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风的手艺不错,不过这还要归功于老头子,都是一步一步走上大厨的道路,炎风想,就算自己一事无成的时候随便去哪家酒店都能被重用吧?记得五年前,连吃了三天面包的炎风看到老头子买了一大堆鱼肉蔬菜回来叫炎风做菜,当时炎风刚学会做饭,但烧菜确实不怎么样,这也导致三天没饭吃的结局,看到那些生鱼生肉的时候,炎风很没骨气的两眼发直,直接流出口水,老头子骂道真没出息,想吃鱼吃肉简单,把菜烧好,不然的话又是三天面包。从那次以后炎风每次烧菜之前都会斟酌一番,再也不敢马虎。
四个菜一个汤,糖醋排骨,番茄炒蛋,红烧鲫鱼,小炒青菜,外加一个三鲜汤,最少在色泽上连夏雪都挑不出毛病,只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炎风,一旁的夏母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把炎风夸的哈哈大笑,夏雪试着挑起一点鲫鱼送进嘴里,令她想不到的是竟然比她妈妈做的都要好点,这倒是夏雪对炎风有点刮目相看。
吃过饭三个人坐在有些陈旧的沙发上看着新闻,夏母给每人都泡了一杯新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炎风闲聊着,这两天新闻里一直炎风的英雄事迹为题大肆宣扬,而今晚的主题是一个伟大的脑癌母亲,也就是霍语柔的妈妈,当三人静静的看着电视后,多愁善感的夏母静静的留着泪,而夏雪只是静静的发呆,炎风对着夏母说道:“阿姨,奖励的那一万见义勇为奖我都送给了那小女孩。本应该给你的,可……”
“小翊你做的很对,她确实值得我们尊敬,能帮多少是多少。”夏母擦干眼泪说道。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我明天要出去上班,在宁氏企业。”炎风喝口茶说道。
“真的?这……”身为土生土长的南城人,夏母自然知道宁氏企业在南城来说代表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惊讶。
“那个珠宝店就是他们公司名下的。”炎风笑道。
“那就难怪,你进公司一定要好好工作,不知有多少大学生挤破头都想进宁氏企业,所以你更要好好珍惜。”夏母感叹道。
“恩,我会的。”炎风答道。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一声不吭的夏雪突然抬起头对着炎风说道。
炎风与夏母同时一愣,夏母知道他们两个从炎风进门起自己女儿就没什么好脸色,连忙道:“天都这么晚了,下次等小翊有时间再去吧。”
“阿姨,没事,我们出去走走。”炎风站起身来说道。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多么好做一些应该做又不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两人都选择了沉默,推着夏雪在黑乎乎的道路上走出好远,风依然猛烈,凉飕飕的,炎风低头看着安静又倔强的女孩,苍白的像是把黑夜都会照亮的脸庞很能挑起男人的保护欲,与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相得益彰,形成强烈对比,让人既恨又爱。夏雪看着渐渐进入黑暗的身躯,突然间有些紧张,仰起头看着正看自己的炎风,道:“去公园好吗?”
