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海燕续道:“在玄冥宗内的人,不论北宗或南玄门,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下一刻是否会被杀,这是何苦来由?我宁愿爹像宋之风那般功力全废,就此可名正言顺退出玄冥宗的内斗,大地之阔,何处不能任他逍遥?”
宋之风心中感叹,自己却是和海燕所想的想反,非但不能就此退出,反道更往核心深入,只因当中的恩怨情仇,错综复杂,非是他愿走即便走的了的,跟著问道:“若有朝一日,北宗真的南侵,你下得了手吗?”
这是他一直不敢去思考的问题,海燕曾同为南玄门一脉,因而宋之风更想知道她的想法!
海燕摇了摇头道:“这岂是容得我说?我武艺低微,若真随宗主南下,要担心自己会否被杀才是真的!那还有心思去留情呢?何况我灵刀宫只不过是南玄门刀门的旁支,和那拥有正诀的宋家堡及霸刀山庄跟本没什么交情,如今宋家予我又有负义之仇,啍!在他们眼里或许根本对我们这小小的旁支看不上眼!只有爹爹才会傻傻的相信他们,誓与南玄门共存亡!”
宋之风反问道:“北宗实力远胜南玄门,南玄门诸系该结成一气才是,又怎会对旁枝看不上眼呢?就我所知,江南水月宫就和霸刀山庄走的很近,近年来更与宋家堡结盟,沐扬天还愿弃水月宫宫主一职,全数纳入宋家堡,”海燕啐了一口道:“那是因为宋家的浩然长拳一向不外传,若非血脉相亲,断难相受,以致人材凋零,要不是为了对抗北宗,我才不相信他们会愿意释出浩然长拳,反观霸刀山庄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旗下门人众多,有志学刀者皆入其门下,他又怎会对其它刀门看得上?记得我曾随爹爹上霸刀山庄拜访,那林铁战姿态摆得极高,门下弟子更是个个趾高气昂,斗刀时欺我门人极甚!”
宋之风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林铁战定是担心灵刀宫暗中投向漠北,才会故意一试,口中却道:“那霸刀山庄可狂得紧,终有一日要吃苦头的!”
海燕一边走一边似无所觉的道:“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这般,林家姑娘待我便极好,在比刀时一再相让,态度也恭敬的很,还带我到江南四处游玩,完全看不出任何大小姐该有的娇纵之气!”
宋之风倏地止步,海燕吃了一惊,不解道:“怎么啦?”
宋之风摇了摇手道:“没事...”跟著不著痕迹的道:“林家姑娘是何人?”
海燕缓缓的道:“便是林铁战的女儿,林飞燕,堂主不可能不知道她吧,她刀法或许不著名,但姿色可是名震江南,人道她是继红玲珑之后的绝色美人,记得那年宋家堡拜访霸刀山庄,当夜席开百桌,我也在场,林铁战便是在那时将她许配给宋之风,那时谁人不是赞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知世事这般多变,我更难相信她是这种负情绝义的女子,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唉,虽然宋之风徒然欺世盗名,我更对他深恶痛绝,但世人皆可恶之,唯独林飞燕不行,毕竟早有婚约在先,又怎可因他功力全废而不愿委身下嫁,这对一女子的名声可有极大的伤害!”
宋之风听到林飞燕的名字,心中一阵激荡,随著海燕的诉说,往事又一幕幕的浮现眼前,“无情不似多情苦..唯有相思无苔处!”这是飞燕叮咛他的话,当时他不明所以,如今却是感受良多,口中却仍笑道:“要说绝色美人,他们定是看漏了灵刀宫的杨海燕!否则又怎会让那林飞燕专美于前呢?”
海燕双颊泛红,啐了一口道:“你这人除了在练武比斗时才有高手的风范,其它时刻一概不正经!待会授刀时可别这般不正经!”
宋之风平复心绪,笑著道:“姚女侠的话,小的怎敢不从?”
海燕娇笑道:“你身为暗堂的堂主,更名列“玄都三刀”之一,怎的这般称呼我,让人听著多不好意思!你没见过林飞燕,当然这般随口胡言,你可知当年我爹爹一直有意将我许配给霸刀山庄的铁暮雨,但他不肯,你可知为何?”
宋之风断然道:“他定是盲眼的!”
海燕笑道:“胡扯!他非但不是盲眼,刀法更是超卓,除非闭关中的林飞刃现身,否则当今之世,就刀术而言,实在无人能出其右,连林铁战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要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他一直倾心于林飞燕!这下不就高下立判了!”
宋之风摇头道:“姿色过人又是如何?光她那图名忘情的心思,就叫人不敢恭唯了,”
海燕也道:“我也不懂她为何会这样做,那时我和她相识,很直接的感受到她是那种单纯天真的女子,不具任何机心,唉,或许那时大家都还小吧,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
宋之风默然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却是思起伏,脚程加快,直往后峰赶去....玄玉门的后峰之上,宋之风和海燕正在那潜心修练,宋之风独坐一旁,闭目沉思,而海燕手中舞著长刀,依著宋之风所传授的刀诀施展,忽地一式立地,长刀长驱而出,在刹那间又再划下,招招一气喝成,势道凌厉,劲气触动了宋之风的好奇心,忽地一个跃身,血狼剑月兑鞘击出,猛往海燕的肩头劈去,海燕正醉心于刀招之中,眼见宋之风忽施奇袭,心中吃了一惊,刀招斗变,束往一线迎去!
