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走过之后,林中恢复了平静,唯有风吹着树木,盘桓着古怪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的小鸟不停地嬉戏吵闹,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玄影时不时地的往远处看着,好像在等什么到来,倒是那位公子显得极其悠闲,还对着树中的小鸟吹起口哨。看神情,像是成竹在胸。
“玄相去了这么久,还没把那女的找来”玄影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
“不急,该来的总会来,东西又跑不掉”,贵家公子神态自然,拿出腰间的宝剑,比划了几下,又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
“好剑”,玄影在一旁喝彩,这自然是一把好剑,锻造精巧,剑刃锋利无比。剑长四尺,挥舞时霸气十足;剑身上的刻纹如流水至柄至尖连绵不断。
“当初欧冶子为楚王做了三把剑,一把龙渊,一把太阿,一把工布,这把便是工布,秦始皇当年佩过的宝剑。当年荆轲刺杀秦始皇时,秦始皇用这把剑伤的荆轲”,贵家公子不断擦拭着剑,讲起了它的历史由来,“小时候见我酷爱武艺就把它赐给了我,二十年前我就靠着它才保住了性命”,说到这段,这位公子神情凝重,像是想起以前的事,“现在我要用它讨回我的一切,还有我父皇跟我王兄的。”
“殿下,他们来了”,玄影指着远处一男一女。见一男一女飞身过来,男的是玄相,女的却是瑶光。
“孟公子,找我有什么好事啊,老娘还要追陆子孝”,瑶光也不叫他殿下,见了也不拜,只是平常地招呼讯问,语气也不是那么温和。
“陆子孝的事不急,好事嘛,当然有好事”,孟殿下收起了剑,“瑶光姑娘还是那么直爽。”
“你也不赖啊,还是那么会拍马屁”,瑶光一点面子都不给,平时妩媚的笑容也不见,异常地板着脸“怎么跟殿下说话呢”,玄相出来指责。
“老娘我怎么说话,你这个矮子管得着么”,在瑶光的心里,除了她大哥,谁她也不放在眼里,喜怒完全凭爱好。
“你这个老妖婆,一把年纪了,还装女敕,到处勾引少年”,玄相脾气本来就不好,一听他矮子的叫着,怒目圆睁。
“哈哈”,瑶光听玄相这么一骂,非但没一脸怒气,反而放声大笑,“死矮子,你倒是去勾引人家少女啊。”
“你”,玄相面红耳赤,伸手就拿身后的大斧,玄影连忙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妄动,到底人家殿下还在呢。
“好了,二位有什么好吵的”,孟殿下一脸不满,“找你们是有正事要办。”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安静了下来,虽然瑶光并不服孟殿下管,但到底是一阵营,事还是要办的。
“听国师说,在这黄龙寺有一颗第一代方丈的真身舍利,传到现在已有一千年之久,这舍利至纯至净,凝聚了方丈的毕生法力,加上在青山宝刹吸收的天地精气,和和尚们念经时加注的佛法,可谓是天下至宝,国师对此舍利甚为忌讳,希望诸位能出寺中盗出,至于怎么处置,你们七星教看着办”,孟殿下说了一大堆。
“偷舍利,这东西又不知道搁哪,怎么偷,依我看直接杀进去,抢出来不就得了”,玄相瞅着山上说。
“你当黄龙寺是玄英殿啊,有你俩当内应,你俩要上,就冲进去呗”,瑶光讥讽道。黄龙寺的名头一千年来,一直威震天下,寺里和尚的武艺、法术,二十二年去寺里盗经书的时候就领教过,那看守藏经阁的臧主一人就将她与大哥、二姐三人打败。
“你这什么话,你不是擅长勾引男人吗,有本事勾引和尚,让他把舍利送出来啊”,玄相见瑶光这么嘲讽自己,跟她争锋相对。
“我自有办法”,瑶光说着,脑海浮现了心远老实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翘,脸上露出诡异地笑。
“你们先干别的去吧,舍利我去拿便是”,一转眼瑶光消失在树林之中,留下声音在树间回荡。
黄龙寺在送走皇帝之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诵经、禅坐,用膳、起居,一一照旧。整个寺里共有一百二十三人,从方丈、首座,到各个大殿、藏金阁,净光塔负责人,再到圆头、库头、火头等等,应有尽有,各司其职。
心远站在大殿,看着大伙一个一个的忙碌,怅然若失,觉得心里一阵空虚,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让人心生畏惧。他突然觉得自己心生邪念,入了魔道,浑身都是罪恶。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心远跪在大殿佛祖的金像前,低着头,闭着眼,念了一遍《心经》。念完之后,顿时觉得心神安定,全身舒爽,一个人憨笑起来。
