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就不会使用魔法。
——那是我在那个现在依旧不愿想起的时候得知的。
——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之后,我失去了一切。
——嗯,一切。
……帕克睁开双眼,摆手推开被子,揉了揉眼。
“似乎梦到了不太好的东西呢,唉,真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帕克低声抱怨了几句,穿上放在床下旁边的木鞋,转身走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家里共有两个洗手间,帕克在每个洗手间里都布置了洗漱用具——
很方便。
在帕克做好了早餐后,天依旧是蒙蒙亮。
客厅的餐桌上。
一个深黄色的木盘子上,已经被切成片的长面包一片片地像扇子一样叠在一起,看起来,很有美感。
木盘子的旁边,放置着一柄水果刀,一瓶花生酱。
帕克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开始用餐了——
拿起一片面包,将水果刀放进开了瓶盖的花生酱里,舀出一些,然后抹在面包片上,涂满。
放进嘴里,咀嚼。
渴了就喝水。
早餐,就是不断重复着上述动作。
如往常一样,早餐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在收拾好餐桌后,帕克给花瓶换了水。
将连同剑鞘的剑挂在腰带的右边。
看起来,跟往常一样,没有变化的造型。
等等——
帕克腰带的左边,像是佩剑一样,也挂着什么。
那是一柄短剑,通体透银,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什么,看起来是银色的短剑其实还是有些铁色。剑柄与剑鞘上刻着不明所以的花纹。连同剑柄,长度不过七寸。
短剑没有护手,只是单纯的剑柄加剑锋组合。
客观来说,是一柄主要用于“刺”的剑——
其实到底这是匕首还是剑,帕克一直没有定义。
但这不重要。
“银锋……”
帕克呢喃着这柄短剑的名字,手抚模着剑。
——外面的世界,从来只在书里看到过。
——而这次,我要亲自到外面的世界去逛一下了。
——到底是危险,还是安全?
——我会死吗?
——会死,不会死……
——我这是在紧张吗?
——……
——算了,还是努力吧。
清晨的街道,只影难寻——也许还没到起床的时间吧。帕克来到了一幢占地相对其他房屋大了一些的二层建筑。倒瓶型的门的上方,横出一杆铁杆,铁杆上,挂着个铁牌,牌子上,刻着什么图案。
今天来到自由骑士协会的时间比之以往,早了些。
这是因为,他要在火车开走之前,来到火车站。
“小帕克。”
说话的人,有着一头如波浪一般的金色长发,就是这样的头发,现在在后脑盘起了一个发髻,只余数屡任其下垂。身穿一条血红色的吊带裙,碧眼,右手驾着一杆烟枪,正在吞云吐雾。
这是克丝蒂妮,白云岛自由骑士协会的看板娘,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换发型了——
还是说,她之前忘记做发型了。如此想来,帕克记起来了,克丝蒂妮不知从几年前开始,发型一直是这样的。
“很早呢。”
克丝蒂妮接着说。
“从这里到火车站,需要些时间。”
帕克站到柜台前。
“给你。”
克丝蒂妮没有接过话茬,递给帕克一卷纸。
这是报告书。
帕克接过报告书,展开一览。
确认无误,将其折叠,放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
“那我先走了。”
帕克说。
“嗯,祝你旅途愉快。”
克丝蒂妮摆了摆烟枪。
帕克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帕克走出了协会,在走之前合上被自己推开的门。
就这样,帕克的身影,消失在克丝蒂妮的视线里。
“望一切顺利吧。”
克丝蒂妮低声说了一句。
……
走在砖铺的街道,帕克不时将手抚模设在道路中间的花坛。
虽然火车不等人,但帕克似乎并不紧张。时而坐一下椅子,时而拍了拍树身。
一副很悠闲的模样。
“街道,还是没有人的时候最美啊。”
帕克说。
街道上人多了起来,太阳也升起来了。
虽然阳光还是有点冷,但已经是早上了。
帕克来到了一个地方。
