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穆!!!滚回来吃午饭!!”
红日当头,时当正午,山枣村上空,又飘荡起了狄树琴召唤自己心肝宝贝的河东狮吼,暴响的声音,经过几年的磨练,不知不觉间,已功力猛长,现在只要一响起,就能将山村寥寥不多的房屋瓦片,和排排春天树枝上的女敕叶,震的一片瑟瑟直抖。
“唉!我这小心肝,早晚要被树琴这大嗓门给震的碎了,这几年,可折腾死我这老头子咯。”
“哈哈哈!老头子啊,我整天听你这句唠叨,耳朵都长出茧子了,看你这张老脸乐的,这些年只要啊穆一不上山打猎,或者不用上学堂,一到中午晚上的,只要有一次听不到树琴的声音,你就浑身不舒坦,吃麻麻也不香了,你说你还装什么装。”
“呵呵呵!知我者,老伴也,每次一听这声,我就禁不住想到啊穆厥着嘴的表情自从有了啊穆,咱们这个平淡的小山村里,多了多少的乐趣哦,平日里定时听树琴的雷音,也几乎成了我们村里的一大特色了,此时你忍不住会想,啊穆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又带着那帮小子跑哪疯去了,又有哪处的土窝子着了他的毒手哦。”
“那倒是,这小子是越长越惹人喜欢了,这调皮捣蛋的劲头,也越来越足了,不过呀,也真难为树琴夫妇俩整天跟着这小子瞎草心了。”
“这有什么,我看他们是乐在其中,哪像我们家蚊子,整天在我们跟前连个屁都放不出,天天看他晃着那张苦兮兮的脸,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才多大,就整的跟我这个小老头一样了。”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有你这么说自己孙子的么,还不是你们爷俩整天给这孩子脸色看,还老拿他和啊穆比,这俩孩子能比么。”
“我这做爷爷的说说他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比了,我家孙子是人,人家穆歌也是人,可你看看人家穆歌,就是有本事!不说他识文断字的聪明劲,就光凭他的勇力,咱这方圆几百里的地,连大人都比不上他,前几天他还在山上和老虎干了一架呢,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对,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小子才多大岁数?以后树琴家两口子,不知道要多享他的福呢。”
“敢情你是嫉妒呢,我说怎么闻着味这么酸呢,你还别说,说到这事我就一头的汗,徐耿这次也太乱来了,这孩子才多大,能和猛虎斗么?害得啊穆还受了伤呢,看看前几天他这小脸白的,肯定伤的不轻,看着就让人心疼,有这么折腾孩子的么。”
“你懂什么,猛虎怎么了,就啊穆这铁打的身板,受点小伤又算什么,男人么,就得磨练磨练,你看他这几天不又活蹦乱跳了,你看吧,有了这次的经验,过不了多久,这小子收拾猛虎就跟玩似的。”
“但愿吧,可惜我们是可能看不到了,他在咱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他这要一走,以后这村子里就又冷清了。”
“呃唉!”
