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他的心情也随着飞扬起来。不过环伺的危险,让这样的喜悦只维持了一下,他不得不泼她一盆冷水。
“初真!”武聿擎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你回京城吧!”
“为什……我明白了。”李昶妮的笑容也慢慢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不情愿。“一定又是什么为了我和宝宝的安全对不对?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牧场如今陷入危险,我不能说走就走。”他语气越显沉重,“无论如何,我要保卫牧场,武家的祖业不能毁在我手上!”
迂腐的古人!她无奈地瞪着他,心知和这种忠孝节义摆第一的烈士们讲道理,无异于和火星人沟通,只能叹息答应,“好,我走。”
这么干脆?武聿擎狐疑地瞪着她,本以为还要花好一番口舌来说服她,想不到她这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是因为有孩子了吗?所以什么都以孩子的安全为优先考虑?先前和他说过那些同生共死的话,听听就算了?
虽说是自己要她走的,但他心底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和自己的孩子吃醋相当可笑,但他就是忍不住。
李昶妮不知道他心里那番称得上幼稚的挣扎,迳自解释着,“我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你和牧场的负担,所以我走。但你必须保证自己不能有个闪失,否则你让孩子出生就没了父亲的话,我养他到十八岁以后,马上就来找你!”
这算是另类的生死相许吗?武聿擎终于释然,但着实有些啼笑皆非,“我会尽快安排你离开。”
听到他这么快就想把自己赶走,一股不爽就这么在她心中升起。
“哼!你生病的时候就可以耍赖,为什么我怀孕就不行耍赖留下?”孕妇任性可是天经地义的!
“只要你乖乖地回京城,要怎么耍赖我都随你。”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现在有子万事足,她又难得这么听话,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好啊!”李昶妮上下打量他,升起了个坏心眼。“那你现在学我说:『我就是—改善社会风气,风靡万千少女,提高青年人内涵,刺激电影市场,玉树临风的武、聿、擎!』来,说一遍。”
“什么?”他没听清楚。
“把我说的话复诵一遍!”她又重复了一遍周星驰在电影“整人专家”里的台词。“然后要做出这个动作。”她还学了一下周星驰自我介绍时耍帅的动作。
武聿擎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其实她也不是想做什么,只不过想整他而已。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她,即便觉得别扭又奇怪,还是依照她所说的做了一遍。
“我就是—改善社会风气,风靡万千少女,提高青年人内涵,刺激电影……电影市场,玉树临风的武、聿、擎!”说完之后,他也摆了相同的姿势,但怎么看怎么诡异,更遑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昶妮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这男人果然不适合搞笑,他说这段台词的模样,就好像叫金庸武侠小说里的乔峰去说韦小宝的台词一样,不伦不类、十分突兀。
她忍不住噗哧笑出来,这样随便欺负他,她的心理不平衡也好了一些。“算了算了,我看你这样就好了,否则等一下抓狂的一定是我。”
直到现在,武聿擎还没有理解到自己被整的事实,仍是纳闷。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抓狂』是什么意思?还有,上回你说过我什么『神经病』、『脑子进水』,又是什么意思?”
“呃……”她用过这么多词汇骂他吗?
她当然没笨到当场和他坦白,只能僵着笑脸胡诌。
“神经病就是……择善固执啦!脑子进水嘛……是说非常非常择善固执……这些都是半带着褒意的话哦,呵呵呵……”
知道了两人有爱的结晶产生的第一天,就在李昶妮的瞎掰里度过。
不过当他们以为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未来就海阔天空的时候,谁都没想到眨眼间将异变突起,风波再兴……
朝廷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风声鹤唳的牧场里,也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少女乃女乃回京城的行李。
然而因为她的害喜实在太严重,拖了十几天都无法上路,只得让一些该走的老弱妇孺和行李先走,甚至连小晴都先遣回了京城,去备置一些孕妇需要的东西,等她情况好些后再跟上。
只不过战场上的情势越危急,武聿擎就越紧张。虽然牧场里已全部武装起来,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好不容易妻子的害喜减轻了,他便催促着她上路。
牧场的大门旁,李昶妮已坐在马车里,还闷闷不乐地不想离开他。
即便他保证自己不会有事,但她以前战争片和历史剧也看了不少,深知这战争不打则已,一打起来死伤必然惨重。她不是不相信武聿擎的武功,而是万一敌人以众欺寡,牧场里的人再厉害也逃不过被歼灭的命运。
尤其怀孕后,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容易感到患得患失,越来越能了解武聿擎怕她消失、怕她离开的心情,因为她也千千万万个不想离开他。如果不是为了月复中的胎儿,她肯定死活也要赖在牧场里,和他同生共死。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她都快哭了,凄凄惨惨戚戚,让武聿擎也十分不忍。
“你也是。”他在马车外看着她,即使极力想掩饰心中的不舍,但那种情绪仍是浓浓地由他眼中满溢出来。
终于,他忍不住一脚跨上马车,探进了车帘中,将她搂过来深深一吻。
这一吻,有种诀别的味道,武聿擎觉得自己尝到了咸咸的滋味,在结束这个吻后,更是紧紧拥住她,让她的泪水倾泄在他怀中,因为他不敢看,怕自己会屈服在这样的柔情之下。
以往被他骂、和他吵架,开了个茶馆和一堆高官名流周旋,甚至是遇到牧场被人下毒那么严重的事,都没见她哭成这样,可见这回她有多担忧、多伤心。
“我要走了。”李昶妮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情绪,红着鼻子轻轻推开他的怀抱。“你要记得自己答应我的话,一定要活者,否则十八年后我去找你!”
