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慧眼识青玉,子月吴声付瑶琴
青玉
阿信,其貌不扬,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外来务工者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地位底下的农民工。一天闲暇之余,阿信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偶然看见路边有一个摆地摊的小贩。好奇之心顿起,走上前,原来是卖银、玉之类的古玩之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逐个看下去,看中了一款蝴蝶青玉珮,玉石温润莹玉,色泽鲜亮柔和,下面挂着一对小铃,一个金,一个银,样子非常的精致可爱。阿信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块青玉珮,于是就问小贩多少。小贩一手五指张开。阿信问道:“五十?”小贩摇头,又问,“五百?”小贩这才点头答应。阿信心中嘟囔,觉得太贵,于是就和小贩砍价,小贩是个势利眼,见阿信衣着寒酸,又是一个灰头垢面的农民工,心下本已是瞧不起,便摇头说道:“爱要不要,别无二话!”没有转囿余地,阿信便转身欲走,可是一想到那块蝴蝶青玉佩,心里好像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心痒难耐,好像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于是又转身走去,咬着牙,忍着痛,付出五百。青玉珮这才交予到阿信的手上。要知道这五百对于阿信而言可是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就这样阿信把玉佩挂在自己的裤腰间,来到自己所在的住处。阿信躺在床上,一手靠枕,一手拿着青玉佩在掌中翻来覆去,细细把玩,越看越是喜爱。不知不觉之间睡去,到了子夜时分,阿信被一阵琴声弄醒,爬起身,睡眼朦胧的睁开眼,隐约的看见工地外面,半人高的杂草从中有一个轻纱的白衣少女低头抚琴,琴声轻扬激越,又带隐隐的悲伤。阿信完全的沉浸在悠扬的琴声当中,如痴如醉。又见少女身形约绰,但是却看不清面容。
却听见“吱嘎”一声阿信不小心弄响了身边的木门,铁质的门轴发出金属的刺耳的摩擦声,只见对面的少女惊慌起身,倏然一下,消失在杂草从中,不复踪影。阿信方觉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悔恨,看着对面的杂草地只好摇摇头怅然若失的谁回笼觉去了。
这一夜,阿信梦到深处,见到一个妙龄女子,年纪好像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安安静静,温柔淑贤。一对眸子闪动着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十分可人。周围的床榻茶几皆为红木质地,墙上挂着水墨字画,书几边则有一个小香炉,燃着熏香。青烟袅袅升起,古色古香。又见一个弱冠男子,掀帘而入,身着丝质华服,手持折扇,面容饱满肌肤白皙,却也是眉清目秀。无论是青纱少女还是华服男子,相互辉映倒也十分般配。
华服男子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物件,细看,原来正是阿信白天用五百元从小贩那处购得的青玉蝴蝶配。少女接过,低眉颔首,长长睫毛颤动,让人忍不住怜爱。
正梦到深处,阿信却被门外的机械之声吵醒,这才发觉,日头已到三杆,于是慌忙起身,洗脸刷牙,投入到这一天的工作之中去了。但是这一天阿信却没有心思工作,想起昨日的少女,也想起梦中少女的一颦一笑,阿信完全的痴了,魂不守舍的模样。等好不容易日落西山,阿信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自己的宿舍,晚餐、洗漱完毕,阿信倒在床上,手握着青玉佩,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又是到了昨天的那个时候,阿信同样的被一阵琴声给惊醒,不过这回阿信倒是学乖了,轻手轻脚的来到门边,弯腰低下,隔着细细地门缝仔细的看着,还是昨天的少女。就这样一个在外边弹奏琴曲,一个在里边闭目享受。阿信听着听着就在门边睡着了。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天,久而久之阿信心中不免产生疑问,少女到底是是从何而来的呢?想到这里,阿信心中下定决心,决定今晚一定要探究个明白。
时间过的很快,马上到了子夜时分,这天月色清朗,虫豸在草从中煽动着翅膀鸣叫着。阿信看了看表,十一点三十分,“快了,快了!”阿信提醒着自己,焦急着等待着。半个小时一过,少女却还没有现身,阿信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正要站起身准备睡觉的时候,别在裤腰间的蝴蝶青玉佩此时却发出一种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晕。氤氲的光团之中隐约的出现一个自身曼妙曼妙的身影,盈盈袅袅,款款而来。
