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空依旧是那个颜色。
我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窗外的暮黄色光线通过窗户透进来,将这个房间也染了一层。我想到了卡桑,她是第一个失踪的,她是不是也来到了这里?
躺了几分钟,我从床上翻起来,走到窗边,看到了一副意外的景象。整个世界依然一片暮黄,不同的是,这个城市不再那么静了,无数的人在大街上川流不息,如同蚂蚁。各种声音充斥着整个城市,浓浓的喧嚣就像通过音响流了出来,让整个城市忽然变得正常了,至少在这一点上和正常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我不止一次梦到过这个城市,但每一次都是空寂的景象,从来没有声音,和人。我突然笑了,这一刻竟然有种解月兑的感觉,似乎这里也很不错,在这里活下去说不定会更好。
我的位置大概在三楼,街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清楚,他们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掩饰,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突然很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在洗手间随便洗簌了一下,就下楼了。
走到一楼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怔住了。一间有些昏暗的屋子,屋内有些灰暗,门口放着一块有些**的牌子,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进门右手边,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正坐着一名黑色着装的女子,女子埋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女子似有所感,抬起头,露出一张冷淡的脸。
(2)
赵瞳。
真的是赵瞳。
第一次看清了黑衣女子的脸,脑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季动。这个人居然是赵瞳。
我看着赵瞳,想到了很多,没有说话。赵瞳也看着我,脸上毫无表情,说:醒了就自己弄吃的,厨房在那边。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有种淡漠。
我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她,半响,带着肯定的语气问:你是赵瞳?
赵瞳眼底微不可查一闪,看着我,还是那副表情:住在这里的代价,是义务为我做三件事,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说了,你就要做到。
我一怔,望着赵瞳,有些无语。赵瞳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会我,埋头干其它的了。我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赵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我还没有答应呢。
赵瞳看了我半响,说了句:你可以不住。然后又埋头,不说话了。
我苦笑一声,无话可说。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赵瞳头也不抬:梦回客栈。
我看了看门口的牌子,上面隐约写着梦回客栈几个字,牌子几乎**。我心里忽然有些发咻,这个地方好诡异。
我又问: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赵瞳忽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埋下头去,说:梦惑之城。
(3)
梦惑之城。
这个名字名副其实。我走在大街上,有种置身梦幻的感觉。街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几瓶化妆品,向路过的人叫卖。他不遗余力地喊着:化妆品,神奇的化妆品,一生只用一次,包你容光焕发……我在不远处看着,男子一直没有客人,神情落寞。路过一家杂货铺,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杖,走进杂货铺问卖主:有没有假肢,小腿以下的?
还有一个乞丐,坐在街边,望着破碗里装满了钱,无比幸福地笑了……
我随意地走在街上,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在做梦。我走了很久,街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我明白了一些东西,这样的场景真的如同某个人的梦,真实又飘渺。
最后我干脆闭上眼睛,朝一个方向直走,同时开始数数,数到十的时候停下,然后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商铺。这间商铺很平凡,远没有其它的有特色。我走进店内,店铺外面摆着一些衣服,而内铺大半个空间都堆着零食,如同小吃铺。只有一个女孩在,女孩二十岁左右,手里拿着零食,不停的往嘴里送。我一阵无语。
女孩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吃零食。我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站着,看着女孩一包一包地吃零食,饶有兴致。几分钟后,女孩突然站起来,对我怒目而视:没见过美女啊……
我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眉毛抬了抬,说:你哪个地方像美女了……
女孩挺了挺胸,昂首嚣张地说:本小姐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追求者从主城区排到内城……
我眉毛一刁,问:主城区?内城?
女孩忽然靠近我,围着我打量了一圈,又使劲嗅了嗅,最后一声惊叫,使劲拍了拍我肩膀,握着我的手,说:我叫雀玲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很莫名其妙。
(4)
我说:这位小姐,谁和你是朋友了?
雀玲珑怒视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很多人想做本小姐的朋友还没有机会呢,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雀玲珑,以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说:那我还真高攀不上呢。
我的嘴角不经意间翘了一下,然后我转身就走。街上的人依然很多,我走入人群,忘掉刚才的事,渐渐融入这种梦幻般的情景。我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这样走着,一遍一遍地看着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
我走进一家茶楼,服务员将我带到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能看到大半条街。服务员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她惊奇地看着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我尴尬地模了模鼻子,问:我们认识吗?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句:请稍等。就下楼去了。
我转头望着窗外的暮黄色城市,已经没有了那种惊奇感,只是那种诡秘的神奇,依旧让我兴奋,而且害怕。我忽然感应到了两道炙热的目光,转过头去,在二楼的另外一个角落,坐着两个男子,一个表情淡漠地看着我,眼底有疑惑闪过,另一个笑容和煦地对我微微点头。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同样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感觉到了那两人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这时候刚才那个服务员端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来到桌前,放下茶盘,也不走开,就这样看着我。我无奈地苦笑一声,说: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服务员有些不敢相信地小声地问:你是陶缘?
我一愣,有些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服务员没有回答,逃似的迅速下楼去了。在这个地方居然又人认识我,我突然有种惊喜的感觉,因为我并不孤独。
(5)
这是很奇异的感觉,就像在遥远的异地遇到了老乡,倍感亲切。来到这个世界,我认识的人不认识我,而我不认识的人却能叫出我的名字。这种际遇很神奇。不过可惜那女孩似乎不愿承认这一点。
二楼的人没有谁注意到我,他们或者喝着茶,或者聊着天,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过那两个男子例外,我注意到,他们听到服务员说我的名字时,瞥了我一眼,而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目光奇异地看了我一眼,下楼去了。我环视了一圈,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整个城市的暮黄色似乎有一种古怪的力量,总能牵动一个人的视线,将好奇引入人的身上。我注意到,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而天空的颜色却依旧未变。我望着街上人来人往,感觉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心里很烦乱。
不知什么时候,二楼的茶客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些喝了一半的茶水,也不见服务员来收拾。整个二楼很安静,应该是整个茶楼都很安静,我的心突然燥乱起来。我蓦然起身,喊了几声服务员,但没有人应答,我的声音传了老远。这个时候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正六点,我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我将茶水一饮而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步一步走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心脏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一楼没有任何人。我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周围一片寂静,整个茶楼似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而我成了唯一存在的人。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有些不受我控制。
我迈开步子,从茶楼中走出来,走到街上的那一刻,看着上一刻还人来人往,但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爆炸开来。
(6)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的世界仿佛泯灭了。
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人的气息,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这种诡异让我彻底迷失,整个城市怎么了?还是我自己怎么了?
我的视线已经模糊,意识也在崩溃的边缘,分不清方向。我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嚎叫,脑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不停地在脑中闪现,我看到了曹永全,他脸色苍白,痛苦地抱着头,青筋暴露,我又看到了李金池,她神色慌张,在拼命奔跑,后来画面中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脸色如瓷,再后来这张脸砰然粉碎,洁白的碎片漫天飘零,最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座塔,然后我看到我自己出现在了塔顶,望着塔前站着的很多人,其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容……
脑中反复显现这些画面,同时一种剧烈的疼痛由大脑深处传来,我的喉咙发出如同野兽的声音。我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奔逃而去,丝毫没有疲惫感,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往一个方向跑去。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我撞到一个物体,自己也随之摔倒,然后意识完全消失。在最后那一瞬间,我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