没有花坛的白砖铺的路,比之街道大了数倍不止,两旁的建筑物与这条路各相隔了一列绿树。
这里是白云岛的边界,而这条大得不同寻常的路就是连接群岛里其他岛屿的「岛桥」。
只见岛桥一路往海洋那边延伸,望不到头。
帕克现在站在岛桥桥口,一面立在一个略高于地面的平台上的将近两点五米高的牌子旁边,牌子上面还写着什么,只是帕克没看。
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早上好,先生。”
岛桥的白云岛一边,传来一阵略带沙哑却让人倍感亲切的声音。
帕克循声望去。只见一架黑色的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比汽车要大上一号的轮子精巧细致,擦得光亮,上面的轮胎似乎是新的。
拉车的两匹马步伐沉稳,有节奏地拖着马车前行。
马车夫坐在座驾上,将右手的马鞭交到抓着缰绳的左手上,然后用空出的右手拉低了他那顶黑色的圆顶帽帽檐,朝站在「车站」的帕克打了声招呼。
“多谢。”
帕克点了点头,说。
马车夫右手抬了抬帽檐,帕克便看清了他的模样。
有一把年纪了,下巴的胡须已经是雪白一片,但修剪整齐。满脸皱纹,但双眼炯炯有神。仅从眼神来看,不像是个老人。
身高要比帕克矮上一些,但充满了力量感。
“真是个不得了的老头。”
帕克这样想。
“这是今天的第一班车,小伙子,你是要到「桥岛」那边乘火车吗?”
——在这样的时候来到车站,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马车夫问帕克,语气和蔼可亲。
“您猜对了,先生。”
帕克恭敬地说。
“嗯……是要出群岛吗?哈!真是个好小伙。”
马车夫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帕克点点头,表示赞成马车夫的猜测,然后接着说:
“我是一名自由骑士,有委托需要出群岛完成。”
“哦!自由骑士啊……”
马车夫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没过多久,又说:
“嗯,不错。我越来越觉得你了不起了,小伙子。”
“多谢夸奖。”
帕克礼貌地点点头。
“哈!真是个有礼貌的小伙。”
马车夫笑了笑。
“现在距离出车时间还有几分钟,小伙,你有什么疑问,大可给我说下,我也许能帮到你。”
马车夫面带笑容,又有些得意地说。
帕克顿时沉默了,看样子是在思考着要问什么问题。
马车夫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帕克说话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白云岛之外的地方,所以,并不清楚这岛桥的情况。”
虽然书上也有介绍,但只是单纯的介绍,具体情况如何,却是没有提及。
马车夫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说:
“其实不过是「联合政府」那群家伙疑神疑鬼而已,说是这岛桥在改善各岛交通条件之余,也是方便企图进攻群岛的人的进攻行动,所以,路观图除了各自由骑士协会的会长和负责群岛交通的主要部门——”
说到这里时,马车夫指了指自己。
“「马车协会」的成员之外,也就只有那些记性特别好的家伙能记住了。”
听到这里,帕克“哦”了一声。
马车夫并没有停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群岛里的「森林」有关,岛桥上总是烟雾迷茫的,说实在的,纵使是我这等水平的马车夫,没有路观图,也难免碰撞呢。”
“非常危险。”
帕克接了一句。
“确实是非常危险,但我的技术确实很好,所以,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倒是没有出过意外。”
马车夫露出他那两排雪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他没有说下去了。
帕克随即会意了——
他是在等帕克的回应。
“还真是个虚荣心重的老头。”
帕克心中苦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老头比较可爱,于是,迎合马车夫的期待,说:
“有您驾车,我就放心了。”
“哈!那是当然的!”