只听得“啊”的一声少女冷不防看见对面一个面容憨厚的男子忍不住低声惊呼,一时呆立原地,奈何不得。其实阿信也被自己的所见惊怔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听到少女的惊呼声阿信才马上省悟过来,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高呼,“别过来,别过来,俺什么都没瞧见!”说着脚下一滑,四仰八叉的仰面摔倒在地上。少女见阿信并无恶意反而看见自己吓得狼狈不堪,不禁“扑哧”一声笑了。阿信正要狼狈爬起,却看见对方并不过来,反而笑话自己,脸上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火辣辣的发烫。却听少女向阿信道了个万福,说道:“小女子青姬,适才多有冒犯,还让公子受惊了。”阿信见青姬淑贤有礼,便没有了刚才的恐惧,挠着后脑勺嗫嚅道:“那,那个,俺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现在俺便还给你。”说完便从腰间解下青玉蝴蝶佩交予青姬手上。青姬却并不接过,摇着头浅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玉佩已到公子手中却是公子身怀之物了,再者天道苍苍,今日你我之相见也是一种缘分罢了。还望公子毋须在意。”青姬说着便把手推回去,阿信却呆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点头说道:“俺是阿信,可别叫我什么公子了。”青姬笑道:“既然如此,那么阿信公子以后叫我阿青便可。”阿信听罢,点头唯唯诺诺,青姬看罢,也是水袖掩面,笑而不语。
屋内寂静无声,一缕月色倾泻下来,照在青姬脸上。阿信不由得看的痴了,虽说青姬并无涂抹粉胭之类,但难免掩盖不住天资丽色本质,窈窕气质由内而外,好过媒体上那些妖艳或做作的女明星和所谓的美女了。
阿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是鬼吗?”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这世上哪有人和鬼在问对方是不是鬼?
青姬却并没有直接回答阿信的问题而是冷着脸问着阿信:“敢问阿信公子是否骇惧魑魅精怪?”
阿信笑容僵在脸上,思忖片刻,便犹豫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妖怪,本来俺也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却相信了,不过我想,我和你无冤无仇,想必并不会加害于我。”
青姬继续冷然道:“你怎知我不会加害与你,也许在公子面前青姬就是前世厉鬼也说不定。”说着俏皮的脸上便佯装做出怪脸,试图恐吓阿信。
阿信却憨厚的笑道:“你装也装不像,你虽然是鬼,但是俺却并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鬼!”
青姬听闻此言,终于忍不住笑了,只听青姬笑道:“阿信公子心胸宽厚磊落,小女子适才恐吓公子,倒是青姬的不对了,还请阿信公子多多见谅。”说罢青姬便盈盈下拜。
阿信慌神了,上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好摇着头慌慌张张的说道:“阿青你不要这样,你在我面前下拜,让俺如何是好。”阿信说着,便双膝跪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青姬全然料不到阿信所为,于是赶忙走到阿信跟前扶起阿信。阿信只觉得对方隐隐的散发出冷冷的气息,双手虽然软弱无骨,但却也是寒如深潭一般。阿信随着对方的扶持站起身。却听青姬说道:“阿信公子又何必如此,此举到让青姬情何以堪了。”阿信却道:“你不必给我下拜,俺怎么好意思呢。古人说授之以理,受之,受之那个你是古人吧?”
看到阿信窘迫的模样,青姬笑道:“正如公子所言,小女子早在天化之年便以病殁,而今重现人世,却是让青姬生疏了。但好在有阿信公子相伴,也让小女子宽慰不少。”(天化之年:一千年)。阿信摇头道:“你说话文绉绉的,俺听不大明白。俺没上过几年书,什么也不懂。不过,既然你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人是鬼,俺还是很高兴的,阿青你愿意作我朋友吗?”青姬听罢便开心似的道:“本想人鬼殊途,不曾指望能和公子结交,不承想阿信公子对青姬另加青眼,小女正子求之不得,自然愿意。”
这一夜阿信和青姬促膝长谈,当阿信得知青姬为了为了思念自己的倾心情郎,直到自己生病死去而不肯投胎转世之时,三魂七魄便在小小的玉石之中禁锢于此。在这漫长的一千多年玉石随着人世间的颠沛流离,却不知看多了多少人和事,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玉石的持有者。其执念之深,阿信不禁为眼前这个孤独的鬼魂感叹。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亡魂,阿信心下主意已定,便开口说道:“那么我便一起和你找那个什么叫张公子的人吧,只要张公子还在投胎转世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只要努力总归是能找的到的。只要相认,那个时候你也就能安心的投胎,不必受这种囚禁之苦了。”
看到阿信认真的眼神,青姬心里不禁感动万分,便说到:“这种事情本强求不得,但如果夙愿成真,小女子日后必当报答阿信公子的大恩大德,如此有心有意,小女子应当拜谢于此,还望公子勿要拦阻于我。”
阿信本想上去阻拦,但是看到青姬认真坚定的眼神,便停住脚步,看着青姬在自己面前下拜。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完成青姬的千年夙愿。
却不知过去多久,东边天色已然朦朦微亮,青姬起身便对阿信说道:“天色不早,现在阳气渐重,多待无益与我,恐多有不便,小女子这便去了。”
阿信心下略微不舍,嗫嚅说道:“你就这走了么?”
