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入夜,府中仍灯火通明,一路上亭楼阁榭,山石花鸟随处可见,想来这知府倒是个有闲情雅意之人。
到得一处院子,墙上开了一口半圆形的门,边缘雕镂精致,颇具匠心。
刘知府笑道:“曲师侄我就暂时把他安顿在这里的,条件鄙陋,贤弟不要责怪。”
陆剑平连连称谢,道:“刘兄何出此言,不平他身有嫌疑,能得如此照顾,已是求之不得,小弟岂敢责怪。”
忽听得院内有人叫道:“不对不对,你这两招使得貌似很好看,实际上破绽百出……我的大小姐,你别嘟嘴,这武功不是刺绣,不是光好看就行的。”
又听一女声娇斥道:“哼,曲不平你昨天还告诉我剑法的最高境界是随心所欲,无招胜有招,我随心所欲啦,你又说没用,到底要怎么样才对?”
那男声道:“姑女乃女乃,都说了最高境界了,你这庄稼把式,就别闹腾了好不。喂,喂,生气了?唉,你们女人就是心眼小,把剑给我……”
这时陆剑平四人已经跨入了院门,这院子挺大,竟有一小片池塘。池塘边有一座六角亭子,一位容貌俏丽的绿衣少女坐在亭边,嘟囔着嘴巴,手中持一把长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对着众人,伸手问那少女要剑。那少女恨恨的把剑摔在地上,扭过头不看。
那少年“哎呦”一声叫出声来,弯腰蜷在地上,那少女慌忙转头道:“啊……曲大哥,我伤着你了么?要不要紧啊?让我看看好么……”言语间很是慌张。
那少年突然蹦了开,大笑道:“你这声曲大哥叫得好听,赏你看我剑法……”挥剑舞了起来。
那少女登时满脸气恼,恨恨的跺了跺脚,又见他舞的飘逸好看,忍不住渐渐出神起来。
陆剑平本想开口相询,见那刘知府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中也猜了个大概,也就不再开口。心中好笑:“这曲不平莫不是被桃花砸中了,家家都把姑娘争着送过来。”再凝神看他剑法,那是江湖上常见的五行剑,共五路,取五行之意。金则锐,木则生,水则灵动,火则浩然,土则厚重。金、火两路主攻,木土重守,水则介于攻守之间。招式简单易学,流传极广,但各路剑法用处单一,练练招式基本功尚可,对敌未免就不够用了。
但这曲不平却不照原来套路,将那些招式打散了使开来,忽而攻势凌厉猛烈,忽而腾挪闪避,忽而凝重严密破绽全无,刚柔并济,令得陆剑平连连赞叹,心道:“如此悟性,孙师兄当年也是远远不如啊。”
一套剑法使完,刘知府抚掌大笑道:“好,好,果然少年英雄,剑法如此了得。”
那少女惊醒过来,面露喜色,娇声道:“爹!”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搂着刘知府的胳膊,很是亲昵。
陆剑平只觉得一阵香风吹过来,暗道果然是官家小姐,与我们练武之人自是不同,师妹可是半点脂粉不用的。李微明、李莫清两人心怦怦直跳,暗想:“这姑娘好生漂亮,只怕比凌云师妹还要俏上几分。”做贼般打量了一下,立马把眼神挪开,不敢再看。
刘知府笑道:“小女刁蛮任性,教贤弟见笑了。心碧,还不来见过你陆叔叔和两位兄长。”
刘心碧冲他皱了皱鼻子,走到陆剑平面前行了礼,恭敬道:“晚辈刘心碧见过陆叔叔,见过两位兄长。”
陆剑平笑道:“侄女不必多礼。”李微明、李莫清忙不迭的还礼,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一个叫姑娘,一个叫妹妹,听得刘心碧“扑哧”笑出声来。
两人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刘心碧道:“两位兄长叫我碧儿吧,曲不平他就这样叫的。”两人慌忙答是,脸上红潮却不退却,都是魂不守舍。
那曲不平也拖着剑柄,走了过来,喜道:“陆师叔,两位师兄,你们来啦。”
陆剑平见他大汗淋漓,心中奇怪,也不便发问,笑着道:“不平啊,你师父着急的不行,你却在这里逍遥自在,多亏了你刘伯伯从中斡旋啊,还不快谢谢你刘伯伯。”
曲不平笑道:“早就谢了很多次啦,刘伯伯备了好多好吃的,我这两天可是享尽口服啊。”
刘心碧看他那得意模样,心中老大的不爽,眼珠一转,狡黠道:“爹爹啊,你刚才说什么英雄人物啊,让我见识一下啊?”