“现在可以出门去采草药了”,心远伸了个懒腰。
“心远,你怎能在佛祖面前如此不知礼数”,方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弟子一时疏忽”心远一见方丈到来,立马变得拘谨,眼里藏着不安,生怕方丈看出心底的事。
方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弟子,自他三岁进寺,于今也有十五年了,一直小心老实,从未出过差错,今日却在大殿之上,佛祖面前,伸起懒腰,心里充满了遗憾,自己细心教了十五年的弟子啊。
“记住,莫被眼前事遮住了心眼”,方丈留下这句话就走开了。
心远采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停下,似乎听见有人喊他一样,或者朝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影,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周围有什么人,那搅动神经的香味,贴近脸庞时传出的热气,又在心里冒了出来。
“阿弥陀佛”,心远把佛念了一遍又一遍,真希望佛祖能显灵帮自己解决现在的困境。
瑶光一直在远处的树上看着心远,看着一会俯身采药,一会呆立不动,一会东张西望,看着他滑稽的动作,俊俏的脸庞,憨憨地笑容,突然觉得一阵心软,这样一个人,自己也要下手,不过更多的,自己对的兴趣愈加浓厚,想看看小和尚慌张的神情,想知道这个小和尚到底有多少定力。想到这,一个飞身从心远的面前过去,淡蓝色的纱衣带着勾魂的香味滑过他的脸庞。
心远顿时不知所措,仿佛如梦境一般,一直让自己心神不宁的香味又侵袭而来。他拔腿就跑,都已经忏悔无数遍,绝不能犯戒。瑶光一看他要跑,立马赶到他的前头。心想,这次不会跟你玩老鹰抓小兔的游戏,直接让你上钩才行。
瑶光故意挨着他前面点,心远只顾猛的低着头跑,待看见瑶光时,已经来不及停住脚步,一头撞到瑶光身上。瑶光要的就是这样,也不闪躲,一只手拉着心远,跟着两人倒在地上。
心远本来还能止住脚,被瑶光这么一拉,身子就压在她身上,脸正好贴在她起伏的胸脯。心远霎时满脸通红,赶忙撇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心远额头沁出了汗水,不停念佛,“女施主,放过小僧吧,小僧跟你并无仇怨。”
瑶光看着心远紧张的神情,不住地笑着,心想,我要找谁,杀谁,要什么仇怨,喜欢杀就杀,不喜欢啥不杀。我要想要的人,想跑也跑不了;我不想要的,谁也奈何不了我。
或者有一个人例外,瑶光又一次想到了他。她看了看心远,走到他面前,“你说,我漂亮不。”
“漂亮”,心远侧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她眼睛虽不大,但妩媚灵动。脸颊的弧线优美,配上深浅均匀的粉底以及浓郁却不刺烈的香味,掩盖她的年龄,吸引无数的男子。
“小师傅,你挺会哄人的嘛”,瑶光说着,手伸向了心远的脖子。
心远像触电一样,连忙后退,“女施主,莫要再戏耍小僧了。”
“你不是说我漂亮嘛,怎么,都不动心么”,瑶光的脸贴近了心远。
心远又一次被迷人的香味缠住,竟然呆呆地立在那。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烫,心急速的跳着,腿像被黏住一样,居然没有想逃,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好奇心。他一不动,瑶光倒吃了一惊,旋即心里暗笑,到底是个男人啊。
“小师傅,要不要一起玩玩啊”,瑶光水女敕的丹唇在心远的脸上印下两片残红的月牙。心远被他这么一亲,脸上火烫火烫的,跳似地跑开了。瑶光紧跟着跑到他面前,身子往前侧了过去,谁知心远用力推开,费力的说道“女施主,再这样,小僧要动手了。”
瑶光以为这小和尚会乖乖地臣服,谁知道他还是那么死板,不肯就范,心想,我就不信,你这一个从未闻过荤腥的人,会对荤腥没兴趣,奈你是什么和尚,也逃不出老娘的掌心。
心远煞有其事地摆开出手的阵势,不过手却不停地颤抖,瑶光一看乐了,这小和尚空学了一身本事,还打架呢。于是她走到心远面,装作害怕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胸部,用娇细的声音说道,“小师傅,来撒,朝这里打,可别手下留情哦。”
瑶光这么一弄,心远就不知所措了,出家人本来就忌打架,更何况是一女子,他又收回手,恳求道,“女施主,到底怎样才能放过小僧。”