青姬却指着别在阿信腰间的青玉蝴蝶珮,无声的笑了。接着身子周围升起一团团缤纷小球,身子也逐渐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隐然不见。而别再阿信裤腰间的蝴蝶青玉珮也跟着发生共鸣,玉身冉冉着发着光,等到寅时一过,青玉蝴蝶珮才平复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阿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用手指模了模别在腰间的蝴蝶青玉珮,又打了下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是否做梦。想到这里阿信又不禁摇摇头,不到二十岁的阿信略显稚女敕的脸上早已饱含了岁月的沧桑,自幼离开父母,念完中学之后又随着村子里的父辈们出去打工,结果这一去便是六年多,看惯了城市人的冷脸,也习惯了城市的冷漠。万丈高楼平地起,在这座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当城市人们夜晚纸醉金迷的时候,而他们对这座都市最大贡献的农民工而言此刻却是毫无关系。社会地位的不平等,他们和他们永远是处于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阿信见到青姬第一眼之始,觉得青姬和他同样的心情,一个身处都市的徘徊少年,一个千年等待的孤寂少女。内心却是寂寥的,这也是为什么阿信下定决心去帮助她寻找千年之前的倾心对象。
城市的天空渐渐明朗,朝阳初上,大厦的玻璃尖顶反射着刺眼的光,预示着这一天工作又要开始了。
付琴
打桩机钻头激撞着坚硬的水泥地面,空旷之声在这宁静的早上回响着。阿信此刻却双脚悬空,头戴黄色安全帽坐在这足有80多层高的大厦顶上,一边啃着馒头喝着矿泉水,一边看着远处无雾霾霾的大厦轮廓,远方的景色灰蒙蒙的,亦真亦幻。
阿信吃完早点,正要起身爬起,却听背后娇声嘤嘤,袅袅传来。阿信回头,只见青姬凭栏远眺说道:“不曾过去多少时光,世间如何幻变,却总也改不了人世芸芸,世道沧桑。”青姬说着便在阿信身边坐了下来。
阿信回头望着青姬讶道:“阿青你不是说白天不能出现的吗?我听老一辈的人说鬼是不能在太阳底下出现的,否则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青姬闻言,看着阿信认真的眼神笑道:“多谢阿信公子有劳挂心,青姬确实不便在日照之下现形,但小女子所在精元全在这小小玉石之中,不曾受到阳气侵袭,并无碍害。”
阿信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你现在现身了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该怎么办呢?”青姬解释道:“这毋须担心,夜色之下天地之间阴气见重,是以大放玉中所在精元,身体化实,并无大碍。而白昼却是不同,日照青天,阳气鼎盛,鬼魅本就极具阴性,对世间而言,鬼属阴,是为邪,青天白日自然属阳,是为正。有道是邪不能胜正,如今青姬已是鬼体之躯,阿信公子眼下所看到的只是小女子玉中所现的只是幻象罢了,而玉石又是公子身怀之物是以他人并不能见。”
阿信听了“哦”的一声本已站直了的身子又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景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阿青,你一直待在玉石之中难道就不觉得闷吗?”青姬听了却微皱眉头,摇摇头叹道:“这本已是青姬自愿,内心难耐却又是如何,只不过时间久远,也就习惯罢了。”说完便长长地叹一口气,神情甚是落寞。
阿信看了心中不忍,便说道:“阿青你不要这样,这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使得你伤心。”青姬听了却笑着摇头说道:“阿信公子何出此言,青姬就事论事,倒是让公子徒增内心不安,反而是小女子的不对了。”
阿信听了赶忙使劲晃着脑袋说道:“青姬你千万不要那么说,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帮你找到张公子为止。虽然我没多少钱,而且脑子也大灵活,但是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所以阿青你以后一定要过的开开心心。不管怎么样一切的问题总归是有解决的时候,总有一天会来的!”阿信看着眼前的孤魂少女由衷的说道。
