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男人陷入死寂之中,眼眸失了焦距,却狠狠攥住手中的牛皮纸袋,仿佛那是最后一道救命符。嘴角的弧度已经僵硬,而几乎不怎么协调的姿态却好像固定了千年之久.
照片中女人笑得一脸纯良,而怀中的孩子眼神炯炯有神的泛着黑亮的光芒,却似乎不怎么喜欢拍照,所以身子向后缩了缩。看得出,是前几年拍摄的,当时的贝贝看起来更小,一手环着妈妈的脖颈,稚女敕的眉心微微扭在一起,倒有几分害羞模样。
那样的表情,与小时照片上的自己丝毫无异。
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有种森白露·骨的痕迹,肘关节半支在桌面微微的轻颤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抬臂揉了揉自己依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角却越发酸涩起来。
他以为他只是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五年美好时光,以后一定用尽全力去弥补,却原来,错得这般离谱。他竟然错过了一个生命的降临与成长。儿子眼中的防备与陌生,池朝寒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抚示好,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似乎从不曾有这一刻的无助彷徨。
关于她五年的行踪,调查中写的清楚,她甚至没有故意让人掩饰,只是对过去的朋友绝口不提。可是,他明明可以早知道许久的故事,却一直被那残忍的懦弱与无知的骄傲而蒙蔽了眼睛。
只要一想到贝贝的秘密其实早就留在他的书房里,而他却视而不见这么久,池朝寒就有种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绞痛的感觉。
刚才儿子小小的身子就那样乖巧的枕在他的怀里,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小动物般轻微的“呼呼”声音,憨态可掬。即使睡着,眉心依旧轻轻蹙在一起,小手却拽着他的衣角,不松不紧。
从不曾知道,原来生命是件如此神奇的事情,传承延续,却又生长为完全不同的个体累。
明明一只手臂已经麻木,却依旧不敢动弹丝毫,只是护着怀里的珍宝,仿佛害怕一碰就碎。直到确定贝贝真的已经沉沉入睡,池朝寒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颜梓一直等在客厅,称得上是坐立难安,甚至不甚在意的斜倚在刚才韩璐躺过的沙发上,情绪起伏不定。眼见池朝寒进了书房就再也没有出来,心思越发不安起来。已经是凌晨,眼皮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却不敢有丝毫睡意,只剩疲惫。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陷入沉思的颜梓突然被楼上传来的明显有意放轻的脚步声打断,身子动了动,正想坐起来,却被大力突然压制于沙发,动作粗暴,让她根本无法动弹,纵然挣扎,却也没有一点用处。
第一次,颜梓明白,如果他不想让她反抗,她连呼救的可能都没有。
好吧,该来的暴风雨终于来了檬。
颜梓看着只用两只手就将她死死压制的池朝寒,男人的双眼红通通的好像兔子一般,其中迸射出的凌厉眼风却和饿狼无异。女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身子又向沙发缝钻了钻。
“颜梓,你好样的。”
此时的男人显然已经丧失了正常的语言组织能力,只恨无法表达自己心中难以压制的情绪。
手腕的锐痛让颜梓轻呼一声,而对方却没有丝毫想要放手的意思。
“你把我弄疼了!”
两人都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是彼此的情绪却都在眼中酝酿成灾。
“我恨不得弄死你!”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池朝寒似乎想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所说非虚。
“那你弄死啊!弄死啊!反正儿子没了妈你正好再找一个新的!”
重瞳突然眯起,嘴角噙起一抹森寒笑意,“我看你是越发厉害了……以前就知道你擅长仗势欺人,现在竟然学会用儿子押宝了!”
女人的那点小心思池朝寒又岂会猜不到,恨得牙痒痒又害怕贝贝误会。其实,就算没有贝贝,他又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靠儿子又怎样?总不能指望着靠你吧!”
女人边说边扬起小巧的下巴,眼中的坚定神情看起来好像一个英勇就义的巾帼英雄,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却见压制于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松了力度,眼中瞬间闪烁起碎裂一地的光芒,好像同时刺痛了颜梓的眼睛。
双肩蓦地被他揽于怀里,下颚抵于颈窗之间,“颜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声色喑哑难辨,相隔太近,甚至能够听到其中的颤音。怀抱更紧。
“总不能指望着靠你吧?”
如同控诉的话语几乎瞬间击中池朝寒的心。
五年,她从连包方便面都懒得煮的任性女人,学会洗手作汤羹。她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就连生病吃药都懒得喝水,可是,却将贝贝照顾得那般健康可爱,又花费了她怎样的力气?
刚一知道她竟然瞒着自己将孩子独自抚养长大,池朝寒便想到颜梓这五年来的艰辛,可是,刚才所看到的消息却远远不止于此。
与其说恨她的隐瞒,不如说恨自己的无知无觉。
在他沉溺于自怨自艾中的时候,他的女人和儿子却过着怎样的生活?
“为什么会那么辛苦?”
颜梓觉得自己肩胛骨似乎即将被男人捏碎,微微上扬的脖颈搭在对方的肩上,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她明白,池朝寒想问些什么。
其实,或许并不能怪他吧!
“当时去美国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我把家里的大部分钱都给孙阿姨了——”
声音越发小了,颜梓甚至可以感觉到池朝寒周身散发出比刚才更甚的怒意来,果然,男人突然将她推开,双手却死命的捏在女人越显娇弱的肩膀,几乎再一用力便会让骨骼碎裂一地。眼中恶狠狠的神色几乎想要将她瞬间撕碎,看得出,是怒到了极致。
“你是傻子吗?难道没有一点常识吗?去国外上学竟然连学费都不准备齐,你是以为自己也能接受美国的国家救济是吧?”男人连声怒吼,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暴突。“就算没钱了为什么不来找我?逞强看起来很英雄吗?就算不为自己想,儿子呢?也不管不顾了吗?他是我的儿子!”
最后一句,不知是悲是怒。
幻想过他们两人的孩子,以为要给他全世界最好的生活,却原来,他早就降生于世界的一个角落,而他却刚刚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