“怎么回事?这都吼半天嗓子了,儿子怎么还不见人影?”狄树琴皱着眉头,伸长着脖子对着小道的尽头张望着,嘴里喃喃道。
“老头子,我去找下儿子回来吃饭,你要饿了就先动筷子。”又张望了片刻,还不见穆歌人影,苦恼的狄树琴朝屋里端坐的徐耿打了声招呼,然后不待徐耿回应,人就急急走没了影,老远的,徐耿只听她的大嗓门传来了一句嘀咕声:“这臭小子,又不知跑哪疯去了,看老娘这次不多拧他几圈。”
“呵呵!这老婆子,这火急火燎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什么!他今天没和这帮小子在一起?”等了半天功夫,眉宇之间掩不住焦急的徐耿,闻听狄树琴刚才急切跑回,告知全村没一个见到自己宝贝儿子的人影,不由惊讶的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还有假!快急死了!我全村来回了三趟,他影子都没见一个,大家都说没见到他人,这不会出什么事吧?他以前可不会这么不懂事,上哪都知道和我们打声招呼,今天一大早的,我右眼皮就老跳,难道呸!呸!我的心肝宝贝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狄树琴连珠炮般说道,急的差点掉下了眼泪。
“老婆子,别忙着慌,啊穆虽说年纪还小,但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冷静下来,想想啊穆还有什么地方喜欢去的,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再去找找。”徐耿心里隐隐跳动,语气却不失冷静的劝慰着狄树琴。
“咱村就这么大,他常去的地方我闭着眼都能找几个来回,还能上哪去找?是不是是不是谁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了,这孩子听后想不开,他他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真要这样,这荒山野岭,他独自一人,又没个人照应,要是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啊哟我的宝贝儿子啊,你怎么那么傻你要有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这次着急的口不择言的狄树琴,是真的流下了眼泪,又想到就算没今天这回事,三个月后,儿子也许还会离开自己,两件事,此刻被她在心里叠在了一起,越想,她心里的悲切就越止不住,不停的往外冒,全化作了泪水,涌到眼眶,汩汩的流下。
“我说你这婆娘!这还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你倒先哭了起来,你这不是咒自己儿子么,没事也被你说出事来了。”徐耿最见不得自己老婆哭,只得耐着性子对她沉声道:“你也不想想,村里人都那么喜欢他,谁没事会嚼这种舌根,再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以这小子性情,他会为这点屁大的事离家出走?打死我也不信!他就算一气之下离开村子,他会舍得就这样不告而别,抛下我俩?养了他十年,你这当娘的还不了解他么?你对他有点信心好吧。”
“我家啊穆最长良心了,可是那你说说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就没影了?这片地方,他还能去哪?”狄树琴抹着泪道,在徐耿的冷静分析下,她急成一团糨糊的脑子里,总算转过了点弯。
“你得容我想想,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毫无头绪。”
“那你别顾着发愣,倒是快拿出主意啊,都说知子莫若父,你整天教他打猎练功的,就数你俩呆的时间最长了,要说谁最了解他,非你莫属。”狄树琴听他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的她有点不乐意了,含着泪连忙道。
“打猎?”狄树琴话语中的词,无意中让徐耿脑子里闪过道亮光,随即他皱起了眉头,然后联想到儿子不服输的性格,愣了下神,他不自觉看向了狄树琴,说道:“莫非?上次的事?”
狄树琴闻言一点就透,神色也是一愣,然后对穆歌脾气知之甚深的夫妇俩,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道了一声糟糕。
“这只大白猫,死哪去了,怎么还不出现?”穆歌仰首望了眼头顶正中的红日,他盯着盆地内的目光,因迟迟未曾出现的某只动物,有了一些焦躁。
“这样傻等也不是办法,要是它一整天都不出现,那我岂不白等了,哼!待我吃点东西就去找你,不信你上天了。”
一小会的功夫,穆歌就将自带的几斤卤牛肉啃了个精光,然后随手用包牛肉的植物叶子,擦了下油腻的嘴和手,随后穆歌将叶子一扔,直起了身,疾步朝数日前老虎出现的地方小跑去。
横山外围深处,正对盆地方向百里处,耸立着一座山峰直插云宵的笔直雄峰,雄峰山腰下青青翠翠,草木遍生;往上怪石峥嵘,巨藤盘根;山顶云雾缭绕,不现真容。
而在雄峰山脚下,一面刀削般的石壁上,上雕三个圆润修长,意境悠然的古字——连天峰!
