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镜服装只能穿一次,竹萌每次做节目前,都要试穿不同的服装公司新为她定制的出镜服装,她像个木偶似的被设计师摆弄来摆弄去,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次数一多,她就不胜其烦,免不了口吐怨言了。
竹萌对这种过分讲究出镜服装的做法不以为然,私下和乔一鸣交流过自己的看法,她认为台里的做法有些过了,太注重外在的东西了,动辄上万元的出镜服装太奢华,只穿一次就束之高阁太浪费。如果主持人的内涵不够,光靠包装有用吗?又不是时装模特,非要把自已装扮成金丝鸟。靠砸钱砸不出主持人的高雅气质。
竹萌对自已信心满满,只要穿着得体,一万元的衣服和一千元的衣服,对她来说,产生的播出效果是同样好。
乔一鸣不认同竹萌的观点,批评她不能体会台领导的苦心,还停留在“土包子”的思维上,“一万元的衣服和一千元的衣服能一样吗?央视主持人和地方台主持人的档次有天壤之别,其中出镜服装的差别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人靠衣裳马靠鞍,光讲主持人内涵,对出镜服无所谓,为啥春晚主持人董卿定制一套出镜服装就要花10万?她一出场,表现出来的那个雍容华贵,光彩照人的气质,地方台只能望尘莫及。”
竹萌说:“那是因为董卿的自身气质好,出镜服装哪有那么大的魔力,换了别人,20万的出镜服装也穿不出来董卿的气质。”
“废话,连超市里卖的月饼换个包装,价钱都能翻好几个跟斗,何况人乎?叫花子穿龙袍坐龙椅,有谁敢说他不是皇上?这就是服装的魔力。所以,穿一万元的衣服和穿一千元的衣服,播出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不想穿?可以,想穿的人有的是,让尤言来穿吧。”
顶头上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把竹萌顶到了墙角里,只能头大。她求饶道,“好好,乔老师,你别威胁我,我好怕,我举手投降,我无条件穿,这总行了吧。”
乔一鸣笑了,“这就对了,以后学聪明点,别跟领导顶牛,不会吃亏。”
巴拉丁等竹萌洗完澡出来,对她说:“阿萌,乔老师刚才来电话,叫你到他办公室去。”
竹萌问:“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巴拉丁说:“服装公司来人了,叫你去试装。”
竹萌没好气地说:“又要试装,真是不胜其烦。”
见竹萌一脸不高兴的神色,巴拉丁小心地问:“那你去不去呢?”
“去呀,为什么不去。”
虽然竹萌对台里过度包装主持人的做法不以为然,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家掏钱,有价格不菲的漂亮衣服穿总是件好事情。
竹萌来到乔一鸣办公室的时候,《罗马假日》服装公司的设计师和助理已经等候在那儿了。竹萌和他们见过面,上次也是这两个人来给她量体裁衣的。
《罗马假日》是一家外资企业,其实是个假洋鬼子公司,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无非是为了享受外资企业的非国民待遇,把人民币拿到国外旅行一圈后,当成外资在国内注册公司。设计师是个很时尚很前卫的年轻人,脑后扎了一把飘逸的马尾辫,有那么点艺术家的风度。
竹萌觉得奇怪,社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行这样的审美观,凡是跟艺术沾上点边的男孩子,都喜欢留长发,扎马尾辫,留小胡子,把自已搞得像街头流浪的“犀利哥”,不但怪里怪气,还浑身脏兮兮,好像不装扮成这样,就不足以表现他是一名伟大的艺术家。
但是在实际生活中,艺术家穿着打扮平和些,举止正常些,更易被社会认同,受人欢迎。
竹萌不喜欢留辫子的男孩子,且不论好看不好看,总觉得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满清时候的男人留辫子,让外国人笑话愚昧的历史还记忆犹新,难道留辫子还没留够吗。
设计师带来一套意大利风格的叉腰裙装,挂在他专程带来的展示衣架上,很漂亮。设计师嚼着箭牌口香糖,一边向乔一鸣和竹萌展示服装,一边口若悬河,大谈这套叉腰裙装的设计理念。
乔一鸣听烦了,打断他的话,说:“好啦,别废话了,你累不累呀,赶紧歇着吧,你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我们要的衣服光漂亮还不行,还要有气质,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达到出镜标准才是硬杠子。”
乔一鸣不理设计师了,向竹萌示意,“阿萌,你拿着这件衣服,去试衣间试穿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竹萌到试衣间穿上裙装,转着圈照镜子,感觉很合身,很飘逸,很满意。