马车夫笑着,两颊微微鼓起,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等笑过之后,马车夫老气横秋地对帕克说:
“小伙子,能等到我做你的司机,是你的运气啊。”
“是呀,我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呢。”
帕克迎合道。
马车夫显然很高兴,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将他清楚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
过了一段时间,现在距离开车,只有不够三分钟的时间。
帕克站在车站里,看着马车上空空如也的驾驶座——
马车夫到公共厕所去了,帕克被叮嘱了帮忙看着车,尤其不要被那些淘气的小孩把车砸了。
“有那么凶的小孩吗?”
听完马车夫的叮嘱后,帕克这样想。不过他还是端正地站着,盯紧了马车,全身纹丝不动。脑海中正在整理着马车夫提供的话——
都是些比较诸如“到了哪里要拐弯”,“哪里的风景好”,“哪里的风很凉爽”之类的比较常识性的情报,至于帕克最感兴趣的「森林」,却始终没有提及。
在书里看的,群岛居民的祖先们与魔物为了争夺肥沃的土地,爆发战争。
结果,是祖先们输了,然后,被打散至群岛各处,不时与入侵的魔物战斗。
而当时的自由骑士协会,即历史中被称作「自卫军」的民兵组织,则主要是为了应付来自「森林」的攻击。
这样的历史,在群岛中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群岛的人口一直不见有大的增长——
因为死亡率太高了。
「森林」,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在群岛里人类居住的岛屿之间穿插,占了群岛领土面积中的大部分——
神秘,而且毫无疑问的强大。
所以帕克很好奇。
但马车夫虽然时常途径岛桥,却不曾接近过森林,所以,也就无法解答了。
帕克突然朝岛桥延伸的方向望去。
“确实是很好奇呢。”
帕克喃喃道,心里想,要不要挑个时间到「森林」里逛逛。
马车夫回来了。
“小伙,谢你了啊,不过费用倒是不能省——哈!原则问题,小伙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
帕克应了一句,然后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棕色钱包。打开,在里面拿出了两张纸币,递给了马车夫。
马车夫接过纸币,折叠,放进上衣的口袋里,然后帮帕克打开车门,自己则拿起马鞭,坐在驾驶席上。
“嗯,时间刚刚好,是时候出发了,小伙。”
“嗯。”
帕克应了一声,然后坐到马车里。
“愉快的一天,果然是要在马蹄声中开始。”
马车夫左手执起缰绳,右手用马鞭轻轻地拍了拍马背。
“启程喽——!”
悠扬的男高音,唱出了象征“开始”的音律。
这算是马车夫的特色。
“等等!先等一下!”
在拉车的马迈出不过数步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马车夫连忙扯了扯缰绳,让马停下来。两匹马跟马车夫都是老伙计了,只需要马车夫轻轻用力,它们就能辨别出他要干什么。
前脖被缰绳勒了勒,它们便知道马车夫是要让它们停下来。
所以,在马车夫动作之后不出片刻,马车便停下来了。
马车平稳之后,马车夫转身,看了看身后——
那是一名少女,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半长发,在双耳上面各扎起一条短短的辫子,水灵的大眼睛,长着一张有些圆的脸,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红,身形偏瘦。此时她穿着明显配套的,以红色为主色调的杂色衬衣与短裙。还戴着一顶白色的,明显比头的尺寸大上许多,现在像一个瘪了的气球一样搭在头上的帽子。
诺亚左手抱着一个装着书的沙褐色袋子,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的黑色的公文包,急切地朝马车跑来。
见马车停了下来,诺亚在一瞬放松了下,但她知道现在已经是马车出发的时间,为了不给马车夫添麻烦,她加快了脚步。
腿好酸……
诺亚满脑子只剩下这个想法。
几经艰辛,终于来到了马车旁边——
“哎呀!”