此刻在雄峰山脚下,正盘坐一素袍人影,离近一看,是个相貌古怪的中年男人,男人平凡的面孔上,一张深青色的铁皮面具,覆盖住了右半边脸,此刻他盘膝而坐的脊背,枪般笔直,头颅顶天,两手扶膝,左脸眼帘垂挂,身上隐隐散发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身周米许处,凌空一柄散发阴冷气息,色泽幽黑的长剑,竖直垂立,缓缓绕体而行。
“哟!这大家伙还真悠哉,跑这睡觉来了,害我白等半天,这次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穆歌浑然忘了数日前的狼狈,盯着前方盘卧在一处树林中央,正闭目打盹的白虎,身上血液沸腾,兴奋的道。
看着熟睡中的百兽之王,穆歌走进树林,背靠一颗大树,眼珠一转,脸上泛起坏笑,恶作剧般捡起一块小石,对准白虎头颅用力砸去。
“咚!”小石在白虎头上发出一声脆响,弹落向了一边。
“吼!”
被打扰了睡眠的白虎,瞬间睁开了蕴含怒火的双目,打眼一扫,就朝某个印象深刻的小不点,发出了声被调戏的怒吼。
“来啊,大家伙,有种就来吃我屁屁。”穆歌对着白虎用力拍打了几下,稚女敕的嗓音,极力挑衅着白虎。
“吼!!!”
白虎长啸一声,朝林中作了坏事,已经朝林外一溜而去的小不点,迅速摆动起了四肢。
奔出林外,白虎不显丝毫停顿,身子凌空一跃,同样一只前爪伸出,弹出五根利甲,一招猛虎盖顶,朝好整以暇,正马步蹲身,摆好搏杀姿势,神色郑重的穆歌头顶拍下。
“又是这招,来得好。”穆歌暗呼一声,旋即脚步一动,身子一弹,同样腾身朝上一跃,迎向白虎,半空中,穆歌张开了两腿旋风般的摆动起来,腾身爆发的巨力,使他以超过白虎跳跃的高度,瞬间跃至它的头顶,同时右腿上旋转叠加的巨力,狠狠朝白虎头顶落下,轰!
忽然,雄峰山脚下端坐的男人身躯,心头一跳,生出某种感应,然后他蓦地睁开了闭合的左目,里面闪过一道阴狠的凶光后,眼睛看向了遥远的天际虚空处,喃喃一声:“来了!”
咻!咻!咻!咻!
同时,遥远的天际亮起了四道连阳光也遮不住其明亮光芒的虹光,虹光呼啸着,撕开空气,从横山外,向男人所处雄峰电射而来。
“我让你嚣张,我让你得意,下次看到我,你如不乖乖叫声老大,休想我会给你好果子吃。”
穆歌得意的坐在趴在地上,拖拉着脑袋,喘着粗气的白虎脊背上,两手举着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白虎顶着个满头包,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头颅上,嘴里乐呵呵的,不停的教训着它。
白虎不时睁开两只肿的仅剩一条逢的眼睛,时不时发出几声不知是讨饶,还是抗拒的呜咽声。
啊哟,眼睛不是花了吧,这模样凄惨的家伙,是老虎?此刻这白花花的大家伙,哪还有一个森林之王该有的威风哦,不过,没被背上嘴馋的小子架在火堆上烤了填肚子,它真该偷着乐了。
“咦!”
“绝大人,何故发出疑惑?”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比较有趣的一幕,走吧,正事要紧。”
四道虹光在穆歌头顶上方有了一个瞬间的停顿,然后又向横山深处电射过去。
这短暂的一幕,并没有逃过穆歌兴奋中精神高涨的敏锐直觉,一瞬间就被他捕入了眼中。
“好大的剑,还会飞,宝贝啊。”穆歌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天际,眼里闪出了星星,嘴角流下了一丝晶莹的液体,然后他立刻失去了教训手下败虎的乐趣。
嘿的一声,穆歌从虎背上跳下了地面,然后看都不看白虎一眼,张牙舞爪的,立刻朝虹光飞去的方向撒开了丫子,嘴里也大声呼喊了起来:“宝贝啊!你慢慢飞,等等我啊!我穆歌来了!”
白虎努力睁开了脸上的两条逢,向跑远的穆歌投了一道饱含悲哀、凄凉的眼神,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在温暖的阳光下,缓缓没入了原来的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