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考上了县高中,小玲也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县高中,只有刚子,每天到处胡混,到处跟人打架,结果小学都没念完,就跟六叔去窑上干活了。其实我挺佩服小玲的,她比我晚两年上学,却在小学连跳两级,还被保送上了县高中,而且还跟我分到了同一个班。班里的同学都笑话我:这小子在小学肯定没少留级!唉,人哪,都把别人往坏处看,就不想想,小玲那智商,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在高中里,我和小玲相互照顾,上学在一起,吃饭在一起,逛街在一起,甚至回到了宿舍,都会一起在走廊里背书到熄灯。有的同学拿我们打趣:“你们哥俩真好,跟两口子似的,形影不离的!”刚一开始小玲会脸红,可是时间长了,也就不在意了。我倒是心思比较重的,有一段时间,有意的躲着小玲。小玲似乎察觉了我的反应,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她约我去看电影了。
那是一部爱情片,结局很悲惨,男方角为了救女主角,主动放弃了生还的希望,而让女主角保全了生命。他们的爱情,在生死线上,得到了升华。
小玲从头哭到尾,把自己完全投入到了电影里。我却思绪翻滚,电影演的啥意思,都不太清楚,心里一直盘算着,小玲约我出来看电影的用意。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牵手逛街,都已经成为很自然的事,可是今天,面对小玲伸过来的手,我却无法面对,我们是兄妹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天打雷劈呀!
从电影院里出来,我们没有牵手,两个人都没说话,默默地走着,仿佛这世间,就只有这一条路,却不知道通向哪里。你也不用知道要去哪里,只管慢慢地走。
从此,我们开始不牵手了,从此,她和我不在一起吃饭了,从此,上课下课也不在一起了。
从此,我们没有一起逛街,从此,我们没有看过一场电影……从此,我开始和宿舍里的同学胡扯,从此,我害怕见到小玲!
高一的学习生活不是很繁重,轻轻松松地迎来了寒假。
这一学期,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本来刚到班级的时候,我排在全班的前五名,可是其末成绩一出来,却滑到了20名开外。小玲的成绩却是直线上升的状态,也许她天生就是理科的料,对于数字特别敏感,什么公式啊,推理啊,头头是道!也是从我们那次看电影回来,她不再和我多说话,也不和其他同学提起我,也不再照顾我的生活。我知道,她心里也有了和我一样的感觉,我们是兄妹,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
人在感觉自己犯了错误的时候,大部分人会选择逃避,我和小玲也不例外。我选择了堕落,而小玲选择了学习。
可怕的寒假呀!之所以说他可怕,是因为……整个一个冬天,我都要和小玲独处一室!我们要回家过寒假!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长途客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乡里。小玲的行李不是很多,而我的却好几包。本来想打个摩的回家,可小玲把我拦住了。“强哥,走路吧,我帮你拿。”她叫得我心里一震:“强哥?她一直都管我叫哥,今天怎么叫上强哥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也感觉到我心里的不对劲,脸“嗵”的一下红到了脖子。半天没说话。我们俩就僵持在长途汽车站的站台上,好长时间没有交流。
“我”
“我”
我和小玲同时想说点什么,却心有灵犀地顶了牛。小玲打破了僵局:“你先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我的心咚咚的,感觉那速度都可以追得上火车了。我是想说,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说,可是就在我要说话的时候,喉咙变得又干又紧,嘴也是不知道怎么张开了,斗争了半天,憋足了劲,抡圆了胳膊,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那声音,“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长途汽车站。感觉自己半个脸都肿了起来,才吱吱唔唔地说:“小玲,我们先回家吧,路上有的是时间。我陪你走走。”半个汽车站的人看着我们,两个脸红得像猴似的青少年!