青姬听了心下甚是感动,于是就转过头背对着阿信,用水袖擦拭了下眼角,嘴角边却露出了甜甜的笑意。阿信见青姬背对着自己,只见对方颤动着肩旁以为自己又触及了青姬内心的往事,于是就赶忙站起身走到背后,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楼顶之上,清风习习,却只听阿信说道:“阿青,你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话了吗?我人很笨,所以”阿信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青姬站起身转过头来对着阿信笑着说道:“适才风沙入眼,请公子不必记挂于心。”阿信听了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挠着脑袋,憨厚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就这样少年少女在楼顶上相视而笑,阿信只觉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白云渺渺,天色苍茫。看着前面万丈大厦,在小小的,方方的格子之间都是一个方寸世界。在这都市中每个人对此为生计忙绿着。家家灯火,却不知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阿信脚下的世界也是车流、人流涌动。阿信看着脚下这车水马龙的世界,恍惚之间总觉得犹如梦幻一般,虚无飘渺。也许正如青姬所说的那样,不管世间如何变幻,却总也该不了这芸芸人世,世道沧桑。想到这里阿信又不禁长长地吐了口气。
青姬见阿信神色略带郁郁便靠近阿信关心问道:“阿信公子不知有何心事,可否告知青姬一二?”阿信说道:“我只是刚才在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吃饭睡觉,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还是社会地位低下的,不管是生前多么的成功,但是人一旦死了,时间过去了几年,几个月甚至是几天的时间,在别人心里也就忘得差不多干干净净了。我有时候也在想也许死亡并不可怕,但郁闷的却是别人会把你遗忘罢了。”
青姬听了却浅浅微笑,只听青姬微微摇头浅笑道:“或许真如阿信公子所言,正如这滚滚红尘之中,人类卑微渺小,大浪淘沙,也许许多人为活着而活,一生奔波忙碌。然曩者如斯,一切皆过眼烟云。人虽已死,但却不要忘了即便是其他亲朋忘却了但还有自己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放在心中。却不像青姬这般,身体早已腐朽,就连自己身边之人早已化成黄土,不复就在。阿信公子比之余小女子实在太过幸运,所以还请公子切莫太过伤悲。”
阿信听抬头望着天方的浮云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看不见清风但却吹起了少男少女的耳边鬓发,这确实风经过的痕迹。在这茫茫众生之中却有两个小小孤寂的背影,周遭被水泥大厦所包围,自身虽然渺小,但却禁锢不住少年向往天空的之情。
阿信看着身边的青姬,只觉得她柔弱的肩膀上承担着太多的负重。不是为别只是为了那千年的等待。那一份钢铁般的执念不禁再次让阿信动容。虽说是一介柔弱女子但是却让身为男儿的阿信感到无地汗颜,自叹不如没有青姬那般坚强。
看着远处滚滚人流,就仿佛如奔流不息的河水一样,日不夜停的川流不息。斗转星移,日月更替,花开花落,却不知青姬经历了多少日日夜夜,年复一年,也不知在这滚滚红尘之中颠沛流离,看惯了人世间的苍生百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唯一不变的却是那少女坚定的心灵足足等待了几个世纪。
正当阿信暗自暗叹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人身材略显臃肿,大月复便便。或者是由于爬楼梯的关系,肥腻的皮肤上早已沾满了细细地汗水,使得来人的皮肤油腻发亮。来人皱着淡淡的眉头,脸上的肥肉不断抽动,却听那人大声说道:“阿信!你他妈自言自语低估些什么,赶快给老子干活!”说罢胖子转过身,侧着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末了回头还不忘看了一眼阿信,接着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阿信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脑袋说道:“阿青,时候也不早了,我不能陪你闲聊了,因为我马上要出去干活了。”
青姬听了却笑着摇摇头答道:“阿信公子只管去吧,青姬只在旁边看着便可。”
楼顶之上,阿信轮臂挥舞着铁锤,汗水纷飞。在阳光的照耀下阿信的背膀粘着亮晶晶的汗,在常年工地的劳作下,被阳光露出了健康的古铜色。而他身后的不远处青姬却坐在一旁正安静的看着阿信努力挥汗如雨的样子笑了。
正当阿信努力挥舞铁锤的时候,只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他肩膀一下,却听背后传来声音道:“今天木头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兴奋的就像吃了伟哥一样,杠杠的!”接着背后“哄”的一下传来一阵笑声。