刘知府笑道:“我说的就是你曲大哥啊。”
刘心碧呵呵道:“爹爹真有眼光,曲大哥功夫实在是了得,我也是很佩服啊。这几天曲大哥给我讲了好多江湖故事,我很长见识呢。”
刘知府问道:“哦?不平跟你讲了什么啊?”
刘心碧道:“曲大哥说呀,这天下武功啊,无论是剑法刀法拳法,都是相通的,其实都是锻炼人料敌先机的本领和变招的速度以及力度的把握。天下武学首推万古门,据说包罗万象,而且门门高深无比,他没见过;但是松云宗的剑法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曲大哥说,在他看来,单从剑法看,松云宗的剑法其实稀松平常,多了一些花巧罢了。爹爹,你说曲大哥的功夫该有多厉害呀,我好佩服呢。”
她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声声清脆,众人听得清楚,不由得向曲不平看去,曲不平一脸苦相,心道:“姑女乃女乃,我这么卖力,你倒是不客气,什么都给我抖出来了。”挠头讪讪道:“碧儿……碧儿你不要乱讲呀,我哪有你讲的那么厉害……呵……呵……你真会编故事。”
刘心碧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曲哥哥,我可没有说谎啊,陆叔叔,你要相信我啊。”李微明、李莫清俩兄弟两颗心都要化掉了,连连点头,似在帮他们师父作答。刘心碧又腻声道:“曲哥哥,你还跟碧儿讲了好多其他好玩的呢,要不要一块儿说给陆师叔和两位兄长开心一下啊?”曲不平一头的虚汗,尴尬不敢接话。
陆剑平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叔叔当然相信碧儿的话了,回头我讲给不平的师门长辈听听,大家都开心一下嘛。”刘心碧乖巧的点头道:“嗯!”一边戏谑的看着曲不平,心中早乐开了花。陆剑平瞪了曲不平一眼,似乎在说:“你这小子越来越出息了,当着外人灭师门的威风,回头再收拾你。”
曲不平心头一突,头皮如针扎一般难受,一边抹汗一边道:“那个……那个师叔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陆剑平见他问的此事,回头向刘知府道:“刘兄,不平的事情……”刘知府闻声接道:“不平他自然是随时可以随你离开……”
“啊?……”刘心碧大叫一声,把刘知府吓了一跳,问道:“心碧,怎么了啊?”
刘心碧喏喏道:“他就这么走啦,那就没人陪我玩……啊,不是……没人指点我剑法啦……”突然她眼睛一亮,仿佛想起什么,嘻嘻道:“爹爹,他不是身上还有命案吗?真凶还没抓到,你不能徇私放了他的哦……”
曲不平眼睛瞪得老大,月复诽不已:“好歹教了你几天剑法,你是担心我死的不够快么,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刘知府也是头疼不已,接连咳嗽了两三声,尴尬道:“我已经断定这命案与你曲大哥无关啦,可以放他走啦。你和你曲大哥相处了几天,你认为他会杀人吗?”
刘心碧小脸一昂,坚定道:“会!他剑法那么厉害,杀个把人岂不是那个什么,那个刀起人头落。”
刘知府面上再也挂不住了,脸一本,狠狠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又扭头对陆剑平歉意道:“小女平日里缺乏管教,刁蛮任性,让诸位见笑了。”刘心碧哼了一声,鼓起腮帮子,撅着嘴,低头踩蚂蚁,气呼呼不肯再说话。
刘知府道:“今日天色已晚,几位就在鄙府暂休一晚,若是无急事,不妨多盘桓几日。”
陆剑平道:“兄长莫要客气,掌门师兄和众位师门长辈都在等待消息,小弟明日启程,还请兄长恕罪,下次再来叨扰。”
刘知府面露遗憾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愚兄与贤弟一见如故,还没好好招待……也罢也罢,那我明日就去那胡员外家,澄清此事,着力追查真凶,早日还不平贤侄一个公道!”
陆剑平感激道:“多谢兄长如此仗义,以后若有麻烦之事,还请兄长不吝开口,我松云宗或许帮得上忙。”
天色已晚,众人交流一番,刘知府教管家安置众人,告辞离去。临走前,刘心碧盯着曲不平,楚楚可怜,仿佛曲不平是件宝贝,只是要自己跑掉了。曲不平打了个寒战,施礼道:“刘伯伯、碧儿慢走。”刘知府拉着依依不舍的刘心碧,消失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