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一见胎儿胸前那块赤色的雀状之物,心下惊骇,便将心中的忧虑告之丈夫。只可惜,当时的世道,世人早已不明阴阳,不信神佛,这无稽之说,自然是招来丈夫一番笑。但王兰实在担心,心中郁积,便在这坐月子期间落下病根。
王兰见丈夫不信,也不再提起此事,待孩子满月后不久便托辞“要将孩儿带回娘家见姥爷”,于是将这起名叫武晓志的孩儿带回到王家,见了父亲,将那孩儿给了父亲查看,王若兴也是大惊,急忙到后堂去见父亲,其父当时已年老,但是这家传谒语却还是记得的,当下便验看了一番,也是半晌言语不得。而这王家,算起来,兴旺发达也是五百年有余了。
当时王家在外的各大分支旁系,收到族中宗族之信。都派遣专人回到王家,就此事展开辩论。除了王若兴这支宗族外,只有几支王旁系年长的,支持这便是所谓的“朱雀”。而其余皆谓之“无稽之谈”,听其言语间,不只这个是“无稽之谈”就连祖上所传玉坠与谒语也是“无稽之谈”。
所以王若兴之父便作为族中长老,决定将这玉坠交由武晓志佩戴。此决定并未引起什么不满,想这玉坠,在王家这堂堂大世家,也不过一小物事,只宗族长老才会将它视为至宝,其他人并未瞧得入眼的,所以这事便这样决定了下来。
这王兰带儿子回到武家,因月子间落下病根,再加上因谒语之事,不免要担心儿子,特别是最后的一句“保平安”,更是让王兰担心,以至常年忧郁,便在小志七岁那年离他父子二人而去。临终时,王兰深知丈夫不信自己族中传说,也就不再提它,只是一再强调,这玉坠万万不得离开小志。
这武启明夫妻情深,在妻子亡过之后,更是思念有加。视这儿子与他所佩戴的玉坠为这世间最珍贵之物,这两样乃是妻子留予自己的,怎么肯交给外人的?今天一听这富商索要这贵过生命的物事,自是不肯答应的。
但那富商看来却是极爱此物,便明言再加价。却被武启明断然拒绝,武启明说道:“尊客,你只要看重我武家任何物事,就是我武家家业,我都给你便是,只我儿子及这亡妻所遗之物,却是万万不能!”
那富商也有些恼了,当下便道:“好好好,你既舍不得此物,便依足这镖行规矩赔来与我便是!”
众人本已经放心,见此事又起波折,便有人劝说起武启明来。便武启明今天就象是吃了称砣,已经铁定了心。
这时蒋九爷越众而出,对那富商说道:“这事我已有线索,不知阁下可宽限几日否?”
那富商正恼怒间,哪里容得他说话求情?当下便道:“此事与我无关,我要么就要我的原物,要么便依此行规矩赔付,哼哼哼,我只怕他是赔不起的!”
蒋九爷这时也是有些恼恨他不近人情,心中虽是有些瞧不起武启明,但自己既已出面,便要应付到底才是个道理,也只当作为老赵作些好事吧!念及于此,蒋九爷当下便道:“也好,依这镖行规矩,也有半月期限,那你请回吧,半月之后再来便是!”
蒋九爷话声刚落,只听武启明的声音传来:“不必了”说完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蒋九爷本已有些瞧他不起,这下又见他这般说话,大有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意思,心中越加恼怒,心道:“想来我更是多事了!!”于是便不再言语,远远地退了开去。
武启明对着那富商说道:“尊客可曾记起武某曾说过的一句话么?”
那富商正自疑惑,见问,便道:“什么话?”