阿信听了也只是笑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铁锤继续轮臂捶打着地面。
众人原本是想作弄阿信一番,好让这稍显无聊的工地上添加点乐子。却不曾想阿信如此从容应对。顿时觉得无趣,于是嘻笑过后便拿着自己的工具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
青姬静静的看着阿信宽厚而的背影,又见他虽然汗水淋漓,却不用手抹一下,任由汗水从脸上,身子上滴下来,沾湿了水泥地面。阿信的脸上却是安静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平静和谐之色。看着阿信心无旁笃的样子,青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觉得他人虽然忠厚老实,但是却安全可靠,青姬不由得替阿信默默祝福。
等到这一天收工的时候却早已是日落西山,灰蒙蒙的天上挂着几颗星星。青姬跟着阿信来到他所在的住处。由于是夏季的关系,简陋的工棚里显得异常闷热潮湿。阿信本是内心极为安静之人,并不喜欢喧嚣之地。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好在这里鲜有人烟,除了半人高的杂草和不知名的虫豸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当然青姬却是除外,虽然在大多数的时候其他人并不能看见。
阿信走进工棚,出来的时候却见阿信的手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脸盆和一个铝制的水桶。又见阿信提着水桶从不远处的自来水管旁打满了一桶清凉的自来水。一切完毕之后,阿信开始宽衣解带,等刚月兑完衣服正要准备解裤带的时候,阿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左顾右盼,确定身边没有人了才心安理得的月兑光了身子,身上打满了肥皂,哼着小曲儿,冲刷着自己的身子,乐呵呵的沐浴冲凉起来。
原本清澈的自来水在阿信的冲刷之下,混着身上的肥皂沫和污垢之后水立刻浑浊起来。阿信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青姬正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阿信健的身躯,青姬就像母亲一般默默的笑了。
天地之中有一处闲置且鲜有人烟的空地,周围布满杂草,在空地之中有一处简陋的工棚。杂草从中有虫儿和青蛙在此处此起彼伏相互鸣叫着。阿信擦干了身子,穿上衣衫。末了还惯性的用手指模模别在裤腰间的蝴蝶青玉珮。
这一天晚上天气微凉,阿信正要躺身睡觉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于是阿信起身爬起来到到外面。却见青姬此刻正跪坐在草地上,闭目低首,十根细长而葱白的手指撮猱着琴弦。琴声清脆悦耳,时而如惊涛拍岸,扣人心弦;时而如清音黄鹂,流韵婉转;又时而儿万物归寂,轻细不可听闻。
萤火虫随着悠扬清脆的琴声伴着青姬身边从草丛中冉冉升起。那莹莹地绿火犹如流芳华逝一般在空中凝聚了一段时间之后散开了,和着月色之下的一时之间却也分辨不出哪是星星哪是萤火。
青姬听闻从前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十指并拢,轻轻地放在琴弦之上,却听青姬淡淡说道:“今夜月色清辉,青姬本想抒发心中所感,却不曾想丝竹乱耳,打扰到阿信公子安歇了。”
阿信摇头说道:“阿青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你弹奏的琴曲真的很好听,说真的我从来就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青姬微微笑道:“即是如此那末青姬就在公子面前弹奏一番如何?”
阿信喜不自禁的点头答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我特别喜欢听好听的曲子。”
青姬微微一笑,低眉颔首双眸半睁半闭。却见青姬脸上神色安详,双手十指或托或猱。琴曲便如泉水叮咚一般,流淌开来。
阿信也是闭目享受着,只觉得琴曲之中有明月初升,桂下离别之憾。清朗月色之下,周遭归寂无喧,唯有那天籁一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旋绕在这寂静的夜空之中。
一曲终了,阿信睁开眼睛由衷赞道:“阿青你弹得曲子真好听,不知道这首曲子有什么名字?”青姬摇头答道:“只是小女子随心所奏,并无他名。”
阿信听了沉默了半响才犹豫的说道:“好听是好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所弹奏的曲子怎么都带一点悲伤呢?”