诺亚收不住脚步,两脚交接,摔到了地上。
马车夫见状,立刻从驾驶席上跳了下来,凑近诺亚,并将她扶了起来。
在马车夫动作的同时,马车门打开,帕克也从里面出来了。
马车夫右手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食指前浮现出一个由一些奇异的符号组成的,刚好能围着食指指头的圈。
食指朝诺亚那被摔破的膝盖凑了过去,在绿色的光圈已经零距离接触伤口时,食指停了下来。
伤口在绿光照耀下,渗出了一些血水,然后渐渐结痂。
帕克在这时已经凑到了诺亚旁边,隔着帽子模了模诺亚的头,示意让她不要动。
诺亚点了点头,然后上身挨向了帕克,嘴角扬起一弧微笑。
帕克倒没在意,任由她挨在自己身上。
……
白色的岛桥上,白色的浓雾迷茫。
在阳光照射下,雾泛着淡淡的白光。
隐隐约约地,能看见远处那纵横交错的路——桥面。
这里离白云岛已经有一段路程了。
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有一个不和谐的点,在桥面上缓缓前行。
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架马车。
一名穿着整齐的黑色西服,戴着一顶黑色的圆顶帽的马车夫,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的马鞭无力地搭在马背上。
马车夫哼着小调,轻松地在即使是在白天能见度也相当低的岛桥上前行,浓雾对他的影响有等于无。
确实是一名一流的马车夫。
马车之内,传出了人的说话声。
是帕克与诺亚。
“昨天是你最后一天的假期啊。”
帕克说。
诺亚点点头。
帕克看了眼诺亚膝盖上那已经结痂的伤口,说:
“还真是不走运呢。”
注意到了帕克的视线,诺亚的双脚靠得更紧了,而且,双脚还往外挪了几步。
如此明目张胆地看女性的双腿,是不是太失礼了?
帕克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连忙道歉:
“抱歉,我失礼了。”
然后连忙别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呃,没关系啦,我不是太在意。”
说着这话的诺亚,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
听见他们的对话的马车夫,只微笑,不说话,在心里感叹:
“我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呢……”
……沉默,让人尴尬的沉默。
这时,马车夫拐了个弯。
透过车窗,隔着浓雾,能隐约看见无数重叠的阴影。
那就是「森林」。
大片大片的,阴影。远看都让人觉得阴森。
不过,颇具神秘感。至少,能引起观看者的兴趣。
“以后哪天闲着了,就过来瞧瞧吧。”
帕克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马车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一处没有路牌的十字路口。
“真够疑神疑鬼的,那群家伙。”
每次到了岛桥上第一个十字路口,马车夫总是忍不住低声骂一句。要不是自己的记性够好,总是忘带地图的他可就糟糕了。
马车夫往左边扯了扯,然后用马鞭轻轻地拍了拍马背。
拉车的马明白马车夫的意思,缓缓地往左拐弯。
马车朝左边的路口前进。
坐在车内两人,尴尬依然。
无言,诺亚和帕克都望着窗外的景色。
帕克陷入了对「森林」的奇妙幻想中。
诺亚虽然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变得混乱,更是莫名其妙地将放在旁边的戴着书的布袋抱在身上,因为搂得很紧,所以袋子上的褶皱很明显。
“好害羞呢,跟帕克坐到一起了,不过——”
诺亚以帕克听不见的音量说。
“也好幸运呢。”
“怎么了?”
诺亚的最后一句的音量是帕克能察觉的,听到诺亚在说话的帕克问。
“没事没事!没事!”
诺亚连忙摇头。
“哦。”
帕克说。
然后两人又重新坐好,也不望窗外了。
“伤口还疼吗?”
帕克突然问。
“咦?”
诺亚反应不过来,愣了愣,然后回答说:
“嗯,不疼了,要感谢马车夫呢。”
“能为小姐服务,是绅士的荣幸。”
一把和蔼可亲的男声传来。
“呵呵。”
诺亚笑了笑。
气氛缓和了下来。
“说来——”帕克问诺亚,“诺亚你供职的幼儿园是怎样的?”
“要比我们小时候住的要好喔。”
诺亚答道。
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题,两人渐渐地聊开了。
马车,依旧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