“傻瓜!我会的。”他苦笑,那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保证也只是让她离开得比较不那么痛苦而已。
终于,武聿擎退出马车,四周的佣仆以及即将护送少女乃女乃上路的小孟子和一干武士们,全都因这种别离的伤感而惆怅不已。
拉开了牧场栅栏的大门,马车缓缓离去,突然外头响起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在场的每一个人听了全变了脸色。
“敌人杀来了!敌人杀来了……”牧场派在外头的斥侯策马冲了回来,远远的就开始大叫,然而他话没能说全,一支利箭便从背后射穿了他的胸口,当下落马翻了好几圈,血溅四方。
“叫马车回来!兄弟们准备,随我冲出去!”武聿擎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
想不到敌人来得这么快,几乎让人没有喘息的空间。李昶妮所乘的马车由于刚走,离敌人最近,这一下倒成了箭靶。
武聿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不到百步,护卫马车的武士们,已和敌人的先锋部队战成一块,而他及身后的牧场弟兄也挥刀加入战局,一时战况激烈,难舍难分。
由于他以一挡十,根本无暇顾及妻子,只见马车上巍颤颤地插着好几支箭,马儿慌乱得不听使唤地乱窜,无论往哪个方向,都会被敌人给逼退回来。负责驾马的小孟子即便已在牧场习得一身驾车的好技术,仍然被逼得左支右绌。
“小孟子!退回牧场!”武聿擎大叫,大刀一挥,又砍倒了一名敌人,接着头一低,惊险躲过当头的一刀。
小孟子听到了他的话,却无能为力。此时一支箭直直射向拖着马车的马匹,只听到一声凄厉的长嘶,吃痛的马儿便失控地狂奔起来,硬生生冲出战场。
“初真!”武聿擎看得眼都急红了,硬拼着挨敌人一刀,砍翻了眼前挡路的人,也急急策马追过去。
马车跑的方向,便是险峻的万马谷。他不敢想象,万一在抵达山谷前,小孟子没能控制住马车,那他的妻子,和他未出生的孩儿……
双眼发红的武聿擎疯狂地朝马儿挥着鞭子,催促它快跑,而他身下的骏马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激动,也是运足了劲地狂奔。
不知狂奔了多久,就差一步,他就能赶上马车了,然而万马谷的山谷就在眼前,马车跑不到半里路,就会冲下山崖。
此时,马车的车帘突然掀了开来,李昶妮一脸惊慌地张望着,居然看到自己的夫君,忍不住大叫,“聿擎!”
“初真!跳下来!”武聿擎迅速做了决定。
“可是月复中的孩子……”她噙着泪,狠不下心。
“跳下来!”对他而言,她比什么都重要。若她跳车,至少还能保住性命,若是掉了下去,恐怕难免是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少女乃女乃,快跳吧!”
小孟子控制不住马儿了,他马缰都快勒断了,但马不停就是不停,他索性由前头爬到后头,硬生生将厚厚的车帘扯下,粗鲁地围住她,接着喊了声失礼,便抱住她往车外一跳。
“啊—”
李昶妮的尖叫声,伴着小孟子跳车的动作响起,此时马车正好抵达山谷边缘,马车哗啦一声直接坠入山谷,小孟子用身体护着她,和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不幸的是,他们滚的方向,却是山崖的方向,而小孟子此时根本无能为力让两人停下了。
“初真!小孟子!”武聿擎策马来到,急忙抛出马绳一套,恰恰好套住小孟子的脚。
两人滚下了山崖,幸好全身是伤的小孟子仍紧紧抱着少女乃女乃,而她早已昏迷,两个人就靠武聿擎手上的绳子撑着。
一身蛮力的他,靠着自身与马儿的力量,试图想将两人拉起,可是因为他先前为月兑困中了一刀,已有些乏力,因此这个动作做来十分艰难。
还来不及松口气,突然一阵破空之声,一记冷箭由背后射中了武聿擎,疼痛令他无法施力,绳子便出了掌握。
“不—”他喷出了一口血,胸口剧痛,在血花之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落入了山崖,带走了他仅存的意识。