青姬眉口微睁,旋即平复下来淡淡说道:“难道公子可懂音律?”阿信摇头答道:“我并不懂,只是这样感觉罢了,说的不好请你别生气。”青姬想了下才恍然道:“青姬却是一时糊涂了,有道是曲由心声,多年的压抑情感在所弹曲子之中自然难免带点抑郁之意。心由所想,难得的却是阿信公子竟能听出琴曲之意。更为难得是先秦有伯牙子期,今朝有我与阿信。青姬不才却让我遇上如此知己,实乃幸事。”
阿信听到青姬这么说顿时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却听阿信挠头不好意思道:“阿青这么说真的要让我钻进地缝里去了。我只是连一个中学都没念完的农民工怎么好意思和你相提并论呢?”青姬摇头笑道:“公子何须妄自菲薄,在青姬看来阿信公子虽然外表憨忠厚了些,但内心却是慧智玲珑。正如未经琢磨的璞玉一般,不经雕刻是不见原本色彩。阿信公子身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到罢了。”
阿信听了只是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无意间瞥见青姬膝前的瑶琴,心念一动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便开口说道:“阿青你能教我弹琴吗?”青姬听了微微讶异,之后又平静下来微笑道:“有何不可,既然公子愿意,青姬自然亲力亲为就是。”阿信道:“阿青其实你不用勉强的,我知道我自己很笨,但是不知怎么地我就是有一种很想弹琴的冲动。如果学的不好,到时候阿青尽管责罚。”青姬摇头道:“公子何出此言,世间虽有天赋之说,但后天之力也是往往不可忽视,更何况公子公子难得有心,定能学得一首好琴。”说罢青姬拉着阿信的手来到自己身边。阿信手指刚要触碰琴弦,但见瑶琴周身发出一阵柔和光晕,如滴水平潭一般,之后便烟消云散开了。
阿信手指僵停在空中,讶异道:“这”青姬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一时忘了,青姬现在已是鬼魅之身,虽能身体化实,但所变之物却是虚无。阿信公子乃一介阳间凡人,对于鬼魅变化之物对于公子来说无非是雾里看花罢了。”阿信摇头憾道:“真是可惜,我本想还认真的学一学呢,既然学不了那就算了吧,不过还是有劳阿青挂心了。”青姬却笑道:“公子毋须沮丧,虽不能碰触我所变化之物但却别忘了青姬现今乃阴间之鬼,多少有点灵异之力,并非没有他法。”阿信眉头一扬问道:“有什么办法?”青姬笑答:“只要公子按我所说便可。”
于是阿信就照青姬所说,闭目凝神,心里想象着瑶琴样子,然后睁眼但见阿信膝前有一副桐木之色的七弦古琴。琴身纹理蜿蜒曲折,琴弦纤细坚直。阿信好奇便用手指拨弄琴弦,却听“铮——”的一声,瑶琴发出一种清脆悦耳之声。无论是琴声纹理还是声乐之感,都宛如实物一般。
看见阿信吃惊的样子,青姬笑道:“这虽是公子所幻象之物,但却与实物一般无二。虽然没有真实之感,但却也只好如此了。”说罢青姬便向阿信所传授学琴之法。
阿信照着青姬的样子,调好宫、商、角、徵、羽五弦,后加二弦,之后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青姬便向阿信所传一曲《秋风词》。
这虽是初学者开篇曲目,加之阿信指法生涩艰晦,但隐隐之中有一股浑然天成,沧海龙吟之象。
青姬却是怔怔听着,等阿信一曲终了,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弹的很不好,倒是让阿青见笑了。”阿信说着便看向青姬,但却青姬并无反应,于是又说了一遍道:“阿青,你怎么了?难道我弹的不好生气了吗?”听到阿信的求问,青姬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没什么,只是听闻公子琴声有海阔天空,超然洒月兑之意。让青姬一时听呆罢了。”阿信问道:“那么我弹的好吗?”青姬道:“岂止是好,阿信公子虽是第一次弹奏,但却让青姬自惭不如,要知我虽已存在千年,心中却不下这份对于尘世间的执念,公子却与我不同,虽然存在于人世但心怀洒月兑,此等胸怀倒是让青姬心折。”
听到青姬这么说,阿信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可能,我每天日复一日的在工地上上班下班,搞的灰头土脸,而且身上都是臭烘烘的怎么可能洒月兑的起来。”
青姬摇头道:“此言差矣,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与公子的才智与心胸自然称得上‘洒月兑’二字。”
阿信还想说什么,却苦于回答不上来,对方无论是从见历还是学识都高于自己之上,但听到青姬这么评价自己一时间也是百味杂陈,无从言表。
就这样一个尽心教授,一个用心学习,不觉之间却已过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