛮不讲理,也说得过去,因为有些话别人怎么劝,他都充耳不闻,譬如多少人也跟他介绍几个漂亮的媳妇,他都无动于衷。
不过武正东不愿意再找媳妇,也是事出有因,或者是心灵受了伤。那是三年前,他去十里外山村去教书,老婆跟别人有了关系。他气炸了肺,把那女人打得半死,而且坚决与她离婚。尽管三亲六戚和公社的干部都来做工作,他就是四季豆不进油盐。
老婆给他下跪了两天两夜,赌咒发誓,说与那男人一刀两断了,武正东像铁了心,坚决不原谅她。结果那个女子,被他*得跳河自尽了。
最终妻子的死也没博得他一滴眼泪和只言片语的悔恨。从这以后,他再没有谈过结婚的话题。一旦有人给他介绍媳妇,他便把媒人骂得哭着回家。吃了亏的乡亲们虽然都很关心他个人的婚姻大事,可是都害怕他那犟牛脾气,也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这一晃,武正东快要满三十岁了,在农村大山里,一般男女到十五六岁开始定亲,十**岁,就结婚了。一旦到了二十五六之后,找不到对象,就注定他这一辈子要打光棍。所以,村里风俗都是男女到了十多岁,家长们就开始张罗他们婚事,免得落得别人讥笑“问题”男人,“问题”女人。
农村人骂的最恶毒不是日妈捣娘,而是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也许他们是受了儒家文化影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尽管武正东是孤家寡人,由于他的威望,没有人敢当面骂他。只是那些闲来无事的骚婆娘,想跟他有个暧昧关系,被他拒绝后,在后面骂他“孤家寡人”。
“幺婆,您老人家别*这份闲心了。您看,我跟她都不认识,再说我也不想找女人了,您也是知道的。”武正东当面拒绝老辈子小脚女人的心愿。
武正东说完那剑一样的眉毛横刺着,幺婆也看得出他是在极力克制自己暴怒的情绪。要是换成别人,他非得骂个狗血喷头。正是因为是自己的老辈子,是他的婆婆辈份的上人,他才不敢放肆当面骂她。这就是他的孝心,不可能犯上,对老祖宗不敬!
“你这个龟儿子咋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们武家子孙面上,关我*卵事。”幺婆一生气,开始骂人了。
毕竟再犟再倔,这老辈子的话总得听,即使不听也不敢当面顶撞,否则就是大逆不道。被人骂着没教养,没礼教。那样就被人瞧不起。武正东不敢犯上不敬。况且自己也是读书人,所以他只好沉默不作声,默默低头不语。
等了好一阵,他再次压抑了怒火,走到婆婆面前,把幺婆请到一边说:“幺婆婆,您老人家的好心,孙儿当然知道,只是您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何况,我们遇大灾,又没粮食吃,这再添一人,日子怎么过噻。”武正东找了一个十足的理由想说服幺婆婆。
幺婆掂了掂那对小脚,然后用那杆长烟管在空中划了半个弧形,突然转身生气地说:“你这个败家子,怎么不知好歹,我不是害怕你成孤寡老,我会管你这些屁事。你老实说,想不想当孤寡老?再说人生自有定数,要是你有儿女了,老天自然会给他们活路的!”
武正东心中一颤,仿佛浑身像触电一样。自己心中害怕担心的事,终于被人捅到了痛处。“您认为我想当孤寡老,我是害怕,害怕……”他把拳一挥,打在自己大腿上,顿时急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那个结。不就是那点屁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不要脸,干出那种缺德羞人的事,你也用不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幺婆说完,叼了一支烟,眼睛笑*地说:“我看这女娃子,准会给你生几个儿子。”
武老汉也笑嘻嘻地说:“幺妈说的对,我看这个女子臀部大,*大,要得,要得。”
那女子虽然没完全听懂他们谈话,但已经看出这个男人对自己不满意。她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对于自己命运,就像一浮萍,漂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活。在这个大灾之中,生存是第一位,什么尊严、爱情,她不知道,也没有想过。她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要生活,就是要活着。作为女人就是找个男人为他生育儿女,这就是活人的价值。也许她第一印象不是看中这个男人,而是看中了园子那白菜,因为白菜可以养活人。
既然有幺婆前来说媒,何不表明自己态度,于是她整理好衣服,恭敬走到幺婆面前敬了个礼。“幺婆,我就跟您说几句话,您看我跟您当晚辈行不?”
“行,不过,你先得在我家住几天,让我好好教育你如何遵守妇道后再说。”老婆子,完全就是封建礼教的代表型人物。因为这个女子也是前几天,她在几百里地之外,看见一个要饭的女人,从体态和言语看出,这个女子不像没有家教的人,反倒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儿。只是不是知道她的来历,当时只想为了给孙儿找个媳妇,真没有想到她真送上门来了。
的确,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所依靠一辈子的男人吗?从他救自己那一刻,她认定了这个男人是自己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可是从他与母亲、父亲、幺婆的种种性格表现,又好像是另一个人。觉得这个男人性格特怪。虽然他有许多不如意,但他也是一个有文化的男人,在没有任何去路的时候,只要是个男人,而且能生活的男人,自己还有必要挑三拣四嘛。这个落难的女子心里自我安慰道。
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嫁给他,总比自己饿死强。人哪,怎么说活人难,特别是在这个年代活做一个女人更难。女子在心里盘算着。
后来大家知道这个女子叫李云花,至于她到底姓啥名谁,人们也没有过多去追问。大约过了几十年,人们隐约知道她是湖北利川大山里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女儿,到底是何方人士,只有她自己知道。总之在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