那一段路显得那么漫长。我们俩扛着大大小小的几个包裹,径直地往家里走,却怎么也走不到路的尽头。想不到,在城里上了半年学,走乡村的土路这么费劲了。更加是我和小玲都各怀着心事,无经打采地聊着儿时的事,走的也是慢了些。
家里的大门敞开着,屋里冒着滚滚的蒸汽。那是六叔蒸的白面馒头。六叔其实一直都很会做饭,只是小玲太过懂事,从一学会做饭,就再也没让六叔做过一顿饭。
“爸!我们回来了!”小玲高声喊了起来,六叔像一尊大佛像似的从云雾里走出来,大嘴咧开吐着云雾:“呀,回来啦!快进屋!”我和小玲虽然不是大学生,但却是六叔心里顶尖顶尖的大学生。
小玲把行李放到火炕上面,直接月兑了鞋上了火炕,用手捂着两只脚,脸笑一直挂着笑容:“还是家里好啊!外面可真冷!”我也把行李扔到了炕上,回头问六叔:“六叔,刚子呢?”六叔嘿嘿地笑着,指着外面说:“刚子在后院劈柴呢,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这几年在窑上可没少挣钱。”说着,就把行李往一起摞:“这半年,我可轻闲了,窑上让我做监工,不用天天下井干活了。刚子也不在窑上干了,说明年去山里采木头,一天能挣好几十呢。干一个月,就能够你俩下学期的学费了。”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可是我,看着小玲,小玲也看着我,我们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刚子走了进来。
他这一进来,吓我一跳,我一下子跳到了地上,用手使劲拍着刚子的肩膀:“好小子,长这么高了,一米八十多了吧?”刚子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切!你是长心眼不长个!这半年,没见你有啥大出息!看看咱小玲,越来越漂亮了!”刚子说着冲小玲挤了挤眼,小玲咯咯的笑个不停,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我从小个子就不高,却让混蛋性格的刚子叫我大哥,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唉,爱叫不叫吧,反正就那么一个称呼,叫啥都行!
六叔在后面使劲踢了刚子一脚:“浑帐小子!咋跟你哥说话呢!”大家全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才是全家福!这顿饭,我吃得很饱,甚至都有点撑。小玲也一改学校里的高雅,吃的满脸是油。六叔和刚子喝了很多酒,又唱又跳的,逗得小玲哈哈的笑。我在一旁用筷子敲着碗,来打拍子,整整一个夜晚,就这样幸福地过去了。那一夜,村里的狗叫了一夜,偶而传来村里人的骂声:死酒魔又撒酒疯了!
第二天一大早,六叔就匆匆地上窑去了,我们三个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杆才起床收拾屋子。刚子说要给小玲在炕上隔出一个小单间来,都是大人了,不能老在一起睡。我说刚子哪来这么多想法,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去找木板了。小玲的脸红红的,幸福地笑着。
这一天忙得不亦乐乎。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刚子却叫我出去陪他走走。也是,半年多没见面了,确实有很多话想说。小玲说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刚子一把将我推出门外,哈哈笑着。我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喝过僵尸血的事,话题从此就展开了。
我们一边朝后山走,一边聊着刚子这半年的经历。他一个劲地白话,我听得是云山雾罩的,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反正都挺传奇的。
快到后山脚了,刚子停住了脚步,话匣子也关上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半山腰的乱葬岗,许久都没有说话。
“刚子”,我打破了僵局:“还在想被咬的事啊?”
刚子缓了一下,面对着我,语重心长的说:“强子,好好念书,考大学,这是六叔的梦,是咱们家的梦!”
他的变化让我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平时他不这样,这是第二次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话。第一次是告诉我山洞秘密的时候。
我笑了笑,默默地点了点头,反问他:“刚子,你的梦是什么呢?”
刚子一改刚才的严肃,用手指着半山腰的乱葬岗:“我的梦,在那!”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倒在大雪地里,也跟着哈哈大笑。
那天,我们比嗓门,朝乱葬岗大喊!
那天,我们比力气,把雪地压平了一大片!
那天,我们比撒尿,两条直线伸出去好远!
那天……我把我的心事跟刚子说了。
“唉,我真替小玲感到悲哀!”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她要是真成了你媳妇,这辈子就得守着一条蚯蚓过日子啦!哈哈……”
那天,又回到了小时候,我踮着脚去拉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