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了一天班后,星期二我又回学校去了,因为今天发毕业证,我和孙大姐请了一天的假,去领取我4年奋斗的结果,当然称得上奋斗,我为了它放弃了逃好多次课,抛弃了四年一次的总决赛,订了破报纸,买了收音机,都是为了它,今天我就要看看它长什么样。
这次是我和孙大姐第一次从我们厂里出去,问好了路,我们走了十多分钟,走到了大道上,主任交代我俩要打一个“小蹦蹦”。所谓“小蹦蹦”就是三个轮子的机动车,但是我没明白为什么叫“小蹦蹦”,难道它是一蹦一蹦的?我们这个地方特别偏,出租车是木有的,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小蹦蹦”。我们拦下一辆说要去地铁站,司机说15元,跟主任说的一样,没宰我们。那车上还有位乘客,在他跟司机闲聊中我得知这“小蹦蹦”很奇特,倒退的速度和前进的速度是一样的,也是五个档,真牛,那司机特别自豪地说比轿车都好。但我不是很明白为啥要倒退和前进一样快,掉个头不就行了,如果像往前开一样挂着五档向后退会怎么样呢。司机开的很快,开了十多分钟才到地铁站,看来我们厂子离地铁站真的不近。
下了地铁又去做那伤不起的公交车,还没到学校呢,川川细打来电话告诉我听说哪个班先到齐就先领毕业证,问我到哪了,我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我很怕拖了大家的后腿,不能在最后给大家留下个坏印象。但这车的司机显然没什么激情,不屑于我的着急,该怎么慢还怎么慢,我想他死的原因一定是慢死的,必然是慢死的。
到了学校得知大家还没开始去排队呢,原来早去早拿证是个传说。大肥没有来,她最后还是决定不找人托关系,毕业证不要了,绩点本来就不够,学位证自然就没有了。半个小时后传说就变成了现实,大家急急忙忙往教学楼赶。我心里是不着急的,证书放在那里又不能长腿跑掉,早晚是自己的,可是大家似乎都不这样想,好像都觉得它会长出腿来然后跑掉。我跟在她们后边,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奔在她们前面,就算这样我也是很累的。途中我们看见很多领完证的男男女女,红红绿绿的,甚是欢喜,这让我想起了消失已久的花卷,有的一个人抱着一堆证,应该是给别人带的。大家看见这场景又加快了点,使得我很痛恨那些狗男女。
几分钟后我终于看见了我的毕业证及学位证,毕业证是红的,学位证是绿的,伤不起的红配绿啊,弄得大家冒傻气啊。大肥把它伤了,所以没冒傻气,而我看见每一个抱着证的人的脑袋上都飘着一团傻气。拿到证的这一刻我并没表现的很激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无足轻重。
回到寝室问孙大姐领到证了否,她居然告诉我她们班要下午才领。我有充分的时间思考晚上要如何回厂里,这时候钓鱼接了个电话。我就问她晚上也走吗,她说她二哥来接她,车里要是能坐下就把我一起带着,她上班那地方和我那厂子在一个区,只是我俩都不知道具体谁在谁的什么方位,她说她二哥能知道,应该离的不远。
下午吃过饭,忘了是谁说的徐大爽要走了,我很诧异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前几天都在学校呆着,不知道她今天就走,太突然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呢。我们寝室的都去徐大爽的寝室看望她,她对象也在,这样就免去了我们许多担心。
徐大爽是河南人,长得又高又瘦,那两条腿像俩棍儿似的,又长又细,让我们羡慕不已。但是她的脸不像她骨瘦如柴的四肢那样,看起来比较大,比较鼓。她实在太瘦了太高了,和我形成鲜明对比,每次我都离她远远的,我多么希望我俩能平均一下,那样我走在路上就会俯视众生而不是被众生俯视。
徐大爽说走就走,一点都没有再呆一会的意思,没办法,要赶火车的。他对象帮她抗大包,我们帮她拎小包,这之前给班里男生打了电话,大家都下楼来送她,她是第一个离校的人,所以受到了大家的热烈送别。