“听说你们寺里有一颗舍利”,瑶光试探地问道。
“我们寺里好多颗舍利呢,历代圆寂的方丈都有”,心远终于喘了口气。
“我说的是你们寺里最珍贵的那颗”,瑶光直接拍了和尚的脑袋。
“最贵的那颗,没有啊,方丈说了每一颗舍利都是无价的”,心远怎么也想不起哪颗最贵。
瑶光看着心远呆讷的表情,觉得可怜又可气,“我问的是你们第一代方丈的舍利。”
“有啊”,心远满脸疑惑的看着瑶光,突然问起这个做啥。
“舍利放在哪啊”,瑶光继续讯问。
“舍利都供奉在净光塔里的,净光塔一共有八层,最上面层只供奉了第一代方丈的舍利,第七层供奉了第二到五代方丈的舍利,第六层供奉了第六到第十二代方丈的舍利,第五层供奉了”,心远还想继续往下说,瑶光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不用知道那么详细”,一转目光含情,“小师傅,我想看看你们第一代方丈的舍利,拿出来给我看看呗,就看一下。”
“不行的,那些舍利是不能动的”,心远连连摆手,“只能瞻仰。”
“反正你不拿出来给我看,我现在就跑寺里去,告诉你们方丈,你我亲密之事,到时候”,瑶光话没说完,心远脸胀得鼓鼓的,赶紧止住她,“不行的,方丈会赶我走的,我也没脸见人了。”
“那你就拿出来,让我看看”,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可我真拿不出来啊,净光塔每一层都都有一人看守,最上层是由了尘师叔看守的,根本不可能拿出。”心远一脸苦相。
瑶光从衣服拿出一个小绣袋,“你把这里面的东西放在他的茶水里,无色无味的,他也察觉不出来,等他喝了,他就会不知不觉地晕过去了,这时你把舍利拿出来,给我看一眼,看完你再放回原处,神不知鬼觉。”
“给师叔下药,犯大不敬的”,心远还是害怕。
“那我现在就去寺里跟方丈说,你和我行男女亲热之事”,瑶光直接把绣袋塞进了心远的手里,瞪着眼睛看他,“你觉得哪样划算啊。”
心远想还是先听她的话,拿出来给她看一眼再赶紧放回去就是,要她真上去跟方丈说男女之事,不但犯了*戒,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又是到了酉时,给净光塔师叔师兄送茶水的时辰,心远一层一层地送着,给了尘准备茶水的时候,心远掏出绣袋,左右前后看了几遍,确定没人,才从里面倒出一点点白色的粉末,用手摇了摇,确定完全不见了,才端着茶壶上楼。
“师叔,请喝茶”,心远小心翼翼地从茶壶倒出一杯茶递给了尘,手在递茶的时候微微颤抖,头一直低着,也不敢看了尘的眼睛。了尘也不计较这些,拿过茶一饮而尽。心远见他喝完茶,拿过茶杯,缓慢地朝楼梯口走去,不时地回头看看。了尘见他这样,问道“有事么”。心远结结巴巴地回答“没事”,准备下楼梯了。
心远站在楼梯上往回看最后一眼时,了尘摇摇晃晃地,两手扶着桌子,一脸痛苦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心远,拼命想说什么话,却说不出来。他赶忙过去扶住了尘,可还没靠近,了尘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远叫了几声“师叔”,了尘也没响动。
或者是睡着了,心远心里想着,于是朝着千年舍利走去。在一个檀木做成的盒子里,放着一颗坐佛模样的舍利,舍利晶莹剔透,高度竟一寸有余。心远也只在每年建寺的庆典上得以瞻仰一番,见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舍利,隐隐地听见舍利里有说话的声音,苍老而又有力,带着几分责备似的,心远本来满怀恐惧,赶紧用早已准备的布袋装好,拿起茶具走出了净光塔。
当心远把舍利拿出来给瑶光看的时候,瑶光又惊又喜,这么大、规则,通身透明的舍利从未见过,居然还是一尊坐佛的模样,面容棱角分明,祥和而又庄重,而且舍利还不停地泛着白光。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舍利,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姓孟的说是天下至宝。
哈哈哈,瑶光一个人大笑起来,拿过舍利,一个飞身就消失在树林里,“小和尚,你不用回去了,那个老和尚已经被你毒死了,记住,女人的话是靠不住的”,整个树林只剩这句话在回荡。
心远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瘫坐在地上,神经上下错乱,脑袋一片空白。
此时,天也逐渐变得暗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