“锵!”“啧啧啧,好个‘幻刀归一’!差点命丧你刀下,”一刀直取宋之风咽喉,让宋之风不得不回刀相击!
海燕听著了宋之风的称赞,心中高兴,手握长刀道:“万化刀法,果然名不虚传,刀招似舞,实则迫敌,眩之耳目,袭之于身,那“幻刀归一”更为惊人之变招!”
宋之风点了点头道:“你的刀术己大为提升了,但仍缺点火候,同为“幻刀归一”,我敢保证铁暮雨施展起来一定更为骇人!”
自己可是曾亲眼目睹铁暮雨过人的刀法,当然有此一言!
海燕不满道:“练武那有一蹴可成的,当然要慢慢来啊,那不成像你那般,整天似块石头的坐在那,武功就可增进吗?”
宋之风缓缓的将刀回鞘,笑著道:“这你就不懂了!玄冥宗的功夫意境远胜于招式,不但要练武,更要练心!你若只依刀招挥舞,不能随心之所欲,恣意施展内劲心法,和幼童舞竹又有何异呢?”
这话固然没错,但宋之风方才并未在练心,而是在练拳,他一直默默沉思的,便是他宋家的“浩然长拳”,他刀法执意于狂,心中必存胜念,奈何败于李人杰的拳法,这对自幼习拳的他来说,无疑是沉痛的打击,他的刀法再也不能狂傲施展,为此,他必须在拳法上更加突破,才可拾回他那执著的刀意!
海燕听了宋之风的话,鼓著脸道:“是啦!谨奉恩师提点,练了大半天,肚子有点饿了,我去弄点吃的来,好报达你的大恩大德.”
宋之风微笑点头让她离去,现下只余他一人,他再无所顾忌,放下血狼剑,闭眼沉思,就地施展起“浩然长拳”的功夫,浩然七重他己臻至第五重“拳似无极”,而实际施展却只到第四重,如何能突破至第七重,就端赖他的悟性了,他将浩然长拳至第一重开始施展至第五重,这是他自幼修习的上乘武学,早己融汇于心,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奈何经脉俱断,使招纵拳不俱任何劲道,一式接著一式的施展,一层一层的迫进,宋之风早己浑然忘我了,好久不曾这般施展家传绝学,虽说其威力己不复在,但那感受确仍令他感动,他感受到,那受伤前的宋青书彷佛又回到自己身上一般,那名动江湖的修罗神拳──宋之风!
“啊!”
一声惊叫,让宋之风回神过来,见著海燕带回来的粮食散落一地,而她却仍无所觉,只是张著嘴呆呆的看著他,抬头一望,发现早己是繁星满天,宋之风心中暗叫:“想不到我竟然练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方才海燕离去时不过才午后时分!”
海燕带著难以置信的神色对他道:“不要告诉我你这套拳法是‘浩然长拳’!”
宋之风带著高深莫测的笑容,不与置答。
海燕续道:“天啊!你到底是谁?四部天卷遗卷,你己得其三!”
宋之风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恕我保留这个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晓的,唉!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他到底是‘修罗神拳’宋之风,抑或是‘狂刀’董天绝,他自己都答不出来!
海燕脸露不满的神情,但随即逝去,跟著道:“不说便不说,看你方才的拳法,招式虽精,但不俱劲道,显是在内功心法不得要领,我看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宋之风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当他是“宋之风”时,绝对没有人会这样质疑他的拳法,浅笑道:“你倒说的没错,四部玄都遗卷我己得其三又有何用,样样都尚未练到家,要不也不会让李人杰那家伙打个落花流水了!”
海燕底子来,收舍刚取回来的食物,秀眉轻皱道:“难道我们真要靠莫杰的保护吗?”
宋之风自海燕那取回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后道:“这倒不是为一个方法,有莫杰护著我玄玉门,我们便可为所欲为了!”
海燕心中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宋之风坐到一旁,庸懒的道:“莫杰和我们不同,他的后台可是魔刀王坤,无极教可以对付我们,但他们决不敢动莫杰和仙儿,因若伤了他们,王坤再不出手,那可更让人怀疑!啧..我倒真想将王坤*出来,看看他的魔刀进展到何等境界!”
杨海燕露出深思的神情,缓缓道:“你认为王坤不会出手对付黑木教?”
宋之风回道:“你会出手打断自己的左臂吗?要控整个漠北武林并不容易,王坤该是使两面手法,明著有震玄刀门和玄玉门,暗地里则握有黑木教!”