竹萌回到乔一鸣的办公室,对着大家转了一圈。
乔一鸣眯着眼睛欣赏一番,点点头,说:“可以了,味道出来了。”
乔一鸣对设计师表扬说:“看得出来,这次你们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套服装符合我们的出镜要求。拿账单来,我签个字。”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们公司拿出来的服装都是神工鬼斧,天上人间,绝对一流,不服不行。”设计师得意地吹嘘了一句,从包里模出一张账单,递给乔一鸣。
乔一鸣仔细看了一遍账单,惊讶地说:“见鬼了,怎么这么贵?设计加工费用比上次做的那套翻了十倍。这件衣服要三万多元钱?你们有没有搞错。”
“不会搞错的,”设计师笑嘻嘻地解释,“是要这个价钱的。这里面学问大了,首先我们是按照你们下的订单,向意大利方面定向设计加工的,这是意大利最新发表的当月款式。而且,本公司还特地派人到意大利的时装之都米兰去购买了版权的。你想想看,意大利的版权有多贵啊。”
乔一鸣惊叫起来:“太夸张了吧,做这么一件衣服还要去买版权,我还不如直接买一件意大利原版的衣服呢。”
“那是你当时没说清楚,你只说要做一件,又没说要买一件。我们就专门为你们买了版权做了这件衣服。我们可不敢侵权,被老外逮着投诉到政府,罚款可以罚死你。”
“没见过有你这么做生意的,难道我要喝杯牛女乃,还非得去买头女乃牛养着不可吗?”
“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连报纸上都登了,说是三鹿女乃粉掺三聚腈胺,喝了要生结石,曝光后就没人敢喝商店里卖的牛女乃了,还真有人为了喝牛女乃去买头女乃牛养着的呢。不信?你看报纸去。”
“这是两回事,你别东拉西扯,你以为我跟你做生意啊,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价,我不玩这套把戏。这件衣服贵个几百元钱我们也认了,你动辄要卖三万元,太过分了,简直是杀猪价,太贵了。不行,这个字我不能签。”
“领导,你们电视台有的是钱,三万元钱是毛毛雨。”
“你这话说的不厚道,我不爱听,电视台的钱是国家的。合理的钱再多我们也会付,不合理的钱一分钱也不能付。”
乔一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对嘛,”竹萌插话了,“你们公司真要是专门为这件衣服买了版权,肯定是个天价,这个价钱还算是便宜的。”
设计师说:“领导,您听听,行家发话了。竹小姐,您是说了句公道话,要不然我们比窦娥还冤哪,这个价钱真的算是便宜的,我们是赔本赚吆喝。”
竹萌若有所思地说:“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巧舌如簧巧言令色都没用,我们讲事实。我问你,你们公司是不是买了版权做了一大批衣服,就想等我们的节目播出后,跟风投放市场狠狠赚一票。对不对?”
一语点醒梦中人。乔一鸣恍然大悟,嚷嚷起来:“对对,是这个道理。太过分了,你们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利用我们的节目白做广告不说,还要黑心敲我们的竹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明摆着是糊弄人嘛。不行,不行,这个钱我们不能付。”
设计师尴尬地笑了:“在商言商嘛,要不这钱的事儿我再和老板商量商量。”
竹萌说:“你对你们老板说,要我们付钱也可以,但是这件衣服的版权属于电视台,不经过我们同意,你们不准卖,而且我们还要按比例收取版权费。”
“哇,小姐,你这招太厉害了,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命,衣服做都做好了,都压在仓库里,就等打出广告后开卖了。你们不准我们卖,我们要跳楼啦。”
“你跳不跳楼跟我们没关系,电视台的版权费照收不误。”竹萌神定气闲地说。
“我怕你了行不行。我这就打电话和老板商量。”
设计师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号给老板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设计师打完电话,走过来对乔一鸣说:“我跟老板商量过了,这套裙服算是本公司赞助的,不要你们的钱了,你们只要在电视上把本公司的名字打出来就行了。”
乔一鸣说:“你早这么说,不就风平浪静太平无事了吗。有你做事这么小儿科吗,一见到钱,人就扛不住了。”
设计师走后,乔一鸣朝竹萌赞许地点点头,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经济头脑,真人不露相,露相是真人。幸亏你点破了他的伎俩,我差点被他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