从寝室楼下到学校后门还有两分钟的路程,大家都说说笑笑地簇拥着徐大爽和她对象。好像要去闹洞房一样。后门这地方很繁华,各种车,各种吃的东西都有,只不过这是相对大门而言的。大门那里什么都没有,公交车都不通,更没有卖吃的了。学校这地方虽然地处偏远,旁边还是有居民的,只是少了点,但这些热情的居民会自发地组织起来赚我们的钱,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大家都不想让徐大爽走,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再见了,有的人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突然之间气氛有些伤感,伤感到大家都不笑了,女生开始有哭的了,一哭就收不住闸了,好像会传染一样,哭的人越来越多,连成了片。我以为我自己没哭呢,用手一模,没哭脸上怎么会有水,原来我只是没出声地在哭。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第一次走的时候她们都哭了,就是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虽然我告诉自己徐大爽不是去送死,但是我控制不住眼泪的夺眶。徐大爽哭的都说不出来话了,其实她说话了,我只是没听明白她说啥了,她说的含糊不清,形似一个口吃加脑瘫患者。最后她对象把她塞车里了,她终于泣不成声地离我们而去,以后没有了我们,她也会过的很好的。
送别徐大爽回来,我看正好人还挺多的,天气又热,我决定请大家吃雪糕,男生派了两个代表来领雪糕,由于我也不知道在寝室的有多少人,就胡乱装了一袋子给他们了。其实那时候我兜里已经没啥钱了,但是我觉得这就算是我给大家的临别礼物了吧。
回到寝室依然无聊着,不同的是我无聊的时间不会超过3个小时了,以后再也不会在这间屋子里无聊了。四年里我在这屋里无聊过无数次,从来没觉得无聊也是件值得珍惜的事。当钓鱼她二哥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大学的无聊时光彻底终结了。我也要像徐大爽一样地离开这里了。我在没找到工作前决定一定要挨个送大家走,我要坚持到最后,我可以随时回家,但我再也不会随时见到同学们。计划不如变化快好像是个真理,我最终只送走了一个同学,和我的初衷相差甚远。
我别无选择地通知孙大姐一起走,别无选择地告别大家,别无选择地离开学校,离开,离开。同学们还是同学们,只不过会接触不同的人,融入不同的环境,开始崭新的生活,我们都会好好的,而大崔会继续留在这里毒害青苗,直到他退休,除了他我谁都会想念。
这一走是有些遗憾的,今晚学校的所有灯会点亮,喷泉会准时喷发,为了这一晚,那喷泉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试水做准备工作了。我第一次看见这场景是在大一刚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很多人在那个广场上玩,绚丽的灯光伴着好多股小喷泉,美轮美奂。那广场好像叫“下沉广场”,因为它比学校别的地方低一些,所以得到了这个形象的名字。学校里别的地方的名字都没这个地方形象,比如那个人工湖,居然叫“琴湖”我呆了四年也没看见它周围哪里有琴,八成是掉到湖里了。
不可否认那晚广场上的场景真的很好看,但时至今日我只看过那一次,因为每次那广场变得美丽的时候只有在新生开学时和老生毕业时。四年来之前的几次都被我错过了,我总觉得无所谓,因为我固执地认为我一定会看见最后一次,因为我要最后走,可惜我现在就走了,看不到了,脑中只残存了一些4年前那晚的片段。
车子一路向西,路过了繁华的市区,进入不繁华的郊区,钓鱼的二哥真的知道我们的厂子在哪,并且给我们讲了我和钓鱼的具体方位,虽然我依旧不知道她在哪,但我大致知道了她在我的西边,离的不远,我有时间就可以找她玩了,真好。
先到了我们厂子,我和孙大姐谢过钓鱼的二哥,告别了钓鱼,回到了厂里。这一天好像做了一个特清晰的梦,永远都忘不掉,但我再也抓不住。
从这天以后我再也没回过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