炎风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丫头突然间对自己这么客气还真有点不适应,点点头往下午打骚扰电话的亭台走去。公园里原本有十几盏灯现在只剩下四五盏还在兢兢业业的亮着,泛出昏黄的灯光,公园分两部分,左边是健身设备,据说刚建的的时候没有这些东西,是后来改建的时候加进去的。右边是一个花圃,经过简单的修剪,那些现在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常青树都没有以前那么成型了,花园中间是一个草坪,上面依然有着绿油油的小草。
夏雪让炎风把她抱在草坪上坐着,炎风怕不干净,又从轮椅背篓里拿出几张过期的报纸给夏雪递过去,夏雪只是接在手上并没有垫着,炎风看后也不矫情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来,抬头看着没有一丝月色的黑色天空。
“谢谢。”夏雪转头看着炎风认真的说道,想了想,又道:“对不起。”
很矛盾,不过看夏雪认真的表情,炎风也不好取笑与她,只是一副疑问的表情。
“很久以前,我和爸爸妈妈总喜欢吃过饭之后来这里看月亮数星星,在整个凤凰小区所有人都羡慕我们家,连续几年都被评为模范家庭,可六年前一场车祸把我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抛弃了……在家里妈妈从来不舍得跟我说一句重话,哪怕语气重点都没有,在外面我没有任何朋友,就连小时候玩得最好的胖妞都渐渐疏远我,那些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见到我后都像我的残疾会传染一般有多远跑多远。我就像一个被世界孤立的小女孩,没有感情,没有友情,甚至没有温度,就连亲情都有些变质……你能明白一个芭蕾舞爱好者失去双腿意味着什么吗?对于一个十五岁失去双腿同时又失去父亲的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吗?所以我想到了死,也许死亡才能解月兑我吧?第二年我自杀了,割腕,血流满了卫生间,那晚下着大雨,妈妈抱着我在大街上近乎疯狂的哭喊着背着我去医院,我没死,是妈妈给我输得血,医生说几乎抽到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极限才停下,等我醒来后,看着妈妈那明明是哭泣的凄惨笑容,我终于失去了再死一次的勇气,以前总以为我是为妈妈而活着,直到今天下午我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妈妈为我活着……三十多岁而且漂亮的她完全有机会再嫁,可她没有,一如既往的上班挣钱帮我看病……每星期一次,六年来从没间断过……自杀事件后的第二年,南城一场特大暴雪,地面上已经铺满雪结了冰,车辆都禁止通行,是妈妈一步一步把我从家里背到第三医院……路上不知道多少次跌倒爬起再跌倒……当时我还没心没肺的说干脆锯了得了……妈妈没说什么,只是一路上泪水就没停过……”夏雪说到最后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炎风没有打扰夏雪,这是一个积累到量的爆发,这是一个和霍语柔一样让人怜惜的孩子,其实夏雪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只不过过于自卑的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炎风下午的话在这个世界开出一扇窗户,然后那在她心底沉寂很久却又不愿承认的情感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哭的累了,夏雪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同炎风一样看着没有月色的天空,很久很久。
两人很晚才回去,并没有做些应该做又不应该做的事,只是傻傻地在寒风凛凛的草坪上躺了几个时辰,直到炎风紧了一次又一次衣服觉得还是冷时才幽幽的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看你也哭够了,而且这地方冷飕飕又阴沉沉的。”
“嗯。”炎风才听出夏雪的牙齿也在吱吱作响,然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算是朋友吗?”走在灯已经几乎完全熄灭的凤凰主道上,夏雪轻轻问道。
“算吧,你都不顾形象的在我面前哭过,陌生人你做得到吗?”炎风点头道。
“真好。”夏雪在心中说道。
夏母依然没睡,在大厅里喝着不知道已经泡了几遍的茶,见到两人回来才站起身来笑道:“你们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阿姨,你还怕我把你女儿拐跑不成?”炎风笑道。
“呵呵,你这小子。”突然看到女儿脸上那不带任何掩饰的笑脸,夏母原本笑着的脸上突然多了两行泪痕。
好多年了。
炎风早上很早就被夏母叫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就往宁氏企业总公司赶,宁静没有告诉炎风要去哪里做保安,只好先去总公司先做个报道,其实炎风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一些细节都是夏母昨晚看电视的时候告诉他的。
宁氏企业大厦并没有炎风想象中的高耸入云,三面式的十八层办公大楼,在遍地高楼大厦的南城来说并不是特别显眼,但绝对没有人去小觑它的存在,那是一个存在百年以上依然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宁氏企业中大部分人都通过媒体已经认识炎风,而且小道消息说这位市民英雄还是来自己公司工作,一些起初感兴趣的小美女们两眼放光,但看到电视上那平凡的面孔还是败给了现实,兴趣值直线下降。
炎风踏进水晶般的办公大楼时,首先是错愕,然后是惊艳,最后是释然,那些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欢迎,有平静,有嫉妒,有不屑,还有那么点点的仰慕。炎风也没在意,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低调的人,微笑的和众人点头问好,仅此而已,一旁的接待小姐告诉炎风:“韩先生,宁董让您来了后直接去她办公室。”
“好的,谢谢。”炎风笑着说道。风骚的甩了甩遮住左眼的斜刘海,往电梯里走去,后面传来一大片倾慕倒地的声音。
这家伙太讨厌了,做出这么反常的动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