海燕摇头道:“这并不合理,黑木教百年相传,怎会落入王坤手里,更何况若真由王坤控制著黑木教,那为何还要让黑木教对付我们呢?”
宋之风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想不透的地方,他策动漠北各部落的仇杀,该是为了维持漠北的均势,让依附震玄刀门的部落不得坐大,这红玲珑早先便分析给我听过,但现在情况可能反了过来,寒狼的出现,摆明是要取我性命,这该有可能是因红玲珑收我为徒一事,出乎王坤的意料之外,他不愿见著我玄玉门坐大,因而想借此削弱我们的势力,但王坤是不可能入主黑木教的,他和黑木教必定有著某种协议,奈何我想不透协助王坤对黑木教有什么好处?更想不透为何黑木教会忽然放过我们,但由这点反而得以想见,他两人之间必定有鬼!否则那能说杀便杀,说放便放!”
海燕沉吟了好一会,才道:“有道理,王坤乃漠北武林的霸主,怎能容得黑木教的存在,若不是除之,便是并之,显然王坤是选择了后面那法子!”
跟著双眼望向宋之风道:“真想不到你这人一脸正气凛然,想法竟会这般黑暗!
王坤会联合黑木教对付玄玉门,天啊!这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宋之风耸了耸肩道:“人在经历了些事后,想法总是会改变的!”
海燕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说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跟著道:“那你说我们又怎可为所欲为呢?”
宋之风精神一振道:“这几年来漠北动乱不息,死伤甚多,全因这黑木教在背后策动,我是不可能放过这邪教的,既然他圣母下令不得伤我们,那我又何惧之有?
现下门内有莫杰护著,不足为虑,我要设法找出黑木教的根基地何在?将他们一众邪人的势力打击到最低!”
海燕吃了一惊道:“你疯了不成!他们或许不能主动杀你,但难道被你攻击也不还手吗?这是没有可能的!”
宋之风笑著道:“我可是暗堂的堂主,行事岂容光明正大,你放心好了,黑木教足以伤我的,仅有上四端长老那级数的瘳瘳几人,打不过自然得逃,但若是章峰辉等人让我遇著了,我会要他好受的!”
宋之风跟著站了起来振声道:“我要他们为伤镇山付出沉痛的代价!”
海燕心中觉得不妥,仍想开口阻止时,却被宋之风止住,只见他静静的望著远方,好一会低喝道:“随我来!”
海燕不明所以的跟著他往山下奔去,只见一路上他都刻意减低身形,似是不愿让人发现,直到山路中的一树林旁才停了下来,示意海燕噤声,自己则摒息以待!
“沙....”
一阵破风声传来,海燕吃了一惊,有一人正由玄玉门的方向奔出,其速度之外,实所未见,董天绝所等待的难道便是此人?
眼见那人即将*进,宋之风忽地抽刀击出,暗夜中一道白光闪出,让那人吃了一惊,势头一缓,又迅速的往另一方向奔去!宋之风看似并未伤及他,但宋之风却不愿再追上去,只呆呆的望著那人消失在黑夜中!
这时宋之风忽地笑道:“说曹*曹*便到!”
海燕惊道:“难道他便是章峰辉!”
宋之风点头道:“除了那自称‘千里独步’的老头子外,还有谁有这等轻功呢?”
海燕问道:“那你为何不追上去呢?”
宋之风收了刀,从容的道:“追是要追,但不是现在,那老头的轻功是顶尖的,若硬追只是白费心机,方才那刀似袭于他身旁,但我敢肯定他己受了内伤而不自觉,奔走的速度必当渐缓,这下该是我们慢慢啜上他的时候了,想要知道黑木教还有那些家伙,就随我来吧!”
海燕这才晓得,宋之风是故意放章峰辉遁去,好探寻黑木教的根基地,两人便这般随著章峰辉遁去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沿著树丛凌乱的痕迹追循,果然发现了正在前头发足狂奔的章峰辉,正路宋之风所言的,章峰辉的速度己不如方才奔出时那般敏捷,显是受了内伤,也正因如此两人才可轻易的追上!
跟了好半天的路,才见章峰辉立定于一低丘之上,鼠目四处张望,深怕有人发现,宋之风两人早有提防,事先掩蔽,只见章峰辉伸手扭了山丘旁一墓碑,山丘一侧竟现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章峰辉随即闪身入内,宋姚两人来到一旁,宋之风来视了墓碑后道:“想不到黑木教的藏身处竟这般隐密,你在这等我,若天明时仍不见我出来,便速返回玄玉门,切记!待镇山伤愈后才将此事道与他知!”
海燕神色一冷,振声道:“你当我杨海燕是什么人?我岂能让你孤身犯险,要不就一起去,要不就一起走!”
宋之风长呼一口气,心中感觉道海燕己慢慢在改变了,以她投身玄玉门的身分,在大仇未得报前,怎会轻易随他冒险,但这态度似己随几次的生死与共而渐渐的转化了,缓缓道:“好吧!待会入内一切小心为上!只要让人发现我们立刻撤出!绝不能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