武启明道:“一十五日之前,武某有言:赔你不起,便将这条命交与阁下”话声一落,便抬手,一掌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众人惊呼,好几个人飞扑欲救,但都是隔得远了,而此时武启明身旁并无一人,众人哪里救得?只听得“碰”的一声,死尸栽倒在地。
武启明早在老赵自杀身亡后,便有了一死的想法,只是这失镖之事须得交待清楚,以免去这些武家下人的麻烦。这家里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志,但见到小杜以后,以武启明阅人之能,便知这孩子虽是年少,但却也是善良本份之人,何况小志也与他相得,如果自己走了,一是小志今后总算是有人相伴,二是日后也能少一些哀伤之情。
那富商从未想到过武启明如此之要强,他却不知道其实这武启明因屈死老赵,心中悔恨,早在老赵死时便萌生了死志,并不全是为了失珠之事。当下长叹一声,知那玉坠自己已经无望得到,转身欲走,只走得两步,心下对它好生的不舍,便回头望向小志项间,只盼能再看它一眼。这一看,便看见了小志身旁的小杜。因前番心有所系,固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人,此时心中之事已料,这便注意到了这少年,一看之下,不由自主地“噫”了一声,当下可能觉得有些失态,便轻轻走出了大厅,向外行去。这“噫”声极小,加之厅上因武启明自杀而一时混乱,几乎是无人听到,但却还是有两个人听到了。
一个是小杜,因他身俱强大灵气,耳聪目明,比之一般人强得多,所以他是听见了这一声“噫”。
还有一个听见的便是九爷蒋九了。他久历江湖,办案无数,从来便是心细如发,这时武启明身亡倒地,他虽有些错谔,但却不至因之丧魂落魄,以他耳灵,也是听见了的。他这才发现那富商已经走出了大厅。
小杜听见了这声“噫”后,并没作声,但见那蒋九慢慢退出前厅,想是去追那富商去了。当下一扯哭泣不已的小志,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这个商人有问题,我们悄悄跟去看看去吧!”
小志本在心伤父亡,对托镖之人实在心恨的。这一听说他有问题,便抹去眼泪,跟随小杜,轻轻向外走去。
眼见前面那富商和蒋九是一前一后,径直往城东方向行去。小杜和小志便远远地跟在后面,二人虽是无江湖经验,便一个是身俱灵气之人,一个是武林好手,更加之因小杜眼睛好,所以比之常人追踪要离得远些。所以前面两人也是没有发现。
出得东城门来,走出不到几里路,便是一座密林,那富商模样的人一见之下,便转了进去。那蒋九自是跟了进去。
蒋九走不得几步,刚拐过一棵大树,差点撞着一人,忙稳住身形,这一瞧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差点撞上的人,正是那富商。
那富商等他站定,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笑了一笑,看着蒋九道:“为什么跟着我?”
蒋九并不慌乱,见他问自己,当下将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道:“我是这信沿府捕头,正在查探威武镖局失镖之事!”
富商道:“哦,那好啊,我正愁我那九龙抱珠要拿不回来了的。这不正好吗?”
蒋九冷哼一声:“只怕未必吧!”
富商道:“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蒋九道:“当日事发,我去过武总镖头的卧室之内,细查之下,却无一丝痕迹,当时实是不解,也曾怀疑过此事是武总镖头自己所为,但武总镖头那焦急彷徨实不是假装得来的,便不再怀疑于他,但这事之干净利落,却也不是一般宵小所为,当下理了理这江湖上擅长这些事的,最好当数龙家。”
那富商却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蒋九接着说道:“可惜的是这当得‘侠盗’二字的龙家家规极严,别说是你这九龙抱珠,便是再贵重十倍之物,只要不是在为富不仁又或贪官污吏手中,他们也是不会出手的,如若有违必是自断一臂。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龙家这些家规?你可知我年少时便与龙家一人甚是相得,所以对龙家有些了解。所以我虽然有些怀疑是龙家人所为,却不敢下此结论,但却认定做了此事的人,其能耐绝对是不在龙家人之下。因为如果是一般人所为,自是等武启明等人上路了更是方便,哪里有在镖局动手的道理?却不料在“闻香下马”内遇到了龙三,这龙三也算得上是有些豪气,他当下便认下此事。但他龙三为人处事,却不是这般模样,所以我实在不敢相信,但他离开之时说过是情非得以,所以我左思右想,便认定他也不是这事主谋,也是替人办事的。”
“能令龙三替人办事之人,我思来想去,在这江湖之上,不过几个人而已,但我所探得消息,这些人这些日子并没有到过信沿。我当下更是奇怪,一直想不通还有谁能令龙三如此!所以我便迟迟不敢动